第32節(jié)
“床已經鋪好了,若真睡不著,本侯不介意親自讓你入睡。”他似笑非笑。 君瑤立即起身走向床榻。 一切打點妥當后,明長昱才離開回房。 輕舟千里,再見時,入眼已換了風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結束。 寫文真是用愛發(fā)電的一件事。 第40章 金粉浮城 清晨,第一縷光拂過,在巍峨城墻上鍍上金芒,氣象萬千。 城墻蜿蜒橫亙,拱出一座恢宏之城,里坊如棋,車馬川流。北城之中,皇城宮墻次第而開,堆積出數朝數代繁榮瑰麗。 這便是王都,京城。 宮闕重樓拔地而起,數朝金粉濃墨藻飾,莊延肅穆,又令人神往。 君瑤與明長昱一行人,未立即入城,而是暫住在城外的一座別苑。明長昱所言非虛,在離開蓉城后第三日,船只到達京城。只是君瑤已筋疲力竭,疲累得連腿都不想再邁,進入別苑后,等明長昱安排好房間,她立刻倒頭睡覺,睡得渾然沒有知覺。 這一覺醒來,起身出房,才隱約覺得有些怪異。她剛到別苑時,這里只有幾個灑掃的下人,雖規(guī)矩恭敬,可還算活絡。而此刻,她發(fā)覺苑中多出不少人來,個個行為端然雅致,斂聲屏氣。 君瑤憑著記憶,沿著游廊往前院而去,恰好一位侍女娉婷地走來,向她行禮,“姑娘,侯爺吩咐了,請您到前院用飯。” 君瑤輕輕頷首,說道:“我方才入門時,并未見過你?!?/br> 侍女輕輕垂眸,“回姑娘,奴婢是侯府的人,得知侯爺回京,夫人便帶著奴婢前來迎接?!?/br> 君瑤腳步一頓,“夫人?”她有些詫異,難道是明長昱的娘親? 侍女說:“正是夫人,夫人與侯爺分別多日,甚是思念,所以帶著儀仗前來接侯爺回府?!?/br> 君瑤腦海有些混沌,“儀仗……”她蹙眉思索,什么身份的人,出門是需要帶儀仗的? “侯府夫人,是鳳儀長公主?!笔膛p聲道。 君瑤再次驚愕,不由放緩腳步。她倚在欄桿上,消化著侍女的話,低聲道:“如此說來,你家侯爺還是皇親?” 侍女微微一笑,眼中含著欽羨與敬佩,卻謹慎端莊,未多置一詞。 君瑤腹誹,看來自己對明長昱的了解太少了。 侍女見她怔愣不語,也為多言,耐心地在旁候著。 片刻后,君瑤回神,隨侍女前往前院。這一路走過,君瑤心里有些忐忑,進了前廳后,遠遠看見明長昱的身影,不由得安心些?;蛟S是遠離故土,舉目陌生,明長昱是她唯一熟悉的人,才讓她有這樣的感覺。 只是這感覺,如水痕般,片刻便平靜下來。 為她帶路的侍女在門外站定,斂衽行禮后,得到回話,示意君瑤入內后,就恭敬地離開了。 廳內,除明長昱外,還有長公主。得知君瑤候在門外,兩人停下交談。畢竟是母子,單獨相處時,行止隨意親和些,明長昱徑自起身出了門,上下打量君瑤,隨即將她帶入內。 一進門,君瑤便察覺到一道高而凌的眼神,她快速抬眸看向上方的長公主,有些驚訝。她推測,長公主至少四十歲了,可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眸光容麗,顧盼瀲滟,眉目如畫,唇紅齒白,與明長昱形同姐弟。她本隨意倚著,見君瑤上前后,才端然坐好。她通身錦繡,華貴端重,行動間環(huán)佩輕吟,珠翠流光。 “母親,”明長昱淡淡笑了笑,“兒子不負所托,將她帶回來了?!?/br> 長公主肅然不動,微微看向君瑤,平靜的眼眸似深淵,藏住霎那間流露的復雜情緒,她唇角輕輕一揚,輕聲道:“不錯?!?/br> 簡短至極的交代,似一次短促的交鋒。君瑤上前行禮,長公主并未多言,輕輕抬起保養(yǎng)極好的手,輕聲道:“免禮。” 明長昱適時上前,扶住長公主,“母親,快到正午了,先用飯吧,您大老遠過來,若是怠慢了,回去父親可要責罰了?!?/br> 長公主正色嚴肅的表情稍稍一松,露出幾分笑意,竟含著幾分女兒態(tài)。她抿唇輕笑,說道:“也好,讓人備好午膳,用過之后,一同回侯府。” 明長昱乖巧地讓人去準備,又示意君瑤入座。 長公主目光再次落在君瑤身上,正欲說話,明長昱無意間打斷,問道:“圣上和太后近來如何?” 這話可大可小,有心人聽了去只怕會有麻煩,長公主見他并未避開君瑤,不由蹙眉,只是道:“還好,皇上恐怕以為你還在蓉城,你需盡快入宮述職才好。”她微微停了停,黛眉微挑,“至于太后……還是老樣子。” 明長昱頷首,“母親一來,京城的人,只怕都知曉我回來了。” 母子兩人心照不宣,不再多言。 片刻后,侍女們端著飯菜上來,斂聲屏氣地布好碗筷,珍饈佳肴次第擺開。君瑤心緒不定,認出桌上的菜色之后,微微愕然。 “我特意讓人備了蓉城菜色,”長公主微笑著,笑容可親,“你既要入侯府,便自在些。長昱定下的事,沒人會輕易反駁。若你心在侯府,侯府自會護著你?!?/br> 這一番話,有威有恩,君瑤琢磨出幾分滋味,說道:“多謝長公主。” 午膳過后,稍事休憩,便安排回侯府。 長公主儀仗果然盛大,迤邐蜿蜒,惹得不少人注目。這一路進了城,京華盛況迎面而來,讓君瑤目不暇接,直覺觸目皆是世家金粉,入眼全是繁盛百態(tài)。她坐在寬大的馬車內,聽著耳畔喧鬧鼎沸,看著滿街冠蓋車馬,有些恍然。 車馬款款,一路向北,兩旁建筑風格從綺麗變?yōu)榍f嚴,皇城巍峨在望時,儀仗隊停在軒闊的侯府門外。 侯府內的人紛紛迎了出來,簇擁著將長公主與明長昱接進府。明長昱讓人為君瑤安排了住處,便回房洗漱,急著去見老侯爺。 侯府占地不大,建筑布局卻有些不同,風格也與周圍王公府邸有些差異。前后數進院落,前方威嚴大氣,屋宇朗闊古樸,氣息厚重。越往內,布局越是精巧雅致,曲水小橋,樓閣飛檐,花草雅和,景色明朗。穿過曲徑游廊,便是兩座單獨院落,隔著些距離。 為君瑤帶路的侍女說:“侯爺為姑娘安排了漱玉閣,離侯爺居所不遠?!?/br> 君瑤吃住向來不講究,道了謝,倒讓這侍女有些無措。入了院,方才察覺這漱玉閣巧妙。所有房間的窗欞上,都以青紗裝飾,似江南少女,曼麗明凈。 侍女帶她入了寢室,推開門,君瑤聞到濕潤的暖氣。穿過屏風,才知曉侍女為她備了熱水。 “侯爺吩咐過了,姑娘可先沐浴休息,一切事宜,待明日再論?!?/br> 君瑤有些不適應,手一揮,請她出去,“多謝?!?/br> 沐浴過后,換了衣裳,君瑤便坐在窗前冥想入定。 黃昏時,房門被人敲響,君瑤起身開門,明長昱便自然而然地走了進來。 他也換了一聲清爽常服,并未束發(fā),只用絲帶挽著,姿態(tài)舒適。環(huán)視房間一眼,便遞上一件衣裳,說:“換上,隨我出去一趟?!?/br> 君瑤認出是侯府下人的衣裳,問:“去哪兒?” “刑部?!泵鏖L昱說道。 君瑤心下了然,“唐延的尸體在刑部嗎?” 明長昱頷首,“大理寺正還是晚了一步。不過無妨,即便如此,我也是可以過問刑部的案件的?!?/br> 君瑤換了衣裳,成了明長昱的小廝。 未及宵禁,街道之上依舊繁華,兩人策馬前往刑部,只通傳了一聲,刑部的人也不敢怠慢,恭敬地請明長昱入內。 接見的人,是一位留著山羊須的男人,面白如玉,清瘦儒雅,只是上了年紀,面色倦容,眼角與唇角刻著皺紋。他上前行禮,“下官見過侯爺。” 明長昱說道:“吳侍郎免禮?!?/br> 在此之前,君瑤便向明長昱了解了刑部的情況。如今執(zhí)管刑部的,是趙柏文趙尚書。其下還有兩個侍郎,其中一個,便是此刻站在明長昱身前的吳岱吳侍郎。 據說吳侍郎為人,不太受刑部的人待見。 君瑤曾問過明長昱:“為何?難道是吳侍郎有什么問題?” 明長昱不過一笑,說道:“有時候,他人覺得你有問題,你或許就真的有問題了?!?/br> 君瑤不解,卻也不去深究。官場之內的事,從來復雜難測,她如今關切的,只有唐延死亡的真相。 吳侍郎吳岱在前引路,前往停放唐延尸體的房間。唐延是蓉城郡守唐仕雍的庶子,科舉之后,還未正式授予官職,可他受大理寺正的青睞,做了大理寺正的門生,成為佐官,在其府中做了主簿,偶爾兼職文書。 吳岱一邊走,一邊說道:“唐延的尸體是在他房中發(fā)現(xiàn)的。當時已天亮了,他卻還未出門,和他同住一個院子的人,便去叫他。喊了半晌沒人應,怕出事,就強行打開了門,這才發(fā)覺唐延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君瑤思索著,與明長昱對視一眼。 明長昱蹙眉:“這么說,唐延的尸體,是被鎖在房內的?” 吳岱愁容滿面,苦澀地說:“是啊,既是門窗緊閉,且完好無損,歹人又是如何入門,如何在殺害他之后逃離呢呢?下官實在不解?!?/br> 說話間,已到達停尸房外。 正值暖春,天氣漸暖,正午時著春衫偶爾也會覺得炎熱。唐延的尸體在此停放四天了,停尸房雖然陰涼,卻不能更好地防止尸體腐爛,所以房門一推開,一股惡臭便撲面而來。 君瑤早有準備,屏住呼吸,否則定會作嘔。 吳岱一時沒忍住,干嘔一聲,連忙揮手讓人備好浸過黃蓮水的面巾,先遞給明長昱,再自己戴好。 君瑤雖然只是一個小廝,可也是堂堂侯爺的小廝,也有面巾。她蒙好面,堵住口鼻,與明長昱一同入房。 第41章 謎團不斷 為防止惡臭襲人,刑部小吏先將門關上。 吳岱暗中打量著明長昱,心道這侯爺怕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來查案也做做樣子罷了。 君瑤準備好了,率先推門進去。 明長昱雖未作遲疑,卻也戴好了面巾,正欲入門,吳岱卻說道:“侯爺不妨在外等候,停尸房污穢,陰氣又重,這樣腌臜之地,若冒犯了侯爺,下官……” 他欲言又止。 君瑤腳步微微一頓,陡然蹙眉。吳侍郎是什么意思?都將人帶到門口了,臨頭了卻說不讓人進了。明長昱出身侯府,靠的是戰(zhàn)功,沙場上什么尸體惡臭沒見過,怎么會在乎停尸房? “無妨,”明長昱說著,便入了房。 吳岱有些意外,卻也不敢再阻止,只好一同進門。 房門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將滅未滅,照得影影幢幢。唐延的尸身,便躺在一張木床上,床上鋪著竹席,尸身蓋著白布。 君瑤提著燈靠近,揭開白布,觸目時有些驚訝。唐延的面目似乎受到重擊,已經血rou模糊了,連皮帶骨,被砸得坑洼不平,鼻梁扭曲凹陷,眼珠破裂爆出……簡直面目全非! 君瑤將燈盞拿近些,那些泛白的皮rou更加清楚。 “仵作驗過,唐延是被人砸死的?!眳轻愤m時啞聲說道。 君瑤蹙眉,“致命傷在哪兒?” 吳岱虛虛指著尸體腦后,“在后腦,有個大坑?!彼寖蓚€人將尸體背面朝上。 君瑤果然發(fā)現(xiàn)腦后的血洞,骨頭深深凹陷,發(fā)絲被血黏膩著,隱約可見黏稠的白色糊狀,紅白之間,隱約有些黑斑,君瑤用竹棍挑起,用紙包好,細細辨認,說道:“這是泥土,還帶著青苔。” 她心念一動,又解開發(fā)絲,在期間慢慢摸索,找出幾塊細小的石礫,“有人用石塊砸他,人骨堅硬,石頭也被砸碎,石礫殘留在了他發(fā)絲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