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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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日月爭輝(4) “幸運也是一種實力。所以,直覺告訴我,最好不要與你為敵。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不得不說,你選了個最好的送禮者。”彰華說到這里,苦笑著,黯然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不忍心拒絕薛采的要求的。更何況……是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小、薛、采。” 如意捂著嘴巴,雖然不敢再說話,卻極力睜大了眼睛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彰華沒看他,而是望向了屏風(fēng)外的薛采——那個形如骷髏的孩童負(fù)手垂頭,以一種標(biāo)準(zhǔn)的奴仆姿態(tài)站立著,碎亂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因此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他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初見薛采的情形—— 冬雨氤氳,料峭森寒,六歲的白衣童子穿過長廊款款而來,世間萬物都因他而明亮。 而如今,僅僅過去了一年。 才一年。 彰華仿佛從薛采身上看見了兒時的自己。 這便是……蛹化成蝶啊。 就在這時,姬嬰忽問道:“小采,你愿意跟燕王走嗎?” 彰華一怔,微微皺眉,有些拿捏不好姬嬰這話的真實用意。 姬嬰又道:“只要你愿意,我就放你走?!?/br> 彰華當(dāng)即看向薛采,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許期待。若此趟來程,能帶個薛采回去,倒也不失為一大收獲。 然而,薛采一口拒絕:“不?!?/br> 彰華忍不住問:“為什么?” “因為……陛下身邊有個我討厭的矮子。”薛采轉(zhuǎn)向如意方向,挑眉惡意一笑。 氣得如意當(dāng)即就跳了起來:“什么?!陛下!他他他他故意的!他是故意拿我當(dāng)借口的啊,我我我我明明比他高啊啊啊啊……” 彰華心中嘆了口氣。 “而且,”薛采又道,“對于奴仆而言,一位出爾反爾的主人,遠(yuǎn)比少恩寡寵的主人更難伺候。” 彰華皺眉:“你說什么?” “先前,我家主人問:陛下同意了?陛下回了一個‘嗯’字。也就是說,陛下已經(jīng)明確表示了,會同意我家主人的要求——任何要求。但是,當(dāng)后來聽聞我家主人要求的不僅僅是置身事外,還有聲援某人時,陛下就開始遲疑,甚至顧左右而言他……”薛采說到這里,涼涼一笑,“睹微知著。雖然我家主人是得寸進(jìn)尺了些,但君無戲言,兩相對比,孰去孰從,很容易得出答案吧?” 彰華頓時無語。 如意立刻護(hù)主心切地吼道:“大膽薛采!竟敢這樣污蔑我家陛下!頂撞天威可是死罪!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一語喊完,想起此地不是燕國領(lǐng)土,不過沒事,周圍肯定有千牛衛(wèi)暗部。 如意信心十足,提高了聲音:“來人——” 結(jié)果,四下一片靜謐,千牛衛(wèi)暗部并沒有跳出來應(yīng)聲。 如意怔了一下,轉(zhuǎn)向彰華道:“陛下……” 吉祥朝他搖了搖頭。如意這才發(fā)現(xiàn)彰華異常沉默——他半垂著眼睛,看看盒中的碗,又看了看薛采,有種無力的悲痛。 陛下為什么悲痛?為薛采,還是……為了謝長晏?又或者,是二者皆有?因為他既救不了薛采,也救不了謝長晏……嗎? 如意咬著嘴唇,也不說話了。 吉祥悄悄地朝他挪近幾步,心有靈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彰華沒說話,其他人都沒再說話,光影暗淡的小屋,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安靜中,卻有什么,潛移默奪,見了分曉。 最終,彰華抬起一只手,揉了下自己的眉心,低低地笑了起來,邊笑邊嘆道:“好,好一個淇奧侯?!?/br> 姬嬰則依舊沒什么表情。 彰華盯著碗,仿佛要把它燒出一個洞來:“說吧,你要我聲援誰?” “且慢——”赫奕出聲打斷,“淇奧侯果然了得,不但運籌帷幄雄才大略,連降奴術(shù)都高人一籌,這么一個恃才傲物天下皆知的小冰璃,都被你調(diào)教得服服帖帖,連自由都放棄了,還幫著你反過頭去咬自己的恩人,有趣啊有趣?!?/br> 如意心中一暖,頓覺宜王不愧是陛下推崇之人,關(guān)鍵時刻見真情啊! 薛采淡淡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然現(xiàn)在事關(guān)社稷,關(guān)系到四國的所有利益,關(guān)系到天下百姓的安危,薛采不敢以私人之情偏天下之勢。同樣,宜王陛下可以嘲笑我,但不可以嘲笑時事?!?/br> 赫奕冷笑起來:“好,好一個心系天下的小薛采。真是頗得你主之風(fēng),什么齷齪事都套上社稷二字,就都顯得大義凜然了?!?/br> 沒錯!就是這樣!形容得太好了!如意忍不住心中拊掌。 薛采道:“兩位陛下既然肯來至此處,說明你們已經(jīng)有了與我方談判的心理準(zhǔn)備,我方開出條件,你們裹足不前,更反過來嘲笑我方虛偽齷齪——試問,在這場內(nèi)亂爆發(fā)前,兩位又做了什么?一位以賀壽為名行私謀之事;一位則與程三皇子做了暗中交易——兩位分明都已經(jīng)預(yù)見了這場大亂,一個袖手旁觀,一個推波助瀾。袖手旁觀者并非不重利益,而是利益不多看不上眼;推波助瀾者,都是趁火打劫,又何須說什么商人要守誠信這樣的話語?究竟是誰更虛偽?” 這毛頭小孩,說話還真是一套一套,好生令人煩厭??!你都懂個屁!我們陛下哪里是袖手旁觀,看不上蠅頭小利?我們陛下那是、那是……如意看了眼彰華靜默無波的臉,心中一嘆:算了,不能說。 那薛采繼續(xù)滔滔不絕道:“既然都是利益,就沒什么不可以擺上來談的。燕王雖然看不上荒島小國,但就不想知道程國秘不外傳的鍛造冶鐵術(shù)?燕之所以為泱泱大國,除了人才濟(jì)濟(jì)之外,更因為虛心接納眾集所長,可以自強(qiáng)自給,但絕對不是剛愎自大;而宜國的商販之所以能遍布天下,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宜國的商鋪,難道不是一點一滴權(quán)衡得失爭取來的?如今你在此放棄了七成降率,他日,你也許就會放棄更多。筑潭積水,連續(xù)千日;決堤山洪,卻是一瀉千里。宜王陛下真的不在乎?” 如意翻了個白眼,心中接話:那冶鐵術(shù)我們還真不想知道,謝謝……不過也不好說,起碼公輸蛙肯定想知道,而謝長晏……沒準(zhǔn)也想知道。唉! 薛采說到這里,忽然沉默了一會兒,才再度沉聲道:“程國的這場奪嫡之亂,與我們?nèi)蕉?,不過是一念之間,但于程國的百姓而言,很可能就是妻離子散、國破家亡……帝王之威,不是體現(xiàn)在‘一語滅天下’,而是——‘一言救蒼生’。” 彰華的眉毛動了動,似被這最后一句打動了,但仍是盯著碗,一個字都沒說。 最后還是赫奕開口道:“你們想怎么做?” “很簡單?!边@回,終于輪到姬嬰說話,“快刀斬亂麻?!?/br> “怎么個斬法?” “齊三國之力,迅速扶植程國一位王孫成為下一任程王,處死叛黨,平定內(nèi)亂?!?/br> 彰華終于將視線從碗上移開,望向姬嬰:“你想扶植誰?” 赫奕輕哼道:“肯定不是頤非了,否則他何需如此大費周章?!?/br> “頤非的確是個人物,表面看似荒誕不經(jīng),但胸懷大志,可惜,聰明得過了頭,也任性得過了頭。以他的實力,本無須裝瘋賣傻,他卻偏要,或者說嗜愛特立獨行。這樣的人,可以是最好的名士,卻絕對不能當(dāng)?shù)弁?。帝王……”彰華說到這兒,微微瞇了下眼睛,“要必須舍得,舍得放棄自己的一部分特征。不中庸,無以成表率。所以,如果讓他當(dāng)上程王,程國將來民風(fēng)如何,難以想象?!?/br> 赫奕道:“那涵祁更不行!就他那種好戰(zhàn)的性子,當(dāng)上程王后,活脫脫又是一個銘弓,到時候頻頻開戰(zhàn),不是給我們添麻煩嗎?” 彰華道:“不錯,涵祁是萬萬不行的?!?/br> 赫奕道:“那么只剩下了麟素。他雖然為人庸碌懦弱了些,再加上身體不好,當(dāng)了皇帝后,雖然對子民無益,但也不至于變成禍害。也罷,就選他吧,咱們也都省心些,太太平平地過上十年。” 彰華盯向姬嬰,他很清楚,麟素也不可能。 果然,姬嬰笑了一笑,悠然道:“不。” 赫奕的聲音里頓時帶了點怒氣:“你究竟想怎么樣?” “麟素是萬萬選不得的。” 赫奕和彰華同時問道:“為什么?” “因為他很快就要死了。”清冷的語音綻放在空氣中,卻宛若一道驚雷劈落,震得天崩地裂。 彰華緩緩閉上了眼睛——等了一夜,終于,等來正主! 只聽一陣“咯咯”聲從大廳中央的那把椅子上傳出來,燈光慢慢上升。 如意驚駭?shù)乇牬罅搜劬?,發(fā)現(xiàn)不是燈光上升,而是椅子在上升,連同著椅上的燈也越來越高,燈一高了,照著的地方也就越大,室內(nèi)也就越來越明亮。 原來,椅子所擺放的地方是個設(shè)計精巧的機(jī)關(guān),此刻露出了一個直徑三尺的圓柱,圓柱上有一道門,而剛才那句話就是從這門內(nèi)傳出的。 第83章 日月爭輝(5) 姬嬰緩緩道:“不錯,我請兩位陛下下旨聲援支持成為程王的人,就是——你還不出來?” “吱呀”一聲,圓柱上的門開了。 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順便抬手輕綰了一下頭發(fā)。 如意還在心想這誰家狐貍精呀,就聽坐在姬嬰身后的女子終于開口,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頤……殊公主?” “呀!是那個彈琴的姑娘!”如意也認(rèn)出了姬嬰身后的女子。 彰華抬手示意他噤聲,視線再次落到碗下的頭發(fā)上,目光隱晦不明。 “我請諸位聲援公主為帝,理由有三——”姬嬰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其一,程國之亂,于吾三國而言,非幸,乃難也。二十年前的四國混戰(zhàn),給各國都帶去了無比重大的損失,二十年來,我們休養(yǎng)生息,好不容易稍有起色,目前正應(yīng)該是一鼓作氣繼續(xù)上升的階段,于各國而言,都宜靜,不宜動。宜王陛下,如果程國就此戰(zhàn)亂下去,你的子民如何在此繼續(xù)經(jīng)商?要知道戰(zhàn)亂期間,只有一樣?xùn)|西能夠賺錢,那就是——軍火。但非常不幸的是,軍火,非宜所專,它是程的特長。至于燕王陛下,程亂一旦開始,百姓流離失所,必定會大批搬遷,到時候災(zāi)民婦孺老殘全部跑去燕國,趕之失德,留之隱患,對你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困擾吧?” “止戈為武……”吉祥喃喃了一句后,有些期待地看向彰華。 彰華勾唇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沒作聲。 姬嬰又道:“其二,程國目前,誰是軍心所向?涵祁?沒錯,他是名將。但他同時也是個眼高于頂性情暴躁的皇子,崇拜他的人雖然多,不滿他的人更多。他寡恩少德,又自命不凡,看不起那些出身貧民的將士,因此,他的軍隊雖然軍紀(jì)嚴(yán)明,但也遭人嫉恨。頤非?他是個聰明人,可惜有小謀略,無大將才。麟素?對舉國崇武的程國而言,完全廢人一個!所以,誰是軍心所向?答案只有——公主。她出身高貴,禮賢下士,兵無貴賤,一視同仁,而且,文采武功樣樣不弱。呼聲之高,可以說,在程國,她是獨一無二! “其三,程國目前,誰是民心所向?眾所周知,程王寵愛的是公主,百官巴結(jié)的是公主,子民愛戴的也是公主。是公主,而不是她的兄長們?!?/br> 姬嬰一口氣說完極長的三段話,室內(nèi)再次陷入靜默。 彰華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根頭發(fā)從碗下拉了出來。頭發(fā)很長,他拉了好久。最后那根黑發(fā)蜷曲成圈,溫順地蟄伏在了他的手心上。 而這時,赫奕開口說話了:“你說得都很動聽,但是別忘記了,頤殊為帝,有個最大的缺陷,而那個缺陷,足以抵消她所有的優(yōu)點?!?/br> 彰華接了話:“因為她是女子?!?/br> 赫奕道:“沒錯。女子為帝,沒有先例。就算你能說服我們兩個,又如何說服天下?” 姬嬰笑了笑:“女子為帝,沒有先例?那么如何解釋女媧造人之說?如何會有共工氏與女媧爭帝之說?又如何會有女媧補(bǔ)天之說?” “那是傳說!” “沒錯,那是傳說。”姬嬰沉聲道,“然而,誰能說,現(xiàn)在就不可以再起一個傳說?如果一個女子,是僅剩的皇族血脈,且又能力才華樣樣在諸位之上,為什么,她不能稱帝?最重要的是,有三位君主的支持,她怎么就不能稱帝?別忘了,三位陛下,才是當(dāng)今之世的主宰?!?/br> 彰華輕輕撫摸著手心里的那根頭發(fā),眼神難得一見的溫柔,他似乎有點想笑,但笑到唇邊,便沉淀成了牽掛。 “公主,告訴兩位陛下,為什么你,非要堅持稱帝不可?!奔氲馈?/br> 面帶淺笑一直在旁聆聽的頤殊,聞聲走了幾步。幾個程國的侍衛(wèi)走進(jìn)來,撤走了宜王和燕王前方的屏風(fēng),然后又退了出去,將門窗全部關(guān)上。 彰華下意識合上了手,不想讓人看見他的秘密。 此刻的房間里依舊只有一盞孤燈,光影斑駁地照著大廳。而站在燈旁的頤殊,伸手輕輕地解開衣帶,脫去了外衫。 如意“哎呀”一聲用手捂住了眼睛,然后從手指縫里偷偷看。他的表情先是羞澀,然后變成了震驚,再次“哎呀”叫了一聲。 只見頤殊只穿肚兜站在原地,裸露在外的身體上布滿了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