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宴會廳一時安靜無比,而宋暄和與蕭淵穆卻都沒有說話。 宋家寶見狀不懷好意一笑,問道:“難道我猜錯了?” 宋暄和冷笑一聲, 剛準備說話, 就見蕭淵穆向這邊走來, 然后在他身前站定,動作自然地扯出他與郭濤還握著的手, 牽在自己的手里。 一系列動作行如流水, 在場人的目光隨著蕭淵穆的移動, 最后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 他連余光都沒有漏一點給宋家寶,而是看著郭濤淡聲道:“打完招呼就松開。” 眾人:…… 開始一直被人看著宋暄和也沒覺得有什么, 這時候被蕭淵穆這么當眾牽著, 他卻突然有些不自然了。 宋暄和掙扎了一下想扯出自己的手,然而蕭淵穆抓著他的手看似沒怎么用力,卻怎么也掙不開。 這里人太多,宋小少爺又是要面子的,只能抿著嘴移開視線, 對郭濤道:“之前都沒聽說你找的合伙人是宋家寶,早知道多問你一聲,不然過段時間你賠了我都覺得自己有責任?!?/br> 蕭淵穆與宋暄和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宋家寶一眼,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相信剛剛宋家寶那一番話。 單看他們剛剛那一番自然而然的互動,只要是眼沒瞎的,就知道宋家寶說的“宋暄和仗著家世強迫蕭淵穆與他在一起”完全就是屁話。 有哪個被強迫的男人會因為看到自己男朋友的手被人多握了那么幾秒鐘就直接走過去宣誓主權(quán)的? 還有,如果他們沒看錯,剛剛掙扎的明明是宋氏的小少爺吧,如果說那個高大俊美的男人強迫宋小少爺和他在一起還有可能,宋小少爺強迫他簡直是笑話。 而且,這兩人之間強勢喂狗糧的氣氛,是一方強迫一方能夠有的? 宋家寶睜眼說瞎話就算了,還把他們當傻子糊弄呢。 不過,宋小少爺懟人的姿勢確實高端,這話說的,不就是確定宋家寶這家公司開不長久,一定會倒閉賠錢嗎。 郭濤聽到這番話笑容也頓了一下,他與宋暄和大學雖然是室友也都是富二代,但是兩人家庭之間的差距還是不小,各自有各自的圈子,所以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太過親密,就是比普通同學要好一點而已。 在開業(yè)酒會這天聽到宋暄和這么說,郭濤心里還是有些不高興的,當時他處事圓滑,即便是有些不滿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僻重就輕的玩笑道:“本來就是小投資,自然就沒有特意跟你說了,之前聽說你特別喜歡羅曼尼康帝,恰好我前段時間得了一支,一直想送給你,等會走的時候我讓人拿給你?!?/br> 宋暄和聞言眼睛一亮,他與原主唯一的共同愛好大概就是酒了,不過原主是喜歡收藏,他則是喜歡品酒,這個世界就像是他的世界的平行世界,不管是歷史科技還是各國版塊都沒什么差別,所以在原世界出名的酒莊在這個世界也同樣出名。 “行啊?!彼侮押蛷澲郏緛硭麑鶟矝]什么感覺,所以并不打算多管閑事,但是人家送了他一支酒,不說禮尚往來,至少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坑了。 宋暄和扯著掙不開的蕭淵穆走了半步,在郭濤耳邊道:“宋家寶的初始資金有問題,我建議你查一下。” 郭濤表情一驚,下意識去看了眼那邊臉色鐵青的宋家寶,然后才低聲問宋暄和:“真的?” 宋暄和剛想再說,就被蕭淵穆按著肩膀往后拉了些許,他轉(zhuǎn)頭瞪他一眼,然后才對郭濤道:“酒的報償。” 說完,他對郭濤點點頭,拉著蕭淵穆像周楠那邊走去。 郭濤站在原地,表情驚疑不定,他雖然與宋暄和不太熟悉,但他也知道宋暄和不會在這種事上騙他,然而初始資金這種事情,他雖然是合伙人,卻也是不知情者,到時候就算宋家寶那邊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也查不到他的頭上來。 可是,宋暄和會特意點出這件事來提醒他,就絕對不是他想的這么簡單。 他給宋暄和送酒本就是想套個近乎以后好說話,那瓶干紅雖然年份不久,但是拍賣價也到了六位數(shù),宋暄和給他這么一個消息說是報償,那么這個消息的價值就有待估量了。 宋暄和提醒完就不再管郭濤怎么想了,不過看到臉色扎青乍白的宋家寶時,他停下了腳步,對他道:“堂哥,雖說堂伯父又帶了個兒子回來,但是你也不要太傷心,畢竟人老了不就是喜歡小孩子,作為兒子,多體諒一下長輩的心情,別太任性?!?/br> 說完,宋暄和還拍了拍宋家寶的肩膀,如果不是之前見到他毫不留情的揭開宋家寶的臉面,在場的人差點都要真的以為他們兄友弟恭了。 宋家寶聞言臉色果然更差,他說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后槽牙里蹦出來:“宋暄和,你可別得意,你以為你是宋氏的繼承人又怎么樣,你們家公司最終只會是宋暄霖的,到時候你也不見能比我好到哪里去?!?/br> 宋暄和收回手,似是惋惜的嘆了一聲,“不勞堂哥擔心了,我本來也沒打算要公司,有人幫忙管我何必cao那個心,到時候拿分成也夠我揮霍了,雖然堂哥沒有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是同父異母也是親兄弟不是,你好好培養(yǎng)接回來那個,說不定以后堂伯父家里那個小的,也愿意給你分紅呢?!?/br>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戳進了宋家寶的心窩子,把他最害怕也最介意的東西一點點揭開,他看向宋暄和的眼睛像是淬了毒汁,如果不是理智還在,恨不得在這里將他千刀萬剮。 宋暄和對上宋家寶的視線無辜一笑,指了指后方,道:“堂哥是主人,還要待客,我就自便了?!?/br> 蕭淵穆全程都站在一旁安靜看著,看著宋暄和冷笑輕誚,看著他裝模作樣,也看著他擺出無辜無害的表情,眼尾眉梢卻都帶著遮掩不去的得意勁兒,他的眼神隨著宋暄和與宋家寶唇槍舌劍,一點點糅雜成淺淡卻真實的笑意。 他都差點忘記,到底有多久,他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是在上一次重生之后,還是在父母央求他將繼承人的位置讓給差一點便害死他的弟弟之后,或者是在蕭家的親戚與董事會那些人斤斤計較,絲毫沒有在外的優(yōu)雅從容,為了丁點利益就差大打出手的時候。 他已經(jīng)習慣在商場上尋找快感,每一次戰(zhàn)役的勝利都能讓他產(chǎn)生成就感,可是那些成就感摻雜了太多東西,能讓人產(chǎn)生愉悅的成分太少,幾乎讓他難以察覺。 以至于剛剛醒來時,伴隨著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一同到來的,胸腔里那種奇異的滿足及愉悅感,讓他產(chǎn)生了沒有絲毫真實感,甚至下意識的強壓下那種陌生的情愫,用最理智警惕的心態(tài)面對睜開眼后的世界。 但是,現(xiàn)在他突然覺得,那段記憶似乎沒什么不好,不論宋暄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至少目前為止,他的存在能讓他感到愉悅。 哪怕這份愉悅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消失,但也不妨礙他現(xiàn)在享受它,享受這種陌生的、不確定的、但真實存在的情緒。 蕭淵穆被宋暄和牽著走到了周楠所在的桌旁,周楠見到他們一直牽在一起的手時不由嘖了幾聲,對宋暄和道:“你這是虐狗還是屠狗啊,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啊?!?/br> 宋暄和聞言才想起自己和蕭淵穆的手還牽在一起,連忙將手扯出來,沒想到這次掙脫得十分輕松,輕松得宋暄和忍不住抬頭看了蕭淵穆一眼。 捕捉到他的視線,蕭淵穆斂去眼底的笑意,垂眸淡聲道:“怎么?” “沒什么?!彼侮押褪栈匾暰€,用仿佛還能感覺到蕭淵穆體溫手從路過侍者的托盤上端了一杯帶冰塊的雞尾酒,冰涼的液體滑入喉管,他才抬眼淡淡道:“下次不要隨隨便便拉我的手。” 蕭淵穆斂眸,看不清眼底是什么情緒,清冽的聲音卻帶著一絲無辜:“我們不是情侶嗎?” 宋暄和被問得一愣,說句實話,他還真沒覺得自己和蕭淵穆是情侶,雖然親也親過了還住在一起,但是親吻不過是情勢所逼,而且哪有分開住在兩間房的情侶,充其量不過就是室友罷了。 而且,他可不認為蕭淵穆承認他們是情侶。 宋暄和不說話,周楠卻有些看不過去,在他看來,蕭淵穆比起宋暄和之前那點亂七八糟的小情兒好多了,至少人看著干干凈凈,雖然表情冷了點,但是不卑不亢氣質(zhì)很好,和宋暄和站在一起也挺般配。 之前見到宋暄和與蕭淵穆的時候,他見他們不怎么親密還對他們的情侶關(guān)系有些遲疑,但是經(jīng)過錢欽的生日派對和今天這次的時候,他就完全打消懷疑了,雖然他們沒有別的情侶那么膩歪,但是情侶之間的氣場是不一樣的,他雖然說不上百花叢中過,戀愛經(jīng)驗也比常人多得多,不可能看錯。 只是,最讓周楠疑惑的是,他不論是傳言里還是之前見到的,明明都是宋暄和追的蕭淵穆,可是現(xiàn)在來看,卻像是蕭淵穆喜歡宋暄和多一些,反而宋暄和對蕭淵穆就有些冷淡了。 從以往宋暄和對待情人的三分鐘熱度來看,估計這會子也是已經(jīng)膩了。 周楠想到這里,不由開口道:“對呀,你們情侶之前牽個手多正常,你嘰嘰歪歪的別扭個什么。” 蕭淵穆可能是和宋二這小子能找到的最好的了,畢竟宋二看臉談戀愛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蕭淵穆的長相可是人類極限了,至少他見著的那些明星沒一個比他好看,這是被宋二給折騰分手了,到時候要追回來就難了。 作為朋友,周楠覺得自己有責任提醒宋暄和。 然而宋暄和沒有領(lǐng)會他的一番心意,反而道:“誰說情侶就要牽手的,我不喜歡,下次不要無緣無故牽著我?!?/br> 周楠咳了兩聲,見宋暄和看過來,對他使了個眼色。 宋暄和沒看懂周楠擠眉弄眼的意思,視線在他臉上停了兩秒就移開了。 蕭淵穆視線落在宋暄和有些紅的耳尖上,低低道:“好?!?/br> 表情和語氣里沒有絲毫不滿,甚至垂著眼的弧度似乎還帶著一絲溫和,周楠表情僵了兩秒,他算是知道別人為什么說不要插手人家兩口子的事了。 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就他里外不是人了。 周楠翻了個白眼,將被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道:“我去那邊完了,不打擾你們了?!?/br> 宋暄和瞥他一眼,表情平淡至極,連一句挽留也沒有,就說了兩個字:“快走?!?/br> 周楠磨了磨后槽牙,他算是知道宋家寶為什么討厭宋二這小子了,早知道剛剛看戲的時候就該為宋家寶吶喊助威,滅一滅這小子的威風。 宋暄和見周楠說要走卻一直沒動,不由問了句:“怎么還不走?” 周楠:…… “我走!” 看著周楠步伐極大怒氣沖沖的背影,宋暄和沒忍住笑了起來,周楠的性格與他原世界的發(fā)小挺像的,嘴賤心熱,而且只要被他當做自己人,就不知道記仇兩個字怎么寫,可也是因為如此,特別容易被身邊親近的人捅刀子。 他唯一的發(fā)小兼好友,就是這么死的。 那個缺心眼的家伙,直到死也沒恨過誰,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還記得提醒他好好照顧自己,告訴他生活其實很美好。 生活美不美好他不清楚,他只知道,世界上最后一個能讓他完全信任的人也離開了他。 宋暄和收回視線,摒除心里那些陳年的回憶以及雜七雜八的想法,專心等待劇情開始。 他開始不愿意讓周楠待在這里,剛剛還催他離開就是因為這個劇情,今天這場酒會大概是蕭淵穆與原主在一起之后唯一感受到的一點善意,即便是對后來重生的他來說,也有著極大的影響,所以他不想出現(xiàn)任何意外。 宋暄和一口一口喝著酒,桌上的雞尾酒空杯被侍者清走,過不了一會他就會從經(jīng)過的侍者托盤里再次拿過一杯,雞尾酒度數(shù)并不高,他就這么連著喝了不少,卻也沒有絲毫醉意。 見到宋暄和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雖然他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是蕭淵穆知道他很難受。 剛剛并沒有發(fā)生什么,那就是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宋暄和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會露出這樣脆弱寂寥的表情。 是因為人,還是因為事。 宋暄和又拿了一杯酒,蕭淵穆眉心微蹙,抬手準備奪過他手里的酒杯,然而還沒動作,視線范圍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于此同時,系統(tǒng)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蕭淵穆的白月光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在你后面,還有不到五秒就會走到你們這里?!?/br> 白月光這個詞還是宋暄和告訴它的,起初系統(tǒng)還有些不解,后來在網(wǎng)上查了資料之后,發(fā)現(xiàn)這個詞真的無比貼切了,所以從那以后,提起白末這個人,都會用白月光代稱。 宋暄和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指在杯底摩挲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聽到感覺有人從他身后走過,停到了他的身邊。 然后,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請問你是宋暄和宋二少嗎?” 宋暄和轉(zhuǎn)頭,看到了說話之人的長相,是一個五官都還不錯,但是合起來卻有些平凡的年輕人,大概是因為皮膚十分白皙,即便是穿著西裝,他看起來也更像還沒成年的少年。 白末見宋暄和看著他不說話,不由眨了眨眼,道:“宋二少?” 宋暄和收回視線,微笑道:“是我。” 白末見沒有認錯人,松了口氣,笑起來道:“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袁哥他有一支酒放在我父親的酒庫里了,本來是想要我父親轉(zhuǎn)交給你,但是父親臨時有些事情,所以我來和你說一聲,等會你離開時找我就可以了。” “謝謝。”宋暄和勾唇,疑惑道:“你是白總的兒子?” 白末點點頭,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道:“對,我叫白末,末尾的末,之前一直在國外上學,最近才回來?!?/br> 宋暄和略一點頭,就聽白末繼續(xù)道:“你身邊是你的朋友嗎?” 蕭淵穆眸光幽深,斂下了眼底莫測的情緒,微微勾起一點嘴角,道:“你好,我是蕭淵穆?!?/br> 白末眼睛微睜,給他平凡的面容添了一絲可愛,他笑道:“淵穆?會給你取這個名字,你的父母應(yīng)該非常愛你吧。” 蕭淵穆微微垂眸,淡淡道:“我是孤兒?!?/br> “對不起?!卑啄┫鹊懒饲福缓蟛诺溃骸暗遣徽撊绾?,我覺得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人一定充滿了愛意,而且你已經(jīng)達到了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人的期望?!?/br> 蕭淵穆的視線落在白末臉上,許久之后嘴角才勾起些許淺淡的笑意:“是嗎?” “當然是呀?!卑啄澲?,“不像是我的名字,就因為我是老幺就叫白末了,多敷衍呀。” 蕭淵穆嘴角微彎,宋暄和移開視線,腦海里浮現(xiàn)出之前看到的那段話:【每當回憶起來,那段無比黑暗的記憶就會透出些許亮光,讓蕭淵穆珍藏于心,謹記那一點不摻雜任何利益與同情的純粹善意。】 “對啦?!卑啄┑囊暰€轉(zhuǎn)向宋暄和,笑道:“之前一直聽說你很喜歡收藏酒,我手里有幾支珍藏版,等會你去取酒的時候,我可以帶你看一看,聽說你也有超多藏酒,如果方便的話,到時候我能不能去你的酒庫看一看?!?/br> 白末聲音清潤,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活潑氣,所以更顯年齡小,也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好感,也很難拒絕他并不過分的要求。 然而,宋暄和卻微微一笑,毫不留情的拒絕:“不方便?!?/br> 被拒絕的白末一愣,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尷尬惱怒之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道:“抱歉,我好像提了不該提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