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副總還說，每個人這輩子，或多或少都有點童年或者少年時代留下的陰影，要成長，要蛻變成一個完整的人，非得把那些陰影和歷史遺留問題解決不可。

    顧丞最近就是去解決自己的心結(jié)了。

    其實婁副總這些話原本是不會和尤瑋說的，后來尤瑋想想，這或許是因為婁副總也正為此發(fā)愁，而且這些話不能和婁小軒說，只能對她說了。

    ……

    掛上電話的瞬間，尤瑋也想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她第一時間翻出來當(dāng)初調(diào)查顧丞時獲得的資料，在她和顧丞最初結(jié)下梁子的時候，他們彼此調(diào)查過對方的底細(xì)，她自然也因此得知顧丞父親的事。

    尤瑋把資料翻出來，其中有一張是顧丞當(dāng)時所在的班集體的合照，那個污蔑顧丞父親的女生站在左邊，顧丞站在右邊。

    尤瑋將那女生的照片，和用顯影紙打印出來的女人的照片仔細(xì)比對，五官基本吻合，差別只是在于一個成熟，一個青澀。

    ——是同一個人。

    那么，顧丞是去報仇的？

    尤瑋有了這層認(rèn)知，心里也開始五味雜陳了。

    她了解顧丞，或者說是了解自己，她和顧丞是同樣一類人，他們都很清楚要報復(fù)一個人應(yīng)該如何下手。

    每個人都有痛點，抓住那個痛點，用力踩下去，踩的這個人生不如死，就可以了。

    尤瑋也很了解女人，她自然知道一個女人最痛的地方是什么，比如感情被欺騙，比如自由被束縛，比如丈夫背叛，比如孩子不親。

    根據(jù)這個女人的年紀(jì)，應(yīng)該和孩子無關(guān)。

    那么就是感情了。

    尤瑋很快托了關(guān)系去調(diào)查這個女人的背景，得知她幾年前來到美國，嫁給了一位做電子產(chǎn)品起家的電子大亨，過著多少女人眼中人生贏家的生活。

    自然，這所謂的電子大亨并不是泛指整個美國，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州里的一個市，僅在當(dāng)?shù)爻雒母缓馈?/br>
    調(diào)查過后，尤瑋就將精力轉(zhuǎn)而投入到婁副總交代的事情里。

    ……

    尤瑋在美國西岸，積極聯(lián)系幾個潛力股客戶，和他們周旋，談笑風(fēng)生，更借助同學(xué)之間的交情，成功地打下漂亮的一仗。

    也是在此期間，她認(rèn)識了愛慕她的小學(xué)弟陳笑。

    陳笑的親戚很早就移民了，他在這邊留學(xué)，有些根基，親戚也有人脈，因為愛慕尤瑋，所以免不了就會被尤瑋利用。

    陳笑被利用了幾次，明白過味兒了，轉(zhuǎn)而開始陷入要不要繼續(xù)被這個女人利用下去，利用完了他是會被一腳踢開，還是被這女人接納成男朋友的糾結(jié)當(dāng)中。

    這時，尤瑋找陳笑談了一次。

    陳笑那天的心情忽上忽下，他竟然有一種女教導(dǎo)主任對他進(jìn)行教育輔導(dǎo)，讓他重新做人的錯覺。

    尤瑋問陳笑：“陳笑，你喜歡我什么？”

    陳笑愣了，尤瑋太直接，他都還沒表白過。

    陳笑支支吾吾的說：“呃，學(xué)姐你……你……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要成為什么樣的人，知道自己的目標(biāo)，做事有方向，我……也想這樣?！?/br>
    尤瑋諷刺了一句：“所以你是拿我當(dāng)人生路牌了？”

    陳笑漲紅了臉，想要解釋。

    尤瑋卻將他打斷：“我一直很欣賞你，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你連朋友都做不成，所以眼下你有三個選擇?！?/br>
    陳笑問是哪三個。

    尤瑋說：“第一，你繼續(xù)喜歡我，我也會繼續(xù)利用你對我的喜歡，一直到你受不了被我利用為止，然后主動和我斷交。而且我現(xiàn)在就可以清楚的回答你，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愧疚，我一定會利用到底?！?/br>
    陳笑傻眼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利用別人還理直氣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尤瑋沒空安慰陳笑破碎的小心靈，接著說：“第二，你學(xué)著將這種喜歡變成崇拜，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崇拜和喜歡以及愛，是三種截然不同的東西。而我允許你崇拜我，是因為我很快就要回國了，如果你想學(xué)習(xí)更多的東西，想去見識一下什么叫殘酷世界的魅力，而不是待在這里，待在你親戚照拂的羽翼之下，永遠(yuǎn)當(dāng)一個對著女人說話會臉紅的笨蛋，那么你可以考慮和我一起回去打拼。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學(xué)會‘利用’這種技能，從而因為學(xué)會了它而崇拜自己——靠投胎換來的人上人，和靠自己打拼出來的人上人，那種滿足感和成就感是絕對不一樣的。”

    陳笑聽呆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利用別人絲毫不愧疚，還要傳道受業(yè)的引誘無知少男走進(jìn)火坑。

    然后，陳笑問：“那第三呢？”

    尤瑋又道：“第三，絕交?！?/br>
    陳笑驚了。

    尤瑋說：“如果你不想被我利用，又不想跟我學(xué)習(xí)利用，那么我和你之間基本上沒有其它維系關(guān)系的必要了，不絕交難道做閨蜜么？”

    陳笑：“……”

    從這一刻，陳笑開始崇拜尤瑋。

    ***

    尤瑋很快給陳笑一個任務(wù)，讓他去追蹤美國東岸某個城市的某個電子大亨的消息。

    陳笑不知道為什么，他以為是工作上的排兵布陣，他就去了。

    電子大亨的消息一直都是在電子行業(yè)內(nèi)部傳開的，而且消息鬧的也不夠大，他們這些酒店行業(yè)的人沒有直接渠道了解到，只能跨行去打聽。

    據(jù)說，那位電子大亨陷入了桃色糾紛，好像還被自己的妻子抓到了，還被告上法庭，正面臨破產(chǎn)。

    別看美國人開放，其實對于這種不忠于家庭的丑聞還是相當(dāng)忌諱的，尤其是大部分□□人士。

    據(jù)說，電子大亨的妻子和他離婚了，同時電子大亨的事業(yè)也面臨危機(jī)，所以他的妻子并沒有分走太多的錢。

    據(jù)說，電子大亨的公司欠了很多外債，連他已經(jīng)離婚的妻子都在面臨追債糾紛。

    據(jù)說……

    電子大亨和妻子的消息，層出不窮的從陳笑那里向尤瑋這里吐，尤瑋每天都像是追看辛普森殺妻案一樣興致盎然。

    而陳笑這個小笨蛋是不懂為什么的。

    陳笑自然也不清楚，尤瑋在讀到這些新聞的時候，她的腦海中也自動翻譯成另一種訊息。

    比如，電子大亨陷入桃色糾紛被妻子抓到。

    尤瑋就會想，這是那個妻子干的，布個仙人跳的局，并不是多難的事，而在旁邊出謀劃策的多半就是那個姓顧的jian夫。

    電子大亨被告上法庭，這個當(dāng)妻子的有這么大勇氣撕破臉，背后肯定有jian夫支持。

    ……

    比如，電子大亨事業(yè)危機(jī)，妻子沒有分到多少錢。

    尤瑋又會想，事業(yè)危機(jī)可能也和jian夫有關(guān)，這個姓顧的jian夫的最終目標(biāo)不是讓他們因丑聞離婚而丟臉，而是從此一蹶不振。

    破壞這個女人的家庭，拿走這個女人的生活資料，抹黑這個女人的顏面，再讓其它人看看，這個女人是如何對待前夫的，吃相如此難看，讓所有人都對她退避三尺。

    ……

    再比如，電子大亨被追債，妻子也面臨債務(wù)糾紛。

    這對夫妻雖然離婚了，可是婚姻內(nèi)的債務(wù)離不了，這已經(jīng)到了互相栽贓的階段了，雙方都會因為一塊錢而露出最丑惡的嘴臉。

    不用說，這里面也是那個姓顧的jian夫的功勞。

    ……

    到這里，尤瑋再沒興趣知道后續(xù)了，她告訴陳笑，她八卦夠了。

    陳笑也不知道為什么。

    一天，尤瑋突然問了陳笑一個問題。

    她是這樣問的：“陳笑，如果你喜歡的一個女人，她在人格上并不完整，她有心結(jié)，她在學(xué)著去做一個完整的人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去勾引一個仇人，然后惡狠狠地報復(fù)他，讓他身敗名裂。當(dāng)她完成這個前提之后，你還會接納她么？”

    陳笑被問住了，他好一會兒回答不上來。

    然后，他說：“可能就要看我對她的喜歡有多深了。”

    尤瑋沒說話，只是笑。

    陳笑轉(zhuǎn)而問：“學(xué)姐，難道那個女人不去完成那個前提不行么？”

    尤瑋一怔，看著他，說：“不行，一定要做，如果不做，這個人可能會把自己逼瘋。陳笑，站在你的角度，難道你要阻止她么？”

    陳笑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我想阻止，但我知道這樣太自私?？晌矣肿霾坏讲唤橐?。我也不理解，為什么要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前提是要先打破再重組?！?/br>
    尤瑋不再接話。

    這個問題她也回答不了，因為她也不完整。

    她試過那種靈魂里有個地方疼的要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所以顧丞不來電話，她也沒有打給他。

    他在做困獸之斗。

    而她在想，將來要怎么面對他。

    ***

    這個將來，很快就來了。

    幾天后，顧丞回來了。

    尤瑋猝不及防，她那時候還在睡覺。

    顧丞風(fēng)塵仆仆，洗了澡，上了床。

    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尤瑋驚醒了，然后她感受到一副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她回過頭，震驚的看著顧丞。

    他閉著眼，眼下全是疲倦。

    他說了一句：“我好困。”

    就睡了。

    尤瑋猶豫了一秒，到底也沒有推醒他。

    顧丞的確很困，他幾乎是秒睡著的，尤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總覺他身上哪里變了，又或許是她的錯覺。

    然后，她也睡了，睡著前還在想，其實再面對他，也不是那么難。

    難的是，她因為這次面對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心一點都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