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北胤整個人被裹在銀色的光芒里,不知如何凝起的烏云遮蔽了紅月的光,道道電光穿梭其中,一道電光沒有任何先兆,夾著萬鈞之勢便劈了下來,一旁的獠牙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下雷劫的余波,黑了半條手臂。 半年前北胤為了瑤夙淘換全身骨血,舍妖道修仙途,可沒想到中途出了岔子,生生墮回了魔道,變成了半人半獸的妖魔。 誰也不知道瑤夙的神力為什么會進(jìn)入北胤的體內(nèi),更不會知道在這種關(guān)頭他竟然會引下九天雷劫。 由魔入神,降天雷一十二道,去魔障,列仙班。 烏云散去的時候,血月已經(jīng)褪去了駭人的紅色,兮揚和白曄一同收起結(jié)界,天羅劍和滄溟劍交錯著在虛空中飛行,將剩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兇獸一一斬殺于劍下。 祭臺之下,仙妖靜立,仰望虛空。 圍繞著北胤的光霧慢慢散去,逆著光的人影逐漸清晰—一襲暗紅色的的衣袍變成了張揚的朱紅色,耀眼得如同初升的艷陽,妖虎族的圖騰躍然其上,衣襟、袖擺乃至翩飛的衣袂都是金絲勾出的百獸圖,腰間的黑色錦帶繡著上古梵文,一枚獸頭玉佩不偏不倚綴在了正中間;一頭如墨長發(fā)簡單別了根紅木簪子,額前的發(fā)絲不時掃過額間的紅色印記,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眸子仿佛淬了火一般,灼熱得駭人。 上一位如此張揚耀眼的男神君,叫有狐虛。 、 沉重的腳步聲在靜夜里響起,紅色百獸圖衣擺隨著腳步一開一合,步步逼向后退的獠牙。 “你……你……”獠牙捂著被天雷灼傷的手臂連連后退,直至抵上祭臺的欄桿,才不得不停下來。 “枉你自詡聰明?!北必飞袂槟坏脦捉瘫。劾锘馃岬臏囟嚷迪聛?,竟和他這身紅色格外地不協(xié)調(diào)?!澳愠芍裨谛氐厮懔诉@么久,利用我引來了瑤夙、控制整個兇獸群,利用整個妖界來拖延時間等待祀月節(jié)這一日,利用妖獸阻擋仙妖大軍等待血月降臨,利用所有人靈力的流失牽制兩位上神……可是太自大,自大到?jīng)]有想到萬一不受控制的是我?!?/br> “北胤,你是妖族出身,你身上流的是妖族的血脈,仙界不會因為你成了神而敬重你,更不會因為你今天救了他們而對你感恩戴德!我們,才是一類人!把你的劍朝向他們,方才受血月的影響他們都流失了靈力,我和你,我們還是有勝算的,把他們都?xì)⒐猓匦聞?chuàng)造一個三界,我將一界交給……??!” 獠牙低下頭看向沒入腹間的鬼影劍,不敢相信在利益面前這個人竟然出手出得毫不遲疑。 “你若還嫌不夠,我可以與你一同主宰三界,像遠(yuǎn)古大混沌時期的諸神一般,共同主宰天地……??!” 獠牙的話音止在北胤的再一次重?fù)糁隆?/br> “北胤!你別逼我太甚!”獠牙的低吼聲近乎咆哮,整張臉因為疼痛而變得猙獰扭曲。 “是你一直在逼我。你對付我父親,與矢嶼平分妖界大權(quán),在我體內(nèi)下蠱蟲把我變得半獸半妖,你還想吸噬瑤夙的神力,你想讓她死。我只想和她好好在一起,既然你想讓我們死,那就只能讓你死了?!?/br> “呵!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獠牙叫囂著直起身子,身上迸發(fā)出的妖力震得北胤后退了幾步。 他的身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高變大,上身的衣服被生生撕裂開來,露出了胸膛前瀝青色的狼族圖騰紋身。 一把飛旋的血輪出現(xiàn)在他手上,狂熱的火浪從血輪中心躥出,倏地將空氣點燃,整個祭臺瞬間成了一個火場,火勢熊熊,明明沒有燃燒的實物,卻傳來噼啪燃燒的聲音。 不等獠牙笑出聲,大雨瓢潑似的從天上倒下來,不濕衣物,將大火實實地?fù)錅缌?,徒留下紅色的血輪在獠牙手中旋轉(zhuǎn),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 獠牙低頭看著沒緊胸膛的長劍,再抬頭看看持著劍紋絲不動的北胤,一邊笑一邊吐著血沫,嘲諷道:“都說白曄上神光明磊落,背后偷襲這等事,未免小人……” “對付你這樣的小人,何必講求光明正大?”兮揚不屑的小聲自上方傳來,一個巨大的銀色封印自頂上落下,穿過獠牙的身體落在了地面上,將他結(jié)實封在了遠(yuǎn)處,動彈不得。 “本君早就說過,誰敢動我女兒一根頭發(fā)絲兒,本君就讓他陪葬!” 、 北胤避開獠牙直勾勾的足以殺死人的眼神,收起手中的鬼影劍,轉(zhuǎn)身走到瑤夙身前,單膝跪地,將她抱進(jìn)了懷里。 身后,祭臺下的群妖跪了一地,三磕響頭行下妖界頂隆重的大禮,高呼道:“妖皇陛下萬歲!妖后殿下千歲!” 北胤頭也不回,抱起瑤夙慢慢挺直了腰身,語氣不輕不重,一句話傳音至妖界的每一個角落,叫人聽得真切—— “我已不是妖,做不了你們的妖皇。三界之大,我只是她的丈夫?!?/br> 瑤夙在他懷里低低笑開,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毫不客氣地擦到了北胤的臉上。 北胤也不躲,眉眼間俱是笑意,背對著千萬仙妖,用只有她一人聽得見的聲音道:“家門口的梅子熟了,我想喝你釀的梅子酒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眾所周知,我的打斗場景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希望這樣的結(jié)局不會顯得草率,畢竟寫了好幾章就打了這么一會兒(捂臉)。 正文到這里就結(jié)束啦,超級感謝一直跟著我給我留言的讀者們,這個月真的是龜速更新,我都覺得對不起你們,真的是實習(xí)太忙,極速學(xué)校那種從早上六點忙到晚上十點的痛你們能體會嗎?(捂臉) 趁著這個假期坐在電腦前碼了一天總算是寫完了,希望能讓一直等的小天使們滿意吧~~之前說過會寫番外,不過估計又得拖,一來沒想好寫誰的番外,二來……你們懂的…… 這一本完結(jié)之后我就要開耽美啦,有興趣的可以戳我專欄,預(yù)收中的那一本,第一次寫耽美會寫成什么樣還不知道哈哈,跟過去的小可愛一定要告訴我,開文的時候給你發(fā)大紅包,mua~~ 最后,再次因為我的龜速更新道歉(捂臉) ☆、番外 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碧藍(lán)的天幕下,云過無痕。 忽地, 不知是什么東西飛快地掠了過去,帶起一陣厲風(fēng),陰沉沉的, 還未看清便沒了蹤影。 兩只泛著靈光張著翅膀的小東西緊跟著那東西消失的方向追過去,稍有些眼力的仙人便能認(rèn)出那是兩只還未化人形的仙靈。 憑空而起的一面氣墻攔住了小鬼的去路,小鬼慌張之下連忙轉(zhuǎn)身逃跑,不想迎面便遇上了大人物。 那人眉目俊朗, 身著一襲朱紅色金繡百獸紋長袍, 一雙眼睛深沉得宛如地底的煉獄,淬著腥紅的火苗。 “我說是什么東西帶起污穢的風(fēng), 原來是冥界的小鬼。膽子不小,竟敢私自逃跑,還不長眼地跑到仙界來了?” 不緊不慢的女聲從后面?zhèn)鱽? 瑤夙小神君慢悠悠踱著步子轉(zhuǎn)到小鬼的面前, 抬手將他懷里揣著的東西收進(jìn)了掌心, 別眼看向追過來的兩只小仙靈。 “想靠吸噬仙力增長修為,從鬼胎脫骨成仙?那你下手也得挑著人來啊,這兩個小娃娃還沒化形, 你拿他們的內(nèi)丹頂個什么用?” 想當(dāng)年魔君獠牙為了增進(jìn)修為,可是要拿她的小命的。 瑤夙不屑地嗤了一聲,將手里一小團(tuán)靈光還給了兩只小仙靈,伸手在他們額頭上點了兩點, 笑道:“雙修?倒是挺享受的??旎厝グ?,找個安全的地方修煉,別讓人隨隨便便打擾了?!?/br> “咳咳!”一旁的北胤不知怎的臉頰竟泛了些紅色,干脆利索地制住了小鬼,道:“冥界管控嚴(yán)格,又有千秋鎖鎮(zhèn)壓,這修為低下的小鬼怎么會跑了出來?” “是趁我離開冥界時偷偷跟出來的?!币坏缆曇粲蛇h(yuǎn)及近,五步遠(yuǎn)地方現(xiàn)出一片藍(lán)色光幕,光波如水紋般流轉(zhuǎn),宛如綻開的漣漪,聲音的主人從光幕中走出,一席藍(lán)白衣袍,神采奕奕,修為比之千年前高了許多。 “云修?你終于舍得回來了?你這哪是去歷劫,是去凡間游山玩水了吧?一去就是兩千年?!?/br> 云修眉頭一挑,看了看北胤,再看了看瑤夙,嘴角一勾,打趣道:“如意郎君在側(cè),難為小神君還能想起我。” “我倒是不想想起你,只不過三不五時有人向我打聽,兩千年不見你本尊都不得安生。你這又是怎么回事?神仙歷劫可不必走那輪回道,怎么把這小鬼帶出來了?” 云修從袖中掏出個小瓶子,輕輕搖晃兩下,那鬼魂便化作一縷青煙飄了進(jìn)去,塞好瓶口放回袖中,踩上云端重新啟程,云修才緩緩道起這兩千年的經(jīng)歷。 他自己罰自己歷劫,說是千年,實則并無定期,劫數(shù)未滿千年便歷完了,可他總覺得罪孽未贖滿,遲遲沒有從人間回來。 時逢人間戰(zhàn)亂百姓疾苦,云修便現(xiàn)了身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也因此悟得悔過之道。他因一己之過造成過人間的災(zāi)難,雖然天帝爺爺替他彌補(bǔ)了大錯,但過錯就是過錯,只有為人間做些什么功德事,才能平了那些過錯。 于是此后的近千年,云修一直流轉(zhuǎn)在大千世界,逢亂必出,漸漸地在人間有了祠堂,有了供奉的香火,身上積攢了些功德,修為自然也見長了許多。 “我從人間抓了幾個死后不肯投胎四處害人的厲鬼,將他們送到冥界,本想繼續(xù)回人間去,但冥君告訴我近日兄長大婚,我便回來趕這一趟。不想那小鬼不好好投胎,竟然起了這種念頭跟著我偷偷跑來了仙界,被我發(fā)現(xiàn)了之后跑了個沒影,這些天我一直在找它?!?/br> 北胤對云修露出一副刮目相看的肅敬神態(tài),正想稱贊兩句大義的話,就聽得一旁瑤夙的“嘖嘖”聲。 “某人要是知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竟然不是為了她,怕是會生了跳往生海的心?!?/br> 云修心知她說的某人是誰,神色沉下去了幾分,聲音里夾了幾分顫音,問道:“她……還好嗎?” “好不好這種話我一個外人不好替人回答,你自己問她吧?!?/br> “我……” “云修殿下——”北胤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后。 不遠(yuǎn)處的天柱下,焉蓉女仙君一襲青衣,望著這邊濕了眼眶。 “叫什么‘云修殿下’,論身份論輩分你都壓他一頭。走了走了,別打擾人家相聚,趕緊跟云珩哥哥道聲喜走個過場好回去包餃子?!?/br> 瑤夙一把挽上北胤的手臂,話音還未落下,人已經(jīng)從云頭消失,轉(zhuǎn)眼便出現(xiàn)在了云珩太子的婚宴現(xiàn)場。 天家的事在三界中是大事,辦個宴席也比別人張揚許多,什么蟠桃盛會、什么滿月宴壽誕宴、什么即位大典,一次比一次鋪張華麗,賓客一次次從三界四海風(fēng)塵仆仆趕來,也不知厭倦了沒。 反正家里那兩位是肯定厭煩的,瑤夙如是想著。 往來的仙友們見到瑤夙和北胤,皆謙虛恭敬地喚上一聲“神君好”,有那么幾位蠢蠢欲動想要上前寒暄兩句,可對上瑤夙小神君一臉“趕緊完事”的神情,又悻悻地將腿腳縮了回去。 說起這位新太子妃,聽聞是北海水君的獨女,品貌端莊,二人于水君的壽宴上一見傾情,得他小叔叔南海元戊水君做媒,拉了這一段姻緣,倒也算登對。 瑤夙和北胤來得算不得早,登對的兩位新人早已行完了繁瑣的拜禮,正在席間敬酒。 云珩不知正和祝離仙君說著些什么,三個人湊在一起低聲笑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站得像兩尊雕像的兩人,忙辭了祝離,領(lǐng)著新婚妻子上前。 瑤夙晃了晃手上拎著的木匣子,笑盈盈地塞進(jìn)了新娘子懷里。 云珩透過匣子的縫隙瞧見了里邊的黑酒壇子,佯裝生氣地拉下了臉,“好歹你也喚我一聲兄長,兄長成婚,你就拎了一壇子酒過來道賀?” “可不就是喚你一聲兄長才拎了東西過來嘛?,庂砩窬捅必飞窬L年隱世,連昆侖山和妖界都見不著我們的身影,今兒個不僅來了,還帶了賀禮,那得多大的面子,你不感到榮幸嗎?” “你敢不露面嗎?妖界自從劃出五個族群共同管理妖界之后,妖皇和妖后都見不著影兒,這些年不少妖君鬧到雍圣殿去了,兮揚上神可是下了死命令讓你們倆出來?!?/br> “太子殿下莫惱。”北胤適時打住他們的玩鬧,道:“婚娶是大事,自然不會馬虎,此處人多,賀禮早已派人送至殿中,這壇子酒聊作嘗鮮的心意。方才殿下提起妖界,莫不是妖界近日出了什么事?” 妖界自打重新劃定族群選出一族之長之后,妖界大小事務(wù)便都由五位族長代理,非緊急事務(wù)都會定時送往他的府上批閱,按理說不應(yīng)有什么事發(fā)生才是。 “事倒是沒出什么大事,只不過你總不出現(xiàn)在妖界里,多多少少會有些微詞。你出身妖界,如今卻飛升成神有了神格,這在三界之中是頭一個,妖界的妖民們信服你推你繼續(xù)做妖皇,可一界之主跟著個女神君回了仙界從此再沒露過面,總歸是不合適。我聽說幾位族長已經(jīng)聯(lián)名呈書給兮揚上神,讓妖皇和妖后搬回妖界去住?!?/br> “當(dāng)初就不該一時心軟坐回這個位置。” “現(xiàn)在后悔也沒什么用了。”瑤夙回想起當(dāng)年一打開門門口烏泱泱跪了一地妖君的場景,覺得就算當(dāng)時不同意也會被架著回去。“對了,我阿爹阿娘呢?怎么又不見他們?又沒有來?” “來是來了,坐下不過一盞茶功夫又回去了,那些個大老遠(yuǎn)來瞻仰圣容的小仙君們眼巴巴望著他們離開,恨不得變成他們腳上的泥土追過去?!?/br> “剛坐下就回去,你常合天后肯放她走?” “看來你還不知道?”云珩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道:“聽說是雍圣殿的那顆金蛋有動靜了,看來你爹娘盼了幾千年的兒子要提前降生了?!?/br> 瑤夙蹙起了眉看向北胤,神色有些復(fù)雜。 這些年過得□□生了,忘了還有這一茬,這要是真破殼出來個帶把兒的,她雍圣殿小神君獨一無二的位置怕是就要被那小子占去了。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擔(dān)了個妖后的名頭,可這么一想想就覺得不大稱心,于是瑤夙一把拽上北胤就要踏上云頭,忽而被云珩拉住了。 只見昆侖山的方向的上空,紅霞鋪排了整個天際,圣光昭灼,五彩鳥從西邊飛往雍圣殿,四海山川一同響起了頌歌。 五百年后。 妖界,妖皇寢殿中。 一襲華服的妖后瑤夙正半躺在貂裘軟榻上,一邊啃著手里的酸棗子,一邊看腳邊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娃娃鬧騰。 那小娃娃不是別人,正是她五百歲的弟弟—御禾小神君。 雖說已有五百歲,可只長成了凡人三四歲娃娃的模樣,生得白白嫩嫩,像一個乖巧討喜的小童子。 御禾小娃娃晃了半天大腿發(fā)現(xiàn)自家jiejie絲毫沒有被自己磨動,索性從地上爬起來,把手里的一堆準(zhǔn)備作為酬勞的小玩意兒扔到了一邊,胖乎乎的兩只小手往腰上一撐,氣呼呼哼道:“阿娘讓你帶我去凡間玩耍,你不帶我去我就回去告狀!” “哎喲!你個小東西可長能耐了?凡間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正值新春佳節(jié),人多雜亂,有什么好去的,回頭把你給擠瘦了?!?/br> “就是人多熱鬧我才要去呢!阿娘說做jiejie的要哄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