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走!”元戊低低說了一聲,揮手劃出一個巨大的避水光圈,將他們兩人護在了里頭,往水里扎了下去。 南海海面上浮著許多魚蝦的尸體,遮蔽住了水面上的光線,整個海底都昏昏沉沉的,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水晶宮的避水結(jié)界不知什么時候破了,海水填滿了整座瑰麗的水下宮殿,元戊口中堆滿了宮門的尸體大抵都浮到了海面上,只剩下一些比較大的挺在下邊。 元戊皺了皺眉,沒說什么,將手掌攤開在云珩和瑤夙跟前,上面靜靜躺著兩顆白色的小珠子。 “避水珠,含在水里,就能在水下呼吸。”他言簡意賅地交代。 他顯然是沒有聊到水晶宮的結(jié)界會破裂,是以方才沒有直接拿出避水珠給他們。 瑤夙和云珩相視一眼,拿起拿小珠子含進了嘴里。 籠住他們的避水光圈頃刻間消失了去,海水將他們包裹得沒有一點兒間隙,兩人俱是心里一緊,隨后發(fā)覺這水并不能拿他們怎么樣,連身上的衣裳都沒有濕,才放心大膽地呼起起來。 就像海里的魚似的,每一下吐納都從鼻子里冒出一連串的泡泡。 這時,一根倒下的柱子后頭鉆出來一個姑娘,著一身綠衣服,臉上有著若隱若現(xiàn)的鱗片,十分具有“深海生物”的特征。 那姑娘大抵是個伺候的侍女,一見是自家水君回來了,連忙從柱子后出來,徑直撲到到了元戊的腳下。 元戊的額角仿佛有青筋在跳動著,壓著嗓音問道:“其他人呢?” “都離開了,剩幾個侍女和蝦兵蟹將還在這兒躲著。” “那個紅色的……”元戊頓了一下,仿佛顧忌著瑤夙,注意了一下措辭,道:“人呢?” 侍女有些不明所以,還是老實地回答了,“他把避水結(jié)界打破了之后就跑了,有個膽子大的蝦兵冒出海面看了一眼,說他往妖界去了,似乎把妖界鬧翻了,然后又往西邊跑了……” “西邊……”云珩把這兩個字重復(fù)了一遍,轉(zhuǎn)頭看向瑤夙。 、 與此同時,正在督戰(zhàn)的天帝天后收到了休沅上神燃起的求援的煙。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_^*這里說一聲,國慶后作者菌我要去實習了啦,不知道環(huán)境怎么樣,也許下個月不能保持日更了,依舊可以催,但是不要打我哈哈。另外就是到這里已經(jīng)快接近尾聲了,可能再有個幾萬字就得完了,這一篇沒有《神君》埋了那么多線,感覺可能看起來不是很精彩,也有可能是我寫崩了哈哈(尷尬而又不是禮貌的微笑)順帶問一句,有沒有想看誰的番外,我可以考慮一下~~ ☆、第五十三章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 三千凡界初成之時,鳳族的祖先曾到凡間游歷, 途徑一片梧桐林,便在梧桐木上棲息。 當時的人間多處于文明初始的部落年代,弱rou強食的世界, 強的部落通常會將弱的部落吞并,以擴大自己的領(lǐng)土和勢力。 鳳族的祖先棲在梧桐木的那一晚,正好遇上了部落戰(zhàn)爭。 強大的部落將弱小的部落逼近梧桐林里,燃起了一把大火想要將他們同那片林子一同燒成灰, 鳳族先祖當即施法護下了梧桐林, 救了那個走投無路的部落。 第二日鳳凰要飛走的時候,部落的首領(lǐng)折下了一支梧桐枝贈與鳳凰, 那小部落最后是被蠶食吞并還是反敗為勝已經(jīng)不可知,但那被帶回仙界的梧桐枝,被鳳凰栽在了西邊海上的一座島上, 長成了仙界的第一株梧桐樹。 年歲愈久, 梧桐樹繁殖得也越多, 最后整個島都栽滿了梧桐樹,鳳族后輩世代居于此處,名喚蒼梧島。 但這也只是傳說, 畢竟更多的說法是大混沌時代過去之后,三界初成,鳳君帶領(lǐng)鳳族舉族前往蒼梧島避世,是隨便找的小島還是鳳族先祖就居住于此, 已經(jīng)不大好考量。 只是,鳳族避世十幾萬載,除了三萬年前前往妖界剿滅兇獸的一場大戰(zhàn)外,幾乎沒有參與過任何戰(zhàn)爭,想不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十幾萬年過去了,竟然被一個強行闖進島上的“怪物”攪了個天翻地覆。 、 島上的女眷和老幼都不知道上什么地方躲起來了,剩下的都是些青壯年,拿著形狀各異的兵器,像趕著從柵欄里跑出來的豬似的,將那紅色的怪物往懸崖邊趕。 鳳族和俟人族是仙界的兩個極端,后者驍勇善戰(zhàn),發(fā)起狠來以一當百、萬夫莫開,前者則安安靜靜避世十萬載,平日里說話的聲音大了點都覺著做錯了什么。 瑤夙三人趕到蒼梧島的時候,島上的結(jié)界已經(jīng)破了大半,大半個蒼梧島墻毀瓦塌,被供作神木的梧桐倒了五六棵,還都是上萬年的古木。 元戊承了休沅的神格,本體便是鳳凰,小時候常來蒼梧島,島上的一切在他心里跟畫了小圖似的,了然于胸。 只聽他用口哨吹了一小段有起有伏的小調(diào),不一會兒就聽見林子深處傳來回響,與大森林里“咕咕”的鳥叫聲不同,是十分清麗的鳳鳴聲。 元戊凝神聽了一會兒,在一片狼藉中選定了方向,道:“這邊?!?/br> 蒼梧島浮在西海的海面上,每一面臨的都是海,南邊的梧桐木長得茂盛些,房屋都朝南邊蓋,背面則比較空曠。 三人越往前走一路破壞的痕跡就越弱,到了沒有房屋的空闊地帶才有了打斗的痕跡,倒也說明蒼梧島的族人沒有被這突然的變故嚇著,知道如何減少損害。 一聲震天的咆哮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耳畔的風仿佛成了尖刀,將耳朵刺得生疼,連帶著整顆心也懸了起來,加快了腳步往前跑。 碧藍的海面洶涌著波濤,懸崖底下有規(guī)律地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二十幾個青壯年有拿刀的、有拿叉的、有拿矛的,還有拿著家里種樹用的大鐵鍬的,三面成環(huán)將一個“人”逼到了懸崖邊上,那“人”身上的戾氣重得很,正守著那一隅地方和一群手握兵刃的人僵持著。 嘴唇不知道什么時候干裂開,舔一下滿嘴的血腥,瑤夙突然停住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元戊叫他一聲怪物都是客氣的,那東西根本連人都算不上,渾身從毛發(fā)到四肢都是猩紅的顏色,尖牙利爪,眼珠子是空洞的血紅色,粗壯的肢體半直立著,像化形失敗的野獸,從喉嚨底發(fā)出粗糙的低吼聲。 這沒有半點人樣的東西身上,半拖半拉地掛著一件色衣袍,上半身已經(jīng)被寬厚的手臂和脊背撐裂了,僅靠著腰間的玉腰帶吊在身上。 那是北胤的衣服。 "是他嗎?"云珩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向瑤夙證實,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個敢把天捅個窟窿的姑娘,居然在他面前掉眼淚了。"瑤夙……" 瑤夙恍若未覺,見云珩和元戊水君都轉(zhuǎn)過頭來看自己,才下意識地在臉上抹了一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手里糊做一灘的水漬。 被妖兵圍住差點兒死在妖界的時候她沒有哭,被爹娘關(guān)在門外進不了家門的時候她沒有哭,送別自小相識的故友的時候她沒有哭,可是在這個并非生離死別的時候,她居然哭了。 原來眼淚不一定是在人難過到了極點的時候才會落下,有時候明明看到了希望,卻又對眼前的一切無能為力的,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接受這一切,才會驚覺原來連自己在哭都感覺不到了。 、 這時,一把銀制的匕首從人群里擲了出去,扔擲的人不知是過度緊張還是功夫不到家,與心臟位置錯開了整整一只橫掌的距離,不輕不重地插/進了左臂,沒進了小刀尖。 姑且認作是北胤的獸人低頭看了看流出黑血的手臂,面無表情地和一群青壯年相覷了片刻,白色的獠牙開合了幾下,忽然發(fā)了狂似的猛地一聲咆哮,弓下身子四肢著地,朝最近的一個少年撲了上去。 他的速度極快,像捕食的猛獸,迅猛無比,那少年躲閃不及,胸前挨了一下,立刻浮現(xiàn)出五道滲血的爪印。 至此時,瑤夙才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這個人不是看著她時眉眼含笑的那個青年,而是一只沒有了理智的猛獸,是負有百獸之王尊稱的猛虎,半獸半人、半仙半妖。 半獸人北胤的力量極大,這些從來信奉動手不如動口的鳳族青少年自是打不過的,不過眨眼功夫就有幾人被攪了兵器,大有被反向逼退的趨勢。 元戊和云珩已經(jīng)上前幫忙,留下瑤夙孤零零站在五十步開外的地方呆呆地看著,她既不能幫鳳族傷了北胤,也不能幫北胤傷了鳳族。 她不知道修煉了大半年的北胤修為到了何等境地,只是看目前的戰(zhàn)況,摻合進元戊和云珩統(tǒng)共三十個人整,面對一個沒有理智的半獸人,竟然完全不占上風。 打斗的靈力碰撞在了一起,在臨海的懸崖邊炸出了絢爛的煙火。 震徹山林的虎嘯被幾聲清亮的鳳鳴聲蓋過了,姍姍來遲的休沅上神手里不知拿著什么東西,身后跟著兩個面色凝重的鳳族長老。 他們?nèi)送T谔摽罩?,在北胤頭頂站成了三個角。 族中的大人物出面了,底下的青壯年們仿佛在心里壓下了一塊大石,一掃先前的猶豫之色,配合默契地一擁而上,纏斗一翻之后,又急急推開。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三人迅速抖開了一張三角的大網(wǎng),趁著族中子弟將獸人打蒙退開的空當,一同念起了仙訣,將手中的大網(wǎng)拋了下去。 金色的大網(wǎng)像舞女掀起的裙,在半空中盤旋著落下,兜頭網(wǎng)住了底下來不及跑開的獸人。 那三角的大網(wǎng)中間依稀落了一個紅色的大印,瑤夙認出了這是天宮的“縛妖網(wǎng)”,尚且來不及思索這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就見虛空上的休沅和兩位鳳族長老迅速在手中結(jié)下了一個金色的“誅”字。 縛妖網(wǎng)不僅能縛住妖魔,還能短暫地封住他們的妖力,此時灌注十層靈力結(jié)下“誅妖金印”當頭打下去,輕者可以將三魂七魄打離體,重者不等掙脫縛妖往就挫骨揚灰。 這東西,稍微長了點智慧的仙君都不會往里鉆,通常用在戰(zhàn)場上,往地底下一埋,捕魚似的捉起一堆小妖兵。 要喊停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眼看著金印就要落下,瑤夙只得阻下。 即便她的神力繼承自兮揚和白曄,可面對幾個鳳族長老,也沒有把他們壓下來的本事,浩渺的銀色神力形成了光障擋在北胤頭上,只拖延片刻的功夫,他那鋒利的爪子已經(jīng)將縛妖網(wǎng)撕了個大口,縱身往海里跳進去。 “瑤夙神君!”休沅收了神力,幾乎是有些惱怒地斥了她一句。 “對不??!”瑤夙向她彎了個身致歉,隨即化作一道銀光,循著北胤的蹤影去了。 西海是四海中最大的一海,幅域遼闊,往西接連大片的荒山和沙漠,靈力微弱,幾乎是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元戊目送著銀光消失的方向,突然抬頭問道:“那個方向是什么地方?” 一個年歲大一些的長老回答道:“黃沙漫天的偏野地方,幾百年也每個神仙溜達過去,他往那邊去也好,省得再……” “我是說沙漠的后邊,還有什么?”元戊打斷他的話,認真地又問了一遍。 許是他的神情太過嚴肅,長老的臉色也跟著嚴肅起來,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遠古遺留的無人之境,狂風千萬年來一日都不曾停過,將黃沙吹成了半月形的沙丘,將千萬年的山巖雕成了大大小小的巖洞,因而起名:千窟洞?!?/br> ☆、第五十四章 轟鳴的雷聲中, 閃電尖銳凄冷的白光不時劃亮天際的烏云,將凜冽肅殺的仙妖戰(zhàn)場照得慘白一片。 報信的仙兵說的半點不夸張, 獠牙同時開啟三個傳送大門,將駐守各地的妖兵都調(diào)到了往生海,饒是各仙族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也讓整個戰(zhàn)局陷入了劣勢,被妖族逼得退后了幾百里地。 直至傍晚時分,駐守北荒的俟人族才遲遲趕到。 天幕掩映下的仙妖戰(zhàn)場已經(jīng)是一片流著血的埋骨之地,新一輪的戰(zhàn)爭在密集的鼓點聲中正要再次展開, 而這時, 步步逼前的妖兵卻突然往后退了回去。 妖兵大軍拋出了數(shù)百面戰(zhàn)旗,飄揚著落在血泊中, 像反間勾欄瓦舍里唱戲的戲子,下場前扔下點什么給香客做紀念,十分諷刺。 仙界的營帳內(nèi), 年輕的天帝身披金色戰(zhàn)甲, 旁邊站著的是和他一同作戰(zhàn)的天后, 底下圍了一圈的仙兵將領(lǐng),個個面色凝重,活像被端了仙邸一般。 仙妖對峙十幾萬年, 兩界勢均力敵,進進退退是常有的事,像今天這樣被逼得連連敗退還是第一次,一方面是援軍調(diào)度不及落了下風, 另一方面,前陣子一直是魔君矢嶼在領(lǐng)軍,今天忽然換了獠牙,作戰(zhàn)手段又穩(wěn)又狠,實在是措手不及。 滿屋子壓抑沉悶的氛圍下,不知是誰先說了句帶氛圍的話,道:“說來多虧姚安仙君帶領(lǐng)俟人族來得及時,沒準他們就是畏懼俟人族,所以臨時退兵了?!?/br> 被忽然圈點出來的姚安仙君還未答話,已經(jīng)有幾個仙君陸陸續(xù)續(xù)地應(yīng)聲附和,連連稱是。 姚安仙君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朝著上首兩位虛虛拱了一下手,認真道:“諸位仙友謬贊,北荒地遠,我族來遲了許多,虧得大家拼命死守,我哪里敢擔這夸獎?!?/br> “幾句寒暄話,兄長不必太計較?!背:峡戳艘谎勖碱^深鎖的元胥,開口道:“俟人族善戰(zhàn),整個仙界誰人不知,北荒戰(zhàn)場素來打得是最激烈的。只是妖界不知道什么時候搗鼓出了這玩意兒,瞬間聯(lián)通兩地,將所有妖兵送往往生海戰(zhàn)場,是大家始料未及的。” 仙君頗為贊同地點點頭,異口同聲道:“天后說的是?!?/br> 姚安仙君微一點頭,視線落到了天帝身上,放緩了幾分語氣,問道:“聽說西海之上的蒼梧島生了些變故,眼下戰(zhàn)局稍緩,不妨派些人去增援?!?/br> 這件橫生的枝節(jié)遠比不得當前的戰(zhàn)爭重要,但是在行軍打仗的空當,生來有著八卦好奇心的仙君們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了一些,聽見姚安仙君提起這茬,當即三三兩兩低語起來。 元胥被這些竊竊私語吵得頭疼,抬手止住了他們,沉聲道:“不必,偌大的鳳族,總不至于被一個妖族掀翻了天。再者,我已經(jīng)將縛妖網(wǎng)送了過去,想來不會有什么大事?!?/br> 整個即位大典被打斷,匆匆忙忙調(diào)兵遣將打了一天的仗,他也不在乎什么口頭上的尊卑,直接用上了“我“來自稱。 “那陛下您……” “我總覺得這事沒有那么簡單。獠牙的修為比不上矢嶼,矢嶼謀劃了這么多年都沒能坐上妖皇的位置,仙妖兩界停戰(zhàn)不過半月光景,獠牙竟然能殺死矢嶼,收服整個妖界,將所有兵力調(diào)度過來……再者……” 他頓了頓,從袖子中取出一封信,象征性地在眾人面前亮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道:“我收到元戊傳回的書信,瑤夙確認了那個接連在南海和蒼梧島破壞的人,就是前妖皇北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