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于航運(yùn)的控制極大地刺激了私運(yùn)。大家就是這么和和氣氣互惠互利地賺錢。如果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上位者想要打破這種平衡，或者干脆開海禁，第一刀就要割沿海門閥的rou。

    李奉恕到底年輕，他有可能都沒讀過幾年書，所以天真了些。他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說風(fēng)就是雨。這樣的上位者顯然不好糊弄，不是好領(lǐng)導(dǎo)。何首輔認(rèn)為，必要的時候該給他一點(diǎn)教訓(xùn)，小小的教訓(xùn)，告訴這個身居高位的年輕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民間很快流露出對商人的憤慨。山西商人走黑賬，浙閩商人運(yùn)黑船，甚至遼東那邊販皮貨的倒商都是通敵的。這幫蠹蟲似乎就沒干什么好事，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民怨忽然沸騰起來。

    有人上書攝政王，應(yīng)徹查商事，提高商稅，厲行禁海，恢復(fù)祖制片板不下水，加強(qiáng)浙東海防。上書人例數(shù)倭寇殘殺平民搶劫漁船jian｀yin婦女極盡兇殘野蠻，以及痛斥山西商人攜國自重，克扣軍糧濫兌鹽引。

    消息傳得很快，士子讀書人本來就看不起做買賣的，現(xiàn)在更是義憤，士農(nóng)工商，老祖宗果然是有道理的!商人只重利，什么民族大義，都是屁！

    從上到下，平民階層的憤怒更直接。倭寇泛濫，鹽價畸高，膠東沿海地區(qū)都有吃不起鹽的荒唐事，這下找到原因：都是這幫囤積居奇的碩鼠鬧的！加強(qiáng)海防！

    民意鬧，商人更鬧。

    商人鬧起來傷害更直觀，他們手里抓著錢糧。西北如果不用山西商人運(yùn)糧，大晏根本承擔(dān)不起。

    攝政王忽然陷入被動境地。按下葫蘆浮起瓢，他焦頭爛額地想安撫法子。

    因?yàn)樗娴囊恢痹诘驼{(diào)地查商帳，特別是山西帳。陳冬儲帶人悄悄進(jìn)行，現(xiàn)在山西商人一鬧，晉商會忽然明白過來，攝政王根本從來沒信任他們，陳冬儲眨眼就上了風(fēng)口浪尖。

    王修六部王府兩邊跑，朝廷上下，對于航海的事，異常消極。

    攝政王整個喉嚨都爛了，水都喝不進(jìn)。

    王修看李奉恕漱口吐出來的水都是粉的，心疼要死：“你看看你！”

    李奉恕灌幾口黃連。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沒有能瞞住的事，那就不瞞。果然就有人要教訓(xùn)他，教訓(xùn)他一個心比天高沒有根基的攝政王。

    李奉恕握著茶杯，面上波瀾不驚。這是在教他了，軍權(quán)是他的，政權(quán)當(dāng)然也得是他的。李奉恕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沒有回頭路。為了送一只船下水，他必須一手攥住天下。

    王修嘆氣：“我一介山貨，真的沒想到連出個海都能鬧到這個地步?！?/br>
    李奉恕被他逗樂，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去國外盜易，去中國盜難。去中國瀕海之盜尤易，去中國衣冠之盜尤難?！?/br>
    王修給李奉恕換繃帶，李奉恕微笑：“黃緯說的。他自殺了。”

    不整治海防，李奉恕都不知道如今海防已經(jīng)如此觸目驚心。官匪不分，海盜把持。在海上的“綹子”現(xiàn)在葡萄牙人都不輕易得罪，比正規(guī)水師規(guī)模更大。單單綠林盜匪，豈能猖獗至此。

    王修專心忙著，李奉恕伸出三根手指：“目前三件事：稅。兵。出海。”

    陳冬儲偷著找過陳春耘，陳春耘住在魯王府，平日里幾乎見不著魯王。

    “哥，你是要鐵了心出海，咱家怎么辦？我除了打算盤別的也中用，咱家的生意……”

    “我著急出海，一個是要為大晏搏一個天下。你也知道，目前所謂的海運(yùn)，諸國‘朝貢’，說句不敬的，就是花錢賺吆喝罷了。單是給倭國國王的王后的賞賜，銅錢就超過一萬五千貫。倭國人自己都說，沒有大晏給的銅錢，他們自己都要過不下去。然而海盜少了沒？別說都是大晏人，海盜骨干可都是倭國大名支持的。吃碗面反碗底，有屁用。再一個，如今大晏十大商幫，晉商徽商自不必說，洞庭商幫壟斷北方絲綢，齊商壟斷南方棉花棉織和北京的飲食。湖廣商人把六陳鋪開到浙江廣東去，粵商不說你也懂，和閩商干的就是走私。你倒跟我說說，哪有咱們家的容身之地？”

    陳冬儲默然。大晏很大，與世界比起來，又太小。在大晏里斗，和出海搏一個出路，陳家兒郎大約是要選后者，他們祖先遺留在骨血里仿若滔天巨浪的野心，合該在遠(yuǎn)洋咆哮。

    “最后?！标惔哼\(yùn)壓低嗓音，臉色凝重：“大晏的商稅太高，各路關(guān)口都是剝層皮。我原想著，勸攝政王降低關(guān)稅，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天真了。這朝廷哪是攝政王自己說的算的？我上了幾回朝，算是明白了。涇陽黨也不是什么‘清流’，合著和咱們是一條道的，拼死要減商稅。宣廟時商稅才八萬兩，先帝成廟商稅可都四百多萬兩了，攝政王能放過，其他老臣也不會放過。咱陳家出身不顯赫，這些年低調(diào)慣了，朝廷里也沒人?？沼绣X，就是別人眼里養(yǎng)肥待宰的雞。攝政王如今眼里有陳家，咱家就算有個助力了。今后海外商貿(mào)是必然的，然而咱們家有攝政王，難道不能掙個‘商幫’出來？”

    陳春運(yùn)一直有野心，陳冬儲沒想到這么大。他只是心疼兄長此去兇多吉少，只是富貴險中求，沒有比陳家人更明白這個道理的了。他握住兄長的手，再不多言。

    常朝上，攝政王提起出海事宜。

    李奉恕胡鬧，何首輔可以當(dāng)沒看見。李奉恕收拾官田，何首輔忍了。李奉恕要出海，何首輔忍到頭了。

    他在常朝上厲聲質(zhì)問李奉?。骸袄玎嵐挛餮螅c國究竟何益，臣下實(shí)在不明！”

    攝政王道：“太宗威加海內(nèi)，如何無益？”

    何首輔道：“殿下，鄭公下西洋聲名赫赫，厚往薄來賺個威名。殊不知一次所費(fèi)便是國庫四五年稅銀，這還沒算沿途所贈所送之揮霍！各國所謂‘朝貢’補(bǔ)不上國庫虧空一角，一旦停止‘賞賜’，這些國家便連‘朝貢’也沒有了。這威名便是民脂民膏民血民rou喂出來罷了！殿下你想要這樣的威名，臣下不能茍同！”

    字字誅心的話響徹皇極門，何首輔忽然跪下，身后跪了一片，陳春耘沒跪，直挺挺站著。他根本算不上“官”，只是個“吏”。本來沒資格上朝，這次只是攝政王預(yù)備讓他奏事罷了。

    攝政王紋絲不動，陳春耘往前一走，大聲道：“臣有事要奏！”

    有人嘲笑道：“豎子無非是個吏，你也配稱臣！”

    陳春耘沒理睬，大聲道：“陛下，殿下，臣有話要說！”

    攝政王道：“講！”

    陳春耘道：“臣自知絕無鄭公魄力可代天巡視威福并賜。臣出海，既不要寶船也不需備賞賜之物，臣只要有船出海即可。厚往薄來不對，薄往厚來更不對，我大晏，要的就是個有來有往互通有無！”

    有人道：“大晏物華天寶，需要什么來？”

    陳春耘冷笑：“侍郎家里的琺瑯自鳴鐘，石膏裸｀女像，泰西春宮圖，都是哪里來的？”

    陳春耘道：“殿下也知道，馬鈴薯玉米皆是墨加西亞而來，此兩物耐寒耐旱，徐文定公當(dāng)年的《農(nóng)政全書》詳細(xì)有說，若是推廣起來，必能緩解糧荒，撫慰饑民。這些東西非金非銀，卻于國有大益！何首輔有句話說對了，太宗皇帝便是威加四海，有何不對？連小小泰西西班牙國王都能叫自己‘地球之王’，大晏因何退怯？夷人可往，大晏因何不可往！”

    何首輔道：“大放厥詞，說得好聽。海上風(fēng)浪兇惡，你若不帶護(hù)衛(wèi)不乘寶船，折在海上，損失又得是朝廷罷了！”

    陳春耘道：“陛下，殿下，臣完全不能做任何保證，當(dāng)年張騫通西域，怕也是下了必死的決心。如果武帝退怯張騫退怯，大漢便只是沒有西域都護(hù)，現(xiàn)在沒有大晏西北罷了！ 臣只是不想替大晏惋惜，千百年后的后人替大晏惋惜！”

    何首輔道：“陛下！所花所費(fèi)，您打算從哪里出？攝政王殿下，臣知道您胸有溝壑，要擴(kuò)軍，要練兵，要救災(zāi)，要招撫饑民。臣直言，國庫里的錢，就那么些了！”

    攝政王看他們吵了半天，忽然笑道：“民間有句俗話，諸位卿聽說過么？”

    他慢條斯理：“錢是孬種，越花越涌?！?/br>
    第32章

    謝紳傳回第一份文書。王修看了，就著炭盆燒了。他緊緊身上的大氅，起身開門，問廊下的仆人：“殿下呢？”

    那人小聲道：“殿下沐浴去了?！?/br>
    王修穿過纏著枯枝敗藤的纏枝回廊，陽光影子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交替。魯王府房檐不高，院子卻修得敞亮。有個浴房，和燒地龍的爐室連著。王修看浴房外面站著侍女，問道：“殿下在里面？”

    侍女躬身一福，接過王修的大氅。王修推開門，氤氳著水的熱氣微微從里間的門蒸騰出來。

    王修站在套間門外輕聲道：“老李？”

    李奉恕仿佛驚醒：“嗯？進(jìn)來吧?！?/br>
    王修打開套間門，里面侍立的仆人幫他打起棉簾子，大理石砌成的浴房被水霧罩了。

    碩大的湯池里浮著藥材，苦澀的清香味在空中濡濕。大概是哪個醫(yī)生的主意。湯池對面李奉恕仰靠著，大承奉跪在池邊托著他的右手。王修看到李奉恕兩條胳膊，胸膛，水下隱約的腰，肌rou形狀完美地繃在骨骼上，全都是蓄勢待發(fā)的鋒利氣息。

    王修笑了一下：“平時也沒見你動過。這是天生的？”

    李奉恕剛剛小憩，表情很迷茫。

    王修道：“可見人比人該死。”

    李奉恕讓管家?guī)е腿巳客顺鲎呃?。王修脫了外衣代替大承奉，半跪在池邊托著李奉恕的手：“謝紳來信兒了?！?/br>
    李奉恕閉著眼。

    王修道：“三件事。第一，朝廷的戍邊官員對于邊民盤剝非常嚴(yán)重，不光女真，還有韃靼。謝紳剛到邊區(qū)民間互市就發(fā)現(xiàn)女真韃靼不通漢話，要賣東西必須要雇傭官家舌人，費(fèi)用昂貴，這些舌人交易中還要再坑一把邊民。很多邊民根本活不下去，一張虎皮在互市上連一斤米都換不來。瓦剌有些很窮的部族甚至要到賣兒賣女的地步。第二不光女真要反，韃靼也夠嗆。女真人和韃靼人都能侃，這次黃臺吉圍京已經(jīng)編成史詩唱詞到處唱，大意就是英明神武的黃臺吉領(lǐng)著女真人取道科爾沁途徑扎魯特奈曼敖漢穿過遼河下北京，女真是韃靼的忠實(shí)伙伴。畢竟唱詞多有夸張，謝紳并不能確定真實(shí)性有幾分。但他擔(dān)心方建怕是有冤，女真人這次是沒過山海關(guān)。第三遼東漢民過得很糟，哪怕叛國投奔去的漢將李永芳娶了努爾哈濟(jì)的女兒還是很受排擠。黃臺吉有心搞滿漢親和，可惜實(shí)際上漢民還是多為奴隸，多被主人虐死。”

    李奉恕閉著眼睛，忽然道：“原以為只是山海關(guān)守不嚴(yán)，原來整個北方都堪憂。”

    王修嘆：“韃靼有反心倒不驚奇。畢竟他們真的進(jìn)過中原……”

    李奉恕問：“謝紳現(xiàn)在在遼東干什么？”

    王修道：“遼東自從出了范文程，大晏多有屢試不第落魄讀書人往那里跑。謝紳原本就是翰林，裝個懷才不遇的讀書人還是可以的?！?/br>
    李奉恕原本黑，現(xiàn)在臉上幾乎沒有血色。王修暗嘆一聲，稍微看了看他的手，也是怪，李奉恕手上的傷就是好不全。小鹿大夫不敢來了，換他老子鹿大夫過來換藥，每次來都念經(jīng)一樣叮囑王修，攝政王殿下不能再生氣了，天天動肝火這么深的傷遷延反復(fù)好不了，拖到最后會很棘手。怎么棘手鹿大夫沒明說。李奉恕天天繃著臉，外人是看不出來他心情的，王修哪里看不出來？老李嗓子已經(jīng)爛到說話都費(fèi)勁了。他不愿意聽鹿大夫念經(jīng)，不準(zhǔn)王修告訴鹿大夫。

    王修半跪著，沒話找話：“成廟時早就命欽天監(jiān)實(shí)驗(yàn)土豆地瓜玉米的種植。欽天監(jiān)的權(quán)司監(jiān)種了好幾年，得出的結(jié)論西北宜種，或可緩解糧荒。”

    這三樣?xùn)|西畢竟只是在徐文定公的書里見過，土豆還只在南方大家族花園子里作為觀賞植物栽培。

    “得看看所謂的‘觀賞植物’還有多少吃的——?dú)J天監(jiān)怎么種土豆了？”

    “說是成廟最不信怪力亂神，平時只讓他們挑個日子意思意思，他老人家又看不得人得閑犯懶，命整個欽天監(jiān)都種地瓜土豆玉米。說起來，我前幾天聽權(quán)司監(jiān)說過，呂宋傳來的一種紅色柿子，紅艷艷的很漂亮。也是觀賞用的，說是有毒。他鼓起勇氣嘗了嘗，沒毒死，口感酸甜，很是清澈?！?/br>
    這是他專門打聽的。李奉恕嗓子爛得只能喝粥，喝多了膩，后來幾乎不怎么吃東西。偶爾王修和權(quán)司監(jiān)聊，什么東西比較開胃，權(quán)司監(jiān)想起自己去年夏天熬不住嘴饞冒死吃了狼毒柿。他吃了一個沒死，把幾個盆栽里的全吃了。這東西據(jù)他說倒真有開胃消積的功效，又沒有山楂味道那么沖?？上е挥邢奶煊?。

    “別消積了，不頂饑都白搭。”李奉恕快要睡過去，語氣飄起來。

    他正在找一切能吃的東西，如果能有那么一種東西耐寒耐旱可以讓所有人吃飽，那該多好。

    “我在陳駙馬府上看過一種尖尖小小的可愛之物，紅色如焰，辣如烈火，吃下去卻回甘回香。據(jù)說是一種墨加西亞的調(diào)料，叫‘番椒’，吃的人一身汗。我想著如果番椒也能推廣，寒地之人多吃些難說不能御寒?！?/br>
    王修喁喁低語，李奉恕只是答應(yīng)。聊了一會，李奉恕終于睡著了。

    李奉恕最近一直沒睡好，王修又東拉西扯說了一會，見他睡熟了，就安靜下來，只是看著老李，別讓他睡著了倒在湯池里嗆著。

    王修一吹風(fēng)，第二天攝政王溜達(dá)著就去了欽天監(jiān)。

    欽天監(jiān)在千步廊東邊，和太醫(yī)院挨著。有個放渾天儀，日晷什么的院子。院子不小，地磚能撬的全撬了，培土種上地瓜土豆玉米。

    攝政王背著手看著空地，旁邊有人感慨：“當(dāng)年成廟領(lǐng)著人在皇城里轉(zhuǎn)圈找地方種地瓜，一眼就相中欽天監(jiān)了?！?/br>
    攝政王轉(zhuǎn)過臉，旁邊冒出個年輕道士。打扮很簡樸，短打綁腿，似乎剛做完早課，頗有點(diǎn)道骨仙風(fēng)?，F(xiàn)下拄著膝蓋撅著屁股盯著空地看，看樣子想跟攝政王殿下聊一聊。

    撬地磚合著是老李家祖?zhèn)鞯拿　?/br>
    李奉恕一抬眉，道士很有禮貌：“卑職權(quán)城，是欽天監(jiān)的司監(jiān)?！?/br>
    ……還以為冒死吃盆栽的得是個什么人物，現(xiàn)在看來挺正常的么。

    權(quán)司監(jiān)解釋：“連著三年，試著種地瓜土豆和玉米，我總結(jié)了一點(diǎn)經(jīng)驗(yàn)。比如說種過土豆的土有毒，再種蔬菜尤其是大白菜會爛根。地瓜到一定時間得壅土否則只長葉子不結(jié)塊?！?/br>
    李奉恕道：“收成如何？”

    權(quán)司監(jiān)道：“這三樣比較耐寒也耐旱，雖比不得稻谷，好歹維持住人的肚子?！?/br>
    于是李奉恕高看了權(quán)城一眼：“你對農(nóng)事很有研究？”

    權(quán)城笑笑：“以前在山上都得自己種東西吃，不會種地只能挨餓?！?/br>
    李奉恕很隨意地伸手捏捏土壤：“沒想到欽天監(jiān)的司監(jiān)竟精于農(nóng)事?！?/br>
    權(quán)城苦笑搖頭：“連攝政王殿下也誤解我們——?dú)J天監(jiān)原本是觀測天時指令農(nóng)事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鼓搗裝神弄鬼算命測八字伎倆?！?/br>
    李奉恕道：“道家修的什么？”

    權(quán)城道：“修天修地修人心，修種田?！?/br>
    李奉恕道：“怎么修，天天看星星？”

    權(quán)城引著李奉恕去看那巨大的金屬鑄造的套在一起的幾個圈，李奉恕道：“渾天儀？”

    權(quán)城道：“非也，當(dāng)年郭先生改進(jìn)了渾天儀，分為象儀簡儀?！?/br>
    李奉恕道：“這是做什么的？”

    權(quán)城雙手握了個陰陽魚敬天地：“天地互生，息息相關(guān)?？刺?，看地，看天即是看地，殿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