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至于什么衣裳首飾的,首飾可以找人訂做,衣服她自己做?快饒了她吧! “那怎么能成!”誰知諸錦反倒惱了,一臉嚴(yán)肅的教訓(xùn)說,“婚姻大事一輩子就這一回,如何能這般敷衍?多少人家都是女孩兒出生了就開始攢嫁妝,你已是晚了許多,若再將就,成什么樣子了?!” 在場四個人都給她嚇得一哆嗦,誰也不敢反駁,大氣也不敢喘。 倒是席桐有些喜色,先沖諸錦拱了拱手,真心實意的說了句多謝,又對展鸰道:“聽人家的。” 諸錦那個得意呀,老天爺,席桐竟當(dāng)著旁人的面兒給自己道謝,這滋味兒忒美了! 哼,非得給他們瞧瞧本姑娘的手段! 見她要擺開龍門陣,小九先溜去辦差了,展鸰叫苦不迭,倒是席桐和夏白這兩個大男人豎著耳朵聽的最仔細。如今且好生聽著吧,早晚用得著。 “jiejie你針線活兒不成,臨時抱佛腳來不及,還是找江南的繡娘好生做一套,如今還有小半年,緊趕慢趕的,倒也來得及。”諸錦當(dāng)下劃算起來,又興致勃勃道,“且叫他們送了新式料子的樣子上來,一應(yīng)的衣裳被褥所需料子都從里頭挑,到時候都是最新的。江南的料子又好,花樣又新奇雅致,精巧的很,便是多放個幾年也不過時,jiejie以為如何?” 展鸰一聽這么麻煩,腦袋早就炸了,才要說不必,那頭席桐卻點了頭,“如此甚好,便麻煩你了。” 說完,又轉(zhuǎn)過臉來,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她道:“大事你做主,可這回,你得聽我的?!?/br> 諸錦越發(fā)得意,歪著腦袋斜著眼瞧展鸰,“聽見了么?這事兒啊,我也不聽你的,我聽席大哥的。” 展鸰無奈,只是搖頭,實話實說,“你的做派我是知道的,料子、首飾的,這么一折騰,沒有幾千銀子如何下的來?” 她跟席桐兩個人的老本兒加起來倒是勉強夠了,可難不成都辦了嫁妝?以后還過不過了? “這個你不必擔(dān)心,”諸錦笑道,“不怕說句猖狂的話,官宦人家采買東西本就與外頭兩個價兒,也是朝廷許了的,不然誰還愿意讀書做官呢?再者,咱們是辦喜事,又是大宗,他們便是圖個吉利,也必然會將價格再往下壓幾分,那銀子非但夠了,到時候還有的剩呢!” 聽她這么說,展鸰倒是松了口氣,只不過肩頭擔(dān)子還是有些沉甸甸的,可席桐已經(jīng)拍了板,只委托諸錦去做,又請她順便將聘禮的門路也摸一摸。諸錦又是個愛折騰的,當(dāng)下立了軍令狀,歡喜的什么似的。 “周圍已經(jīng)許久沒有喜事了,我家去告訴爹爹去。你們兩個是他極其欣賞的晚輩,又不算外人,他老人家知道了,必然也是高興的!說不得要隨份子哩!對了,還有藍叔父那頭,也得去信兒呢?!敝T錦開開心心掰著指頭算。 “諸大人倒罷了,你上躥下跳這樣折騰,想瞞也瞞不住,倒是藍大人那頭,”展鸰搖搖頭,“且先壓著吧,等什么時候定下日子了,提前十天半月去個信兒也就成了?!?/br> 若這會兒就大張旗鼓的告訴人家,萬一人家以為自己是在變相的討嫁妝、要報酬就不美了。即便不這么想,可若他們成親的事兒給藍源夫婦知道了,即便藍源不來,藍夫人也肯定會親自到場,到底是太興師動眾了,還是低調(diào)行事的好。 自己卡著線給他們送信兒,一來倉促之下來不及準(zhǔn)備,即便送禮也是有限的;二來藍家人平日肯定各種公事私事的交際都安排的緊鑼密鼓,驟然得知喜訊也必然沒空親自過來,頂多再打發(fā)藍管家來就是了…… 諸錦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相處了這么久,又知道展鸰為人,當(dāng)下嘆了一回,“好jiejie,咱們行的正坐得直,你又何須這樣謹慎?” 展鸰笑笑,也不往心里去,“我不大愛鬧騰?!?/br> 見她執(zhí)意如此,諸錦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暗下決心,必然將此事當(dāng)做今年的頭等大事cao辦,一應(yīng)衣裳首飾都得選好了。且自己作為小姐妹,少不得也得送點兒東西壓箱底,嗯,送些什么好呢? 四個人說了一回,展鸰和席桐就出城回家,才剛進屋,就見唐氏已經(jīng)滿臉驚惶的等著了,“掌柜的,那畜生說后日就來,我若是不聽,他先一把火點了這里,再燒了我家!” 那男人的原話是:“如今你吃香的喝辣的,一家子跟著受用,偏我這個男人沒份兒!若是你乖乖聽話倒也罷了,若是不聽,老子先一把火點了這客棧,再一把火燒死你全家!回頭等官府的人來了,老子早就外頭逍遙去了,看誰抓得到!” 展鸰冷笑一聲,“他想得倒美!” 還真讓夏白說準(zhǔn)了,可不就抓人質(zhì)了么? 見她還笑得出來,唐氏簡直都要急哭了,“掌柜的,要不然就讓我走吧,若是回頭給他跑了,那可如何是好?” 展鸰反問,“他既然敢這么說,你家那里必然就有人盯著了,想跑,跑得了嗎?” 現(xiàn)在這朝代也沒有天網(wǎng)系統(tǒng),若是這事兒他們沒有提前通氣兒,一旦那些人跑了,還真有可能抓不到。但如今不一樣了。 叫李慧把唐氏帶到后頭去,展鸰先叫了鐵柱來,飛快的將各色吃食攢了個食盒,又寫了個紙條放在里頭,“你這就進城去找諸小姐,大大方方的去,若有人問起,你就說前兒她說的幫我采買料子,我送的謝禮?!?/br> 兩邊時常往來,諸大人府上的門子都認得常去的鐵柱了,所以不會有什么阻礙。 鐵柱也沒問是什么,當(dāng)下就飛快的架著騾車去了。 席桐也叫了肖鑫來,肖鑫一聽,反應(yīng)倒比小九更暴烈些,“打劫打到賊祖宗頭上來,眼見著是活的不耐煩了!若是叫他們得手,我還有何臉面混江湖?” 向來只有他劫旁人的富濟貧的,哪里又有旁人來劫他的?! 展鸰席桐:“……” 那什么,你在意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兒偏? 算了,唐氏與他而言也不過外人罷了,肖鑫此人又是游俠出身,法律意識淡薄,更沒什么保護百姓的概念,目的一樣就成。 怒發(fā)沖冠的肖大俠在屋里轉(zhuǎn)了幾圈,將兩只拳頭捏的嘎巴響,又甕聲甕氣的問道:“妹子,兄弟,若是不小心失手打死了算誰的?” 展鸰表示不想說話。 席桐失笑,上前解釋道:“大哥,莫說這么幾個毛賊,便是再多上兩倍,又哪里會是你的對手?咱們只為捉人,盡量不要大開殺戒。再者,倒是也有官差在場,強弓勁弩,只怕不必勞您大駕,你坐鎮(zhèn)即可?!?/br> 聽他夸獎自己本事,肖鑫倒是十分受用,當(dāng)下哼哼唧唧的美了會兒,又撓撓頭,到底不死心,“那,那若是他們拒不就擒,我不小心給打斷了胳膊腿,這總怪不得我吧?” 展鸰和席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好笑和無奈。就沒見過上陣之前這么死摳著要陣亡指標(biāo)的! 末了,展鸰一咬牙,“成!但咱們可說好了啊,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絕不開第一槍!對了,你可得幫忙護著郭先生和紀(jì)大夫他們!” 就肖鑫這身板兒,這本事,一窩子土匪都不夠他殺的,那些混混能不能塞牙縫都是個未知數(shù),若不約束著點兒,回頭他真要在夏白眼皮子底下鬧出人命可就壞了。 斷手斷腳就斷手斷腳吧,左右算是合理反擊,且夏白是自己人,只要不鬧出格,也就抹過去了。 郭先生倒罷了,一聽紀(jì)大夫,肖鑫就不自覺頭皮發(fā)麻,當(dāng)下苦了臉,“好妹子,親妹子,這活兒你派給旁人成不成?我留他們的狗命就是了!” 那紀(jì)大夫看人的眼神……就不像個看活人的!他瘆得慌! 死道友不死貧道,展鸰和席桐笑的特別幸災(zāi)樂禍,可嘴上一點兒不帶松快的,“沒事兒,紀(jì)大夫不能把你怎么著了,大不了回頭我給你開小灶,做好吃的嘛!” 放到后世,紀(jì)大夫就是個科研狂人,一般人受不了。 肖鑫掙扎半天,糾結(jié)的抓耳撓腮的,最后到底沒抗住小灶的誘惑,又反復(fù)確認只要對方主動攻擊,或是有明顯意圖自己就能出手,留口氣就成,這才一咬牙一閉眼,跟英勇就義似的沉痛點頭,“成!” 展鸰又笑著安慰,“放心吧,紀(jì)大夫睡覺沉得很,輕易醒不了。再說了,你只暗中保護就成,也不必跟他面對面坐著,或許從頭到尾他壓根兒就不知道你在呢?!?/br> 得了這話,肖鑫才算是高興了,美滋滋就往外走,瞧著背影十分急切。 席桐鬼使神差的多嘴問了句,“要吃晚飯了,大哥哪里去?” “前兒我瞧著那砍樹的斧頭倒挺趁手,且去磨磨兵刃!” 展鸰席桐目瞪口呆:“……大哥斧下留情!” 你赤手空拳就夠他們受得了,若再扛著斧頭,到時候還能剩幾個囫圇的? 也因著他們倆這話,肖大俠生氣了,稍后晚飯時只悶頭扒飯,倆人一左一右的賠不是都不管用。 郭先生和紀(jì)大夫還不知道這事兒,倆人年紀(jì)大了,展鸰也不想沒事兒叫他們擔(dān)驚受怕的,就沒說,這會兒倆老頭兒就納悶兒了。 瞧著這位肖大俠平時最大大咧咧的,今兒怎么一反常態(tài)的鬧起來?想不通,想不通。 可想不通歸想不通,手下夾菜的動作那是一點兒沒慢了! 為了哄肖鑫,展鸰今晚上也是下了大功夫: 糖醋排骨酥爛軟糯,蝦醬炒雞蛋風(fēng)格獨特,腐乳rou紅彤彤爛乎乎,又咸又香,光是看著就叫人口水直流。 還有那外酥里嫩的雞蛋豆腐丸子,一口一個,外頭殼子香脆適口,里頭滿是炸開了的蜂窩狀,若是與那老鴨湯一同吃,清涼鮮甜的湯汁噗嗤一聲濺出來,滿嘴都是,美得很嘛。 還有那早上摘來的薺菜做的菜合餅,老大一個往手里一卷,沉甸甸滿當(dāng)當(dāng),里頭再塞幾塊抽了骨頭的排骨rou,狠狠咬一大口,又是菜又是rou的,既清香又實在!哎呦呦,就沒有這么奢侈的! 若是嫌連著幾天的薺菜餃子、包子、合并吃膩味了,還有白花花的米飯,夾一塊排骨鋪上,再往上頭蓋一塊紅色的腐乳rou,尖兒上挑一點蝦醬炒蛋。這一大口下去,娘咧,腮幫子都滿了,又咸又香又過癮,滿口rou味兒,還有海貨特有的腥氣,頭一口或許有點兒不習(xí)慣,可越吃越上癮,哪里停的?。?/br> 倆老頭兒都端著碗吃的起勁,都騰不出嘴來問原委,只是努力將兩只眼睛從飯菜上面露出來,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無奈等他們吃撐了也沒等到什么說出來的內(nèi)幕,雖然心癢難耐,可若直接開口問,豈不是顯得他們多么長舌婦似的?左思右想,到底抹不開面兒,只好抱憾而去。 等郭先生和紀(jì)大夫走了,展鶴這小東西又眨巴著眼睛湊上來,小聲問道:“叔叔生氣啦?” 肖鑫揉了揉他的腦袋,“叔叔沒生氣。” 展鶴不信,“可叔叔才剛光吃眼前的腐乳rou了,排骨都沒怎么吃。” 他就只吃了一小口,再看就發(fā)現(xiàn)被叔叔一個人吃光了…… 肖鑫語塞,心道那不是生氣嗎?誰還有工夫滿桌子夾菜,這會兒想起來倒是心疼,唉,那排骨油亮亮香噴噴,一看就好吃極了!倒是便宜了那倆老頭兒。 說到這兒,他倒是覺得齁得慌……一個人下去大半碗腐乳rou還真是有點兒咸! 等打發(fā)走了展鶴,肖鑫才一臉郁悶的道:“我只說磨斧頭,又沒說一定劈了他們,你們這樣大驚小怪的,可見是不信任我!” 一句話,肖大俠傷自尊了。 他是這么沒輕沒重的人嘛?當(dāng)著官差的面兒殺人,得多想不開。 展鸰和席桐也有點不好意思,可到底是給他連把縣令扒光了吊到城門口這么無法無天的主意都想得出來……話又說回來,肖大俠您但凡有這個念頭就很叫人吃不消了! 展鸰就語重心長道:“大哥,不過區(qū)區(qū)幾個毛賊,何須你這樣興師動眾的?傳出去倒叫江湖朋友們笑話,知道的是你謹慎,不知道的,保不齊就以為你怕了呢?!?/br> 誰成想肖鑫就抱著胳膊看她,又拿著竹簽子剔牙,哼哼道:“妹子,你這激將法對我可沒用?!?/br> 展鸰干笑幾聲,心道你這還真是不愧席桐的評價,果然粗中有細…… 席桐就笑著捏了捏她的手,又表情不變的對肖鑫道:“大哥不必擔(dān)憂,我是信你的。” 肖鑫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才要說話,就見這個兄弟又笑瞇瞇的來了句,“畢竟我可沒有什么殺人如麻的兄弟?!?/br> 肖鑫:“……” 得得得,我不用斧頭了還不成嗎? 轉(zhuǎn)眼唐氏的男人,諢名滾刀rou說的日子,果然一入夜就帶人摸到客棧外頭的樹林子藏起來。 展鸰和席桐趴在屋頂看得分明,一共足有十二三個,雖看不大清容貌,可瞧那走路的姿勢儀態(tài)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 事到臨頭,唐氏也豁出去了,左右也不會比娘兒仨流落天涯更糟了,一咬牙,就按著展鸰吩咐的開了廚房后門,又舉著點燃的蠟燭往外晃了兩個圈兒。 這是滾刀rou提前交代好的信號,兩個圈兒就代表事成了,可以進去。 滾刀rou沒想到展鸰這個做掌柜的對下頭的人這樣掏心掏肺,也沒料到自家那怯懦的婆娘竟真的敢不顧家人安危違背自己,壓根兒就沒下迷藥,當(dāng)下不疑有詐,一群人順著墻根兒就溜進來。 雖然是晚上,可好歹外頭還有明晃晃的月亮,倒是能看清??蛇@會兒驟然進屋,視野之內(nèi)一片漆黑,眾人都本能的站在眼底適應(yīng)黑暗。 滾刀rou也看不清唐氏在那兒,就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賤人,值錢的東西在哪里!” 唐氏嚇得要死,可想到自己的家人,還是咬牙壯了膽子,一邊輕手輕腳的往事先說好的角落躲藏,一邊哆哆嗦嗦的道:“在,在里頭?!?/br> 這些人都是地痞無賴,得了滾刀rou的蠱惑才決定鋌而走險,也沒什么見識、能耐的,如今聽聞大好的富貴就在前頭,真是心花怒放,難免得意忘形,有人就開始劃算銀子到手后先去找?guī)讉€貌美的妓女痛痛快快的嫖了,或是先去賭上三天三夜。 當(dāng)下還有幾個開始吸鼻子,垂涎三尺道:“早就聽聞一家客棧的名頭,這都收拾了吧?竟還這樣香!” “正好兄弟們又冷又餓,倒不如先飽飽的吃一頓!” “嘿嘿,吃算什么?如今他們死人一般動彈不得,我可聽說這里的老板娘十分年輕貌美,倒不如,嘿嘿嘿……” 滾刀rou這會兒也饞的不行,又想著反正都迷暈了,吃點兒估計也不打緊。剛想說話,旁邊有個人沉聲道:“大事要緊,有了銀子,日后還怕沒得吃喝么?” 眾人轉(zhuǎn)念一想,這一家客棧怕不是日進斗金,也都暫時壓下食欲,滿心滿眼只想找銀子! 剛走了幾步,一個地痞忽然驚喜的低呼起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