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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陛下他總是假正經(jīng)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顧景陽真心愛她,也憐惜她,但他畢竟是男子,最困頓的時(shí)候,也是錦衣玉食,以他的經(jīng)歷心性,很難理解底層女郎的艱辛。

    “好端端的,怎么說到這兒了?”伸手擁她入懷,他溫和道:“好枝枝,別難過了。”

    謝華瑯當(dāng)然不至于同他鬧小脾氣,說了這些,也只是有感而發(fā),莞爾一笑,轉(zhuǎn)了話頭:“梁王世子往北境去尋鄭家人,若是出了事,時(shí)機(jī)也太微妙了,梁王府怕會疑心呢?!?/br>
    “那就將梁王府一并削掉,這些年來,被廢黜掉的王爵,難道還少嗎?”

    顧景陽不以為意,淡淡道:“不只是梁王府,再過些時(shí)日,其余幾家也會降爵,我還沒有死,輪不到他們上躥下跳?!?/br>
    朝政上的事情,謝華瑯是不參與的,聽他這樣講,忙掩住他口,急道:“這種話可不許胡說。”

    顧景陽垂眼看她,那目光溫潤,總叫她想起鴿子來。

    他沒有做聲,含住她手指,輕輕咬了一下。

    謝華瑯的面頰微微有些燙了,連心都濕漉漉起來,猛地將他推開,道:“快走吧,別人都在前殿等呢?!?/br>
    說完,便垂頭整理身上衣裙,不再看他了。

    顧景陽神情恬淡,渾然看不出一絲異樣,握住她手,輕輕道:“走吧?!?/br>
    ……

    午膳時(shí)的氣氛,并不因殿外連綿的細(xì)雨有所改變,宗親們推杯換盞,言笑晏晏,冷眼一瞧,真有些親熱無間的味道,只是內(nèi)里究竟如何,便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顧景陽是能喝酒的,只是很少沾,今日宮宴,也不過最初時(shí)飲了一杯,后邊那些便換成了水。

    謝華瑯的酒量還不錯(cuò),見狀在心里暗自忖度著,覺得自己應(yīng)該能勝過他。

    顧景陽見她若有所思,不免問了一句,聽她說后,搖頭失笑:“酒會傷身,你也不許喝,原本就在喝藥調(diào)養(yǎng)身子,可別再胡鬧了。”

    “沒有喝,”謝華瑯乖乖的道:“我就是忽然想到,這才問了一句?!?/br>
    ……

    殿中氣氛正熱切,絲竹管弦之聲不停,舞姬桃紅織金的裙踞在兩側(cè)連枝宮燈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漢王、蜀王、莊王三人年邁,耐不得這種宮宴,用過膳之后,便先去偏殿歇息,剩下的都是年長些的。

    先前往太廟去祭祀的是所有宗室,現(xiàn)下再往太極殿后小祠堂里拜謁的,卻是皇族中血脈最近的那些,也就是顧景陽的同父弟妹們,除了謝華瑯與江王府的人。

    謝華瑯是顧景陽的妻室,明旨冊立的皇后,隨同前往,當(dāng)然沒人能有二話,但江王這樣同宗不同父的堂兄也能一道去,倒真叫謝華瑯有些訝異。

    看其余人的神情,似乎并不覺得奇怪,顯然這并不是今年才開始的。

    謝華瑯早知江王一脈同顧景陽親近,卻不想竟親近到這等境地,不過仔細(xì)想想也是,昔年顧景陽清修的道觀,還打著江王的名頭呢,他待顧明修,似乎也格外親厚些。

    皇族慣有些癡情種子,太宗文皇帝待他的皇后情意甚篤,先帝也曾極愛重鄭后,顧景陽就更不必說了,而江王,也只娶了一位王妃。

    謝華瑯先前也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這位王妃幾次,卻不曾說過話,聽聞她身體不太好,素日里也少出門,今日離得這樣近,心中著實(shí)好奇,不免悄悄打量一眼。

    論及容貌,江王妃稱不上國色,但五官也是出眾的,可比這更吸引人的,卻是她身上的恬靜溫柔,謝華瑯看后,不知怎么,腦海里總浮現(xiàn)出夕陽之側(cè)的晚霞,絢爛而從容,隱約靜婉。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江王妃抬眼看了過去,見是皇后,頷首致禮,謝華瑯向她一笑,收回了目光。

    比起太廟的莊嚴(yán)大氣,祠堂便要不顯眼些,然而到了這兒,卻沒人敢真的輕視。

    謝華瑯跟在顧景陽身后,隨同上了香,這才跪在蒲團(tuán)上,恭敬叩首,其余人自然也是一樣。

    有宮人送了一碟翠色點(diǎn)心過來,冷眼瞧著有些粗糙。

    謝華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見其余人拈起吃了一個(gè),方才施禮退走,也有樣學(xué)樣,執(zhí)起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下去,她就覺自己像是吃了加花椒的黃連,苦氣直沖腦門兒,還嗆鼻子,忍了又忍,才沒吐出來。

    “這是青蒿糕,”顧景陽見狀,便取了茶水遞與她,道:“后嗣前來祭拜要吃的,以示不忘先祖創(chuàng)業(yè)艱辛?!?/br>
    “你怎么不早說?”謝華瑯苦著臉道:“早說我還能有些準(zhǔn)備。”

    別人都將那青蒿糕吃了,她當(dāng)然不會搞特殊,捏著鼻子吃了,連灌了一盞茶,才中和過來。

    天色微沉,但已經(jīng)不下雨了,該過的儀典都結(jié)束了,宗親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告辭歸府。

    顧景陽親自送漢王與蜀王出了前殿,卻不見莊王,心下微奇,問了一句,卻聽漢王笑道:“他老了,人也頑固,有些話非說不可,陛下不要同他計(jì)較?!?/br>
    莊王是現(xiàn)存輩分最高的三王中年歲最小的,卻是最剛烈的。

    昔年鄭后在時(shí),他尚且不假辭色,因?yàn)猷嵑罅铑櫨瓣枮樘谖幕实燮砀lo修一事,憤郁之際,甚至當(dāng)眾拿笏怒砸鄭后,為此被圈禁了許多年,很是吃了些苦。

    當(dāng)然,說是三王中最年小的,但實(shí)際上,莊王也是六十四歲高齡了。

    對于這位叔祖,顧景陽是很敬重的,隱約還有些同病相憐,也能猜到他想說些什么,搖頭失笑,便往偏殿去見他。

    謝華瑯不明所以,原還打算跟過去的,卻被他止住了:“我有些事需得處理,枝枝聽話,到別處玩兒?!?/br>
    謝華瑯原以為有什么能用得到自己的事兒,這才跟上去,既然是政事,當(dāng)然不會摻和,可他用這種哄孩子的語氣說出來,可讓人太不自在了。

    “我都十六了,”她氣鼓鼓道:“不會跟小孩兒似的瘋玩了?!?/br>
    “十六也不大,在我眼里,枝枝還是小姑娘呢?!鳖櫨瓣枩厝岬溃骸奥犜挘掖龝涸偃ヅ隳?,好不好?”

    他一用這種語氣說話,謝華瑯便招架不住了,乖乖的應(yīng)了一聲,去后殿等著了。

    剛下過雨,地上還有些微積水,一個(gè)不好,裙子就弄濕了,她還真沒什么興致出去閑逛。

    ……

    莊王在偏殿中等候,憋了滿肚子的話要講,左右構(gòu)思幾遍,終于打定了腹稿。

    顧景陽進(jìn)去,他問安之后,便開門見山道:“老臣有些不中聽的話,想同陛下講?!?/br>
    顧景陽道:“叔祖請講。”

    莊王便將話匣子打開了,滔滔不絕道:“陛下立后,老臣是贊同的,您是太宗文皇帝的長孫,又是嫡出,若有子嗣,也最得宜,總輪不到那些心大了的。謝氏女老臣早先見過幾次,相貌出眾,品性也不壞,只是太過嬌嬌嬈嬈了些,陛下又有所偏愛,來日……”

    顧景陽明白他的憂心。

    他比枝枝年長許多,若是去的早了,主少母壯,或許會生出變故來。

    別人說這些話,或許是出于私心,但莊王不是。

    因?yàn)樵缧┠晖嵑笥哺?,他也過得極為艱難,年歲上來了,便更加明顯,時(shí)有病痛,冷眼一瞧,甚至比漢王還要蒼老許多。

    顧景陽有些感慨,輕嘆口氣,道:“叔祖,昔年天后嫁入宮中,你便同太宗文皇帝抱怨,說她太過強(qiáng)勢,現(xiàn)下皇后年輕,無意朝政,你怎么又喚了說辭?”

    莊王為之語滯,靜默良久,終于道:“皇后太年輕了?!?/br>
    “是啊,朕比她年長整整二十歲,”顧景陽輕輕道:“所以,朕才覺得更應(yīng)該憐愛她些。”

    他這樣回答,便是驢唇不對馬嘴了。

    莊王如何看不出他回護(hù)之意,心生氣怒,哼了一聲,道:“陛下要么在宮中理政,要么在觀中清修,怎么就相中了皇后?總不能是人忽然間掉到陛下面前,您覺得喜歡,就娶了吧?”

    顧景陽被他問的一怔,回憶往昔,含笑道:“是在觀中遇上的?!?/br>
    “那就更可疑了,”莊王沒好氣道:“陛下在莊王的地界上清修,尋常女郎怎么會找過去?找過去之后,又是怎么見到了陛下?”

    “是朕叫人請她過去說話的。”顧景陽神情恬靜,輕笑道:“皇后雖年輕,但言出精妙,朕才動(dòng)了心。”

    “三言兩語就能叫陛下動(dòng)心,那就更可怕了。”莊王聽得毛骨悚然,道:“陛下當(dāng)局者迷,已經(jīng)看不清了,若是是她有意相欺,利用陛下……”

    “世間男子那么多,皇后為什么單單只利用朕?” 顧景陽莞爾,道:“還不是因?yàn)殓娨怆?。?/br>
    莊王:“……”

    第47章 驟雨

    莊王原是打算勸誡一番的, 當(dāng)然也沒有指望因這一席話, 而令皇后身份作廢。

    說到底,他也只是希望顧景陽能有所收斂,不要太過偏愛皇后, 以至于后宮恃寵生嬌,來日再生出鄭后一樣的禍?zhǔn)聛怼?/br>
    顧景陽的態(tài)度是很親和的,然而說出的話, 卻叫人險(xiǎn)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世間男子這么多, 皇后為什么只利用朕?

    還不是因?yàn)殓娨怆蕖?/br>
    陛下你好好想想,這話真的沒問題嗎?

    莊王忍了又忍, 額頭青筋繃起老高, 終于抬高聲音,道:“陛下!”

    顧景陽神情恬靜,道:“怎么了?”

    他這樣云淡風(fēng)輕, 倒顯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莊王滿肚子的話都給憋回去了,瞪他一眼,憤憤的站起身,拂袖而去。

    顧景陽微微一笑, 吩咐衡嘉:“叔祖年長,雨天路滑, 準(zhǔn)許乘坐轎輦出宮, 你親自去送?!?/br>
    衡嘉應(yīng)了一聲, 忙跟了出去。

    ……

    謝華瑯人在后殿里悶著, 天氣陰沉,又懶得翻書,索性搬了椅子到窗邊落座,閑聽雨聲。

    顧景陽過去見了,便到她身后去,輕輕問:“枝枝,你看什么呢?”

    “還能看什么?不過是聽雨而已,”謝華瑯答了一句,又問:“宗親們都走了?”

    顧景陽道:“嗯。”

    謝華瑯微微一笑,順勢倚在他身上,顧景陽也沒有再做聲,二人便在窗前,靜看殿外的綿綿細(xì)雨。

    衡嘉便是在這時(shí)候過來的,剛?cè)ニ瓦^莊王,他衣擺略有些濕了,便沒有進(jìn)內(nèi)室,隔簾道:“陛下,太宗與先帝的幾位太妃來見禮。”

    “有心便好,”顧景陽頭也沒回,道:“天色晚了,又要起風(fēng),好生送她們回去吧。”

    “是?!焙饧螌Υ瞬⒉黄婀郑磻?yīng)聲退下。

    太宗與先帝留下的那些宮嬪,生育有兒女的都被接出宮奉養(yǎng),位分低微、未曾生育過的都已經(jīng)出家,剩下的那些,都是昔年的四妃、九嬪中未曾生養(yǎng)過的,她們大部分都還不算老,但這座宮城中最耀眼的舞臺,已經(jīng)不屬于她們了。

    時(shí)人講“子以父貴”,皇子公主皆是天家血脈,見了九嬪也不過點(diǎn)頭,貴德淑賢四妃才有資格叫他們見禮,貴妃若見了太子,也是要先低頭的。

    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太宗與先帝留下的太妃們,也該向新帝請安。

    皇宮如此,高門勛貴的府中也是如此,謝徽的生母蔣氏見了女兒,也要行禮稱一句二娘,而謝徽要做的,不過是喚一句阿姨。

    謝華瑯見顧景陽這態(tài)度,倒不覺得吃驚,靜默一會兒,忽然想到別處去了,內(nèi)殿里沒有別人,她悄悄退后了點(diǎn),叫自己半伏在他懷里,低問道:“大安宮那位……”

    鄭后自退位,便到了大安宮居住,再沒有出現(xiàn)在人前,即便是今天,先帝忌辰這樣的日子,也沒有露面,諸位宗親更是只言片語都不曾提及。

    不過這也是正常,鄭后昔年稱帝,最反感的就是宗親了,只怕恨不能將她忘到九霄云外去,怎么會主動(dòng)提及呢。

    顧景陽聽她如此言說,也只是道:“不必管她?!?/br>
    謝華瑯輕輕“嗯”了聲,便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