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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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這么多年,他們從沒生過爭執(zhí),也沒鬧過別扭,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聽皇帝問完那些話之后,他心里總覺得像是有什么東西壓著,叫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謝偃輕輕喚了聲:“夫人啊。” 正是晚間,仆婢們都已退下,內室里便只留了他們夫妻二人,盧氏對鏡而坐,將青玉耳鐺摘了,擱進紫檀妝奩里,淺笑道:“怎么了?” 謝偃到她身后去,輕輕扶住她肩,道:“今日陛下臨走前,曾經問過我?guī)讉€問題?!?/br> 盧氏恰到好處的挑眉,低笑道:“看老爺這般情狀,似乎很是為之感慨?!?/br> 謝偃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又將先前顧景陽問的話同她講了。 “原來如此?!北R氏是女人,更能明白女人的心思,聽他說完,便猜出那二人是為何置氣,她執(zhí)起梳妝臺上的白玉梳,莞爾道:“枝枝從前也那么問過我。她說,她不愿過我這樣的生活,想尋個一心人,心里都只有彼此,再容不下其他?!?/br> 謝偃聽得微怔,頓了頓,低聲問道:“夫人年少時,有沒有生過這樣的念頭?” 盧氏面上的笑意淡了,她低下頭,緩緩梳理長發(fā),謝偃問出口后,也有些后悔,正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卻聽她道:“有過的。” “我舅父沛安公,是天下聞名的大儒,廣納門徒,昔年拜在他門下的人很多,那時候我剛及笄,在舅父家中小住,也曾經對舅父的弟子動過心。” 盧氏在鏡中見到了丈夫隱約中帶著些不自在的神情,也沒在意,淡淡一笑,道:“可是他的門第太低了,夠不到邢國公府的門檻,我又是家中長女,沒有縱情任性的權力,所以到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了。” 謝偃聽及此處,不免有些尷尬,靜默半晌,又道:“后來呢?” “后來公公便往府上提親,定了你我的婚事,我按部就班的出嫁、生子,日子其實也過得很好,”盧氏道:“那人后來參加科舉,中了進士,入朝為官,又過幾年,也娶妻生子,有了家室,我們也曾經再遇上過,但也只是頷首見禮,再如同陌生人一樣匆匆分離。往事這種東西,回首去看時,也是唏噓的很?!?/br> 謝偃又是久久沉默,最后方才道:“夫人坦蕩?!?/br> “到了這把年紀,還有什么說不得的?” 盧氏自若而笑:“發(fā)乎情,止乎禮,鐘琰不也曾經說過,‘若使新婦得配參軍,生子故不翅如此’嗎?” 她所提起的,卻是魏晉時候王渾與其妻鐘琰的舊事。 王渾有一日見到兒子王武子從庭院中走過,神態(tài)瀟灑,頗為不凡,對妻子鐘琰說:“有這樣一個兒子,大可以心滿意足了?!?/br> 鐘琰笑著回答說:“假若我當年嫁與參軍(王渾之弟),生的兒子還會更出色?!?/br> 謝偃頗通文墨,自然知曉這典故,聽后卻有些躊躇,又過了良久,他低聲道:“夫人啊,這么多年了,對不住?!?/br> 盧氏溫和道:“這從何說起?” “我太想當然了,有些話你不說,我也不會想,今日我若是不問,這些事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謝偃道:“仔細回想,總有委屈了你的時候?!?/br> “那倒也不至于?!北R氏搖頭失笑:“老爺其實已經很好了?!?/br> 謝偃聽她說完,神情卻有些惘然,輕聲道:“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夫人不再叫夫君,而是改口稱呼老爺了?!?/br> 盧氏淺笑道:“老夫老妻了,倘若再卿卿我我,豈不叫人笑話?” 謝偃想起今日皇帝問的那句“謝夫人于你是敬重多,還是愛重多”,心頭便如同堵了一團浸過水的棉花,又濕又重,有些喘不上氣來。 “夫人啊,”他忽然有些躊躇,扶住盧氏肩頭,低問道:“你說我很好,是不是因為最開始的時候,你心里就沒有期待過?” 盧氏執(zhí)著玉梳的手頓住了。 她回過頭去,神情中隱約有些詫異,望向了身后的丈夫。 謝偃沒有做聲,只靜靜看著她,目光里說不出是忐忑,還是什么別的東西。 長久的靜寂過去,盧氏將手中玉梳擱置下,眼瞼閉合,默認的點了點頭。 …… 第二日晨間,便有內侍往謝家宣旨,因皇后故,加謝偃梁國公勛爵,謝允身為謝家嫡長子,順理成章做了世子,謝瀾也系嫡孫,便以世孫稱之。 今時不同往日,再接旨時,謝華瑯便要站在謝偃之前,自衡嘉手中接了那旨意之后,方才轉交給父親。 梁國公的封號居從一品,可以沿襲三代,再行削減。 太宗在時,曾冊立過十幾位國公,先帝與鄭后時也有加恩,然而時移世易,種種緣由使然,現(xiàn)下所存留的,也不過八九家而已,相較而言,這爵位已經很是難得了。 阿爹阿娘大概早有預料,面上雖有喜意,卻不過分濃重,叔父叔母也是一樣,謝華瑯想起旨意最后說的世孫,不免悄悄看淑嘉縣主一眼。 六個月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較之先前,她也更見豐腴嫵艷,臉上神情倒還平靜,無喜無悲,大概是察覺到謝華瑯的目光,順勢望過去,向她微微一笑。 謝華瑯輕輕向她頷首,算是致意。 衡嘉將那旨意說完,也不曾急著回宮,悄悄到謝華瑯身邊去,恭敬喚了聲:“娘娘?!?/br> 其余人知曉他另有話要說,也不攪擾,各自忙碌去了。 謝華瑯瞥他一眼,道:“內侍監(jiān)有何見教?” 衡嘉連道了幾句“不敢當”,又一指身后侍立的兩名女官:“陛下令奴婢將人送來,往后您身邊也有個照看?!?/br> 那二人聽他說了,忙屈膝行禮,向她問安。 這兩位女官約莫四十上下,相貌都頗端正,發(fā)髻梳的歸整,通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利落氣兒來。 謝華瑯同顧景陽生了爭執(zhí),還不至于拿其余人撒氣,大略看了眼,頷首道:“采青,你帶她們先去安頓,再講一講府上的規(guī)矩,不要失禮?!?/br> 采青應聲,那二人再行一禮,隨之離去。 衡嘉見周遭人都走了,這才苦著臉道:“小姑奶奶噯,怎么又同陛下鬧別扭了?” 謝華瑯在前廳呆的悶,便往遠處涼亭里坐了,懶洋洋打一下扇,道:“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不過是合不來罷了?!?/br> 她見衡嘉似乎要勸,連忙打?。骸澳阌惺卤阏f,若沒有,我可不留人了?!?/br> 衡嘉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咽下,道:“忠武將軍今日歸京述職,朝中事務又多,陛下實在是走不開,說若得了空,再來看您?!?/br> 謝華瑯“哦”了一聲。 衡嘉見狀,輕嘆口氣,又道:“陛下叫奴婢問一句,娘娘今日還難受嗎?藥吃了嗎?” 謝華瑯原還梗著脖子的,聽他問完,倒有些軟了,別過臉去,道了句:“都好。” 衡嘉見她如此,便知也是惦記皇帝的,對這一雙冤家又有些無奈,低聲勸道:“陛下從沒有喜歡過人,情之一字,又怎么可能會無師自通?娘娘,也求您多體諒陛下幾分?!?/br> “我就是體諒的太多了,”謝華瑯自欄桿外掐了朵艷色月季,氣悶道:“巴巴的送上門去,什么話都說了,什么事都主動做了,他呢?到了最后,卻嫌我沒規(guī)矩了?!?/br> “娘娘快別這么說,”衡嘉急忙道:“陛下的心意,奴婢不信您感覺不到,說是把您當心頭rou,那可半點不為過?!?/br> 謝華瑯低了頭,將月季花的花瓣兒一片片撕下來,丟到地上,卻沒吭聲。 衡嘉心里有了幾分譜兒,便沒有再說下去,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呈過去,口中求道:“娘娘,這回可別再燒了?!?/br> 謝華瑯瞥了眼,道:“擱那兒吧?!?/br> “噯。”衡嘉應了一聲,又向她行禮,道了告辭,準備回宮去。 剛走出涼亭,他忽然一拍腦門,回身道:“險些給忘了。陛下還說,西疆有變,這兩日或許會忙,抽不出身來看娘娘,不是不想見您,叫娘娘不要動氣?!?/br> 謝華瑯垂下眼,輕輕道:“知道了。” 衡嘉又是一禮,這才帶了遠處內侍,一道離去。 謝華瑯將那朵月季花撕的禿了,只留了一只難看的花柄兒,轉了看了幾圈,終于丟到涼亭外去,拿起案上那封信,伸手展開了。 紙上字跡一如既往的端雅,或許是寫信人心緒柔和,較之往日,平添了三分溫緩。 謝華瑯將那信紙鋪在案上,垂眼去看,只見了前邊幾個字,便不覺露了幾分笑意。 “卿卿如晤。”她拈起那信紙,直起身來:“還真是長進了。” …… 接下來的兩日,顧景陽著實忙碌,抽不出身往謝家去,每日鴻雁傳書,又叫人送些女郎喜歡的珍稀玩物,著意討心上人喜歡。 衡嘉第一次去送時,還沒有說什么,等第二次去送時,便含蓄的問了句:“娘娘沒有話想同陛下說嗎?” 謝華瑯道:“沒有?!?/br> 衡嘉擦一把汗,只得道:“哪怕是什么小物件呢,叫奴婢帶回去也好……” 謝華瑯道:“更沒有?!?/br> 衡嘉試探著道:“娘娘,明日可就是七夕了?!?/br> 謝華瑯道:“七夕便七夕,我還能獵只雁叫你帶回去不成。” “好吧,”衡嘉無奈道:“奴婢明白了?!?/br> …… 衡嘉前后到了三日,信也帶了三封,寫信人的口吻也一日比一日軟。 謝華瑯將那三封信展開,挨著看了一遍,心中不免有些松動,然而就此放過,又有些氣不過。 將那三封信塞回信封,她悶悶的出了門。 每日這個時辰,謝朗便在樓臺上透氣,今日也不例外,聽見腳步聲近了,側目看她一眼,慵懶笑道:“娘娘今日似乎不大高興。” 謝華瑯斜他一眼,道:“要你管。” 謝朗哈哈笑了兩聲,又道:“同陛下吵架了?” 謝華瑯嘆口氣,道:“算是吧?!?/br> 謝朗平日里雖有些吊兒郎當,大事上是很靠得住的,見她如此,想要勸慰幾句,卻被謝華瑯先一步攔住了。 她道:“這也是我同他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未必能說到正處去?!?/br> 謝朗聽得皺眉,不平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關旁觀者清什么事?!敝x華瑯鄙薄的看他一眼,道:“我好歹有個未婚夫婿,你有什么?都沒有喜歡過人,哪有什么大道理來勸我?!?/br> 謝朗下意識想反駁,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她說的都對。 平白憋了一肚子氣,他哼了聲,重新歪回躺椅上,衣袖掩面,氣餒道:“是是是,你們情投意合,兩心相許,可真是了不起。我形單影只的,都沒臉摻和這些事。” 謝華瑯聽得失笑,正待說句什么,便聽撲簌簌的振翅聲自身后傳來,還沒回過頭去看,便聽謝朗贊嘆道:“呀,好俊俏的鸚鵡!” “來來來,”桌案上有瓜子兒,他坐起身,捉了把在手心,引誘道:“到這兒來,我有好東西給你?!?/br> 那鸚鵡的確漂亮,紅頭、黃胸、綠尾,羽毛鮮艷,極其美麗,謝華瑯見了,先是一怔,旋即驚喜道:“鸚鵡?” 謝朗輕笑道:“枝枝,你連鸚鵡都不認識了?” “不,”謝華瑯心知他是誤會了,便道:“我是說,它叫鸚鵡。” “管一只鸚鵡叫鸚鵡?”謝朗捧腹大笑:“它的主人可真是……” 謝華瑯適時的打斷了他:“這是陛下養(yǎng)的?!?/br> 謝朗臉上笑意剎住,勉強改口道:“可真是天縱之才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