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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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這兒要往哪兒去?” “母妃新為我做的,好不好看?”顧明修轉(zhuǎn)一個身,叫父親看的更仔細(xì)些:“等皇曾叔祖壽辰那日,我便穿這一身前去?!?/br> “我都沒有呢?!苯跸仁撬崃艘痪?,然后才勉強(qiáng)道:“很俊?!?/br> “母妃也這么說?!鳖櫭餍尴仁切Γ从瞩玖缩久?。 江王道:“你又怎么了?” 顧明修狐疑道:“我好像忘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江王道:“什么事?” 顧明修想了半晌,苦惱道:“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br> “你一個閑人,能有什么事?”江王有些不耐煩了,趕他走:“回去歇了吧。” “也是?!鳖櫭餍迵狭藫项^,出門回房:“睡覺了睡覺了。” 第16章 揭穿 世間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謝家自然也一樣。 謝允被謝偃抽了幾鞭子,雖然內(nèi)里只有三人,但事后上藥請大夫,諸多事情,皆是瞞不過人的。 謝徽昨夜多嘴一句,很是被譏誚了一通,聽聞這消息,心中頗有些自得,低笑著同生母蔣氏道:“阿姨,阿爹素日里雖然待我淡淡的,但畢竟也是在意我的,訓(xùn)斥幾句也就罷了,竟肯這樣重罰哥哥?!?/br> 蔣氏年過三十,曾經(jīng)靈婉如芙蓉的面孔失了幾分顏色,反而越見沉穩(wěn)。 她早被磨掉了雄心壯志,聽謝徽如此言說,面有憂色,勸道:“二娘何必爭一時之氣?夫人執(zhí)掌后宅,郎君將來必要繼承謝家,你又沒個兄弟扶持,若是惡了他們,將來怎么辦?大娘婚事結(jié)束,可就要輪到你了?!?/br> “阿姨,你樂意去做仆婢,我卻不會再去俯首作低,這么久過去,你當(dāng)我不曾去問過嗎?” 謝徽眼角微斜,露出幾分薄恨:“夫人為我挑的好門第,沒一個出身勛貴的,還有幾個是今歲舉子,似乎是打算等考舉結(jié)束,再揀選出來——我可不是三娘,即便是做個地主婆子,也有母家和兄弟幫襯!” “謝家這等高門,怎么能叫家中女郎這樣低配?”蔣氏聞言驚駭,神情憤郁,不悅道:“夫人如此,便不怕老爺責(zé)備嗎?” “阿爹素來極少在意內(nèi)帷,大概還不知道,夫人應(yīng)該也是想越過阿爹,直接定下,屆時木已成舟,阿爹再生氣,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同她翻臉?!?/br> “不過,”謝徽唇畔露出一絲冷意,旋即又被淺笑遮過,她用團(tuán)扇掩口,湊到蔣氏耳畔去,輕聲道:“我自有法子應(yīng)對……” …… 等到漢王壽辰這日,謝府眾人早早起身,收拾妥當(dāng)之后,便相攜出門去了。 男眷騎馬而行,女眷乘車在后,盧氏抱了帶了長孫謝瀾,身側(cè)是謝華瑯與謝徽。 淑嘉縣主慣來是獨自乘車的,加之有孕,更加不會同她們擠在一起了。 劉夫人與其女謝瑩,也是單獨一處。 謝華瑯今日出門,不過湊個熱鬧,因起的略早些,禁不住用團(tuán)扇遮了,輕輕打個哈欠,目光微側(cè),卻見謝徽今日妝扮的十分不俗。 發(fā)上簪了兩支羊脂色梨花釵,耳畔是雙珍珠耳鐺,楊妃色裙踞迤邐如水波蕩漾,不算華貴,但都極精巧,著實是用了心思的。 謝華瑯一直都不怎么喜歡同她打交道,略微瞥了眼,便將視線挪開了,心中卻不免嘀咕一聲。 謝家人到時,早有賓客到了漢王府,男眷們自去前廳說話,夫人女郎們卻往后園中去。 劉氏同盧氏說了聲,自去應(yīng)酬,謝瑩卻留在盧氏身邊,同謝華瑯作伴。 淑嘉縣主既知曉隋家人回京,再見盧氏帶了謝瀾來,便知她打算,心知自己留下尷尬,向盧氏請辭,去尋臨安長公主,準(zhǔn)備同母親一道拜見漢王去。 盧氏一行人剛進(jìn)后園,便有人迎上來,謝華瑯觀其面目,認(rèn)出是隋家人,兩兩相對,彼此不免有些窘迫。 謝瑩輕拍侄子的肩頭,溫柔道:“阿瀾,去拜見外祖母?!?/br> 隋家外放幾年,自然見不到外孫,謝瀾年紀(jì)太小,更無法前去探望,驟然見了生人,不免有些躊躇。 隋夫人在他稚嫩的面容上察覺出已逝女兒的影子,心中愈加酸澀,上前猛地抱住他,眼淚奪眶而出:“我可憐的孩子……” 既是到了這地步,大家再聚,未免有些尷尬,盧氏回身看一眼,向幾個小輩道:“你們四處走走吧,就當(dāng)散心,我留在這兒陪著?!?/br> 那幾人應(yīng)聲,又向隋家女眷行禮,對方回禮,謝華瑯察覺有道目光望向自己,抬眼去看,不禁怔?。骸霸颇铩!?/br> 那女郎年歲與她相仿,卻更豐盈些,面如銀盤,眼如性子,頗有些嫻雅之態(tài),見她望過來,目光有些感懷:“枝枝?!?/br> 謝家與隋家既能結(jié)親,早先自然極為親近,云娘乃是隋氏的幼妹,與謝華瑯年紀(jì)相仿,自然也是手帕交,但后來出了那么一樁事,即便兩家沒有禁止她們來往,彼此也很難回到從前了,等隋家外放出京,漸漸也斷了聯(lián)系。 謝華瑯并非優(yōu)柔寡斷之人,看似圓滑,實則決絕,然而今日再見兒時好友,難免會覺得悵然傷惘。 “今日不便,有機(jī)會再聚吧,”云娘也有些傷懷,恬靜一笑,道:“你當(dāng)初送我的小香包,我一直都留著呢?!?/br> 謝華瑯心中微酸,應(yīng)道:“一言為定?!?/br> …… 因方才這個插曲,三人隨意走動時,氣氛不免沉郁些。 不多時,謝徽便道:“阿瑩jiejie,三娘,我想去東邊看看?!?/br> 她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卻有些希冀雀躍:“那邊的花兒都開了,爭芳斗艷,美極了,你們要一起去嗎?” “不了,枝枝心里怕也悶的很,我陪她走走?!敝x瑩手持玉柄團(tuán)扇,笑吟吟的打了兩下:“你自己去便是。” 說完,又吩咐她身后女婢:“照看好二娘,若出了事,可沒好果子給你們吃?!?/br> 謝徽聽出她話中深意來,笑意有轉(zhuǎn)瞬的僵硬,旋即恢復(fù)自然:“那meimei便先行一步了?!?/br> 謝華瑯望著她身影離去,方才沒好氣道:“她又要干什么?” “誰知道?”謝瑩漫不經(jīng)心道:“許是想尋個良婿吧。” 謝華瑯亦是失笑,不再理會。 此時時辰尚早,賓客們倒是漸漸到了,偶然間也有男客途經(jīng),時下風(fēng)氣開放,不需避諱,但也有侍從女婢跟隨在后,以免生出些閑話來。 謝華瑯同謝瑩邊走邊交談,倒覺心中那口郁氣抒發(fā)出來了,二人走的累了,便想尋個地方歇腳,目光流轉(zhuǎn)間,瞥見湖邊有座涼亭,原是想過去的,然而見內(nèi)里有人,卻又遲疑了。 竟是淑嘉縣主。 “走吧,”最終還是謝瑩道:“畢竟是一家人,過而不拜,說不過去?!闭f完,便往涼亭處去。 謝華瑯自然跟上。 “曾叔祖再同江王說話,阿娘留下了,我卻覺得拘束,索性出來透氣,”淑嘉縣主半倚在欄桿上,手中握著把魚食,悠閑的逗弄水中錦鯉,笑道:“不意在此遇上你們了?!?/br> 謝瑩溫聲道:“確實很巧?!?/br> 謝家人對淑嘉縣主,都有種敬而遠(yuǎn)之的疏離,她應(yīng)該也能察覺到,卻不在意,莞爾道:“我方才見到永儀侯府的郎君了,風(fēng)姿俊秀,的確是良配,同阿瑩一道,正是天作之合?!?/br> “永儀侯府?”謝瑩頷首不語,謝華瑯卻覺有些奇怪,順嘴道:“縣主既是去拜見漢王,怎么會遇見永儀侯府的人?” “永儀侯的族弟娶了漢王胞兄的孫女,兩下里算是有親。” 淑嘉縣主手中魚食撒的多了些,水中錦鯉愈發(fā)密集,如同流動的紅寶石一般,日光下耀眼奪目,她低笑道:“隋閔即將接任侍中,地方上要有人補(bǔ)他的缺,永儀侯八成是想替人運(yùn)作過去?!?/br> 謝偃在家中時,幾乎不會提及政事,謝令也一樣,受他們影響,謝允也不會多說,故而謝華瑯與謝瑩還真不太懂這些,不過聽一耳朵,便這么過去了。 “我聽說三娘有了心上人,那就務(wù)必要善始善終才好,”淑嘉縣主語笑嫣然,美目流盼:“有時候過程會崎嶇些,但是,當(dāng)你到達(dá)終點時,會覺得你的付出都值得?!?/br> 這句話便有些深意了,既像是再提點謝華瑯,又像是再說她自己。 謝華瑯與謝瑩面色都有些冷,不曾應(yīng)聲,淑嘉縣主也不介意,將手中魚食盡數(shù)灑落,便有女婢上前為她擦手。 桌案上擺著一碟青梅,許是淑嘉縣主令人備的,她拈起一顆,送入口中,輕笑著感慨道:“年輕可真是好啊?!?/br> …… 她那些話或有意或無意,卻都叫謝華瑯心中不快,謝瑩也是一樣,一道起身告辭,準(zhǔn)備離去,然而還沒走出多遠(yuǎn),便聽一陣腳步聲傳來,似乎是往涼亭中去的。 二人對視一眼,心下好奇,回身去看,卻見是個年輕俊秀的俏郎君,紅袍玉帶,氣度雍容,眉宇間貴氣凌然,頗有些清冷出塵之氣。 謝瑩還不覺有什么,謝華瑯卻不覺笑了。 這人若是再俊些,再老些,怕也同九郎一般模樣。 她聽見那年輕郎君笑道:“表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淑嘉縣主柔婉的聲音傳入耳中,似乎隱含笑意:“忙中偷閑,躲懶兒罷了?!?/br> 原是宗室子弟,只是有些眼生了。 謝華瑯搖頭失笑,正要離去,然而還未走出幾步,便忽然頓住了。 謝瑩見她神情不對,關(guān)切道:“枝枝,你怎么了?” 謝華瑯目光倏然一變,卻顧不得回答,回身往涼亭中去,裙踞搖曳之間,竟有些肅殺之氣。 顧明修正同淑嘉縣主說話,冷不丁見一位美貌女郎入內(nèi),面攜怒意,微吃一驚,旋即認(rèn)出她是誰,送進(jìn)口的青梅梗在嗓子眼兒,險些噎的背過氣兒去。 謝華瑯氣的狠了,扯住他衣袍,叫他直視自己,銀牙緊咬:“小道士,你怎么會在這兒?” 顧明修將那顆青梅囫圇咽下去后,終于明白自己忘記什么事兒了。 他此前離開道觀時,便知皇叔尚未將自己身份告于謝家女郎,衡嘉更是千叮萬囑,叫他千萬別說漏了,哪知他的確是沒說漏,今日卻撞上正主了。 天下之大,誰能叫他執(zhí)弟子禮,侍于身后,無所不從? 再對照年歲等事,即便是頭豬,也能看出不對來。 皇叔著意遮掩的事,卻在他這兒漏了風(fēng),若是知道,還不扒他的皮? 這等慘烈后果,顧明修只消一想便毛骨悚然,為了全力彌補(bǔ),死不認(rèn)賬道:“我,我,我可不認(rèn)得你……” 謝華瑯冷聲道:“是嗎?!?/br> 顧明修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當(dāng)然。” 淑嘉縣主見他如此,著實奇怪:“明修?” “明修?你在叫誰?” 顧明修勉強(qiáng)站起身,滿面狐疑,雙手虛空摸索,踉踉蹌蹌的往外走:“我是誰,我叫什么名字?咦,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第17章 打臉 謝華瑯將“明修”二字掰碎,略經(jīng)思忖,倏然冷笑起來,卻只是斜覷著他,并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