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中意也好,不中意也罷,等大婚之后,她便會秦衍一起,徹查當(dāng)年之事。 等真相水落石出,便是她替天行道,為原來的顧星兒報仇的時候。 顧星河與林夫人何怡靜說著話,外面忽然響起小丫鬟的聲音:“相爺來了?!?/br> 一聽相爺來了,林夫人瞬間便從顧星河臉上移開了目光,眼巴巴地看著屏風(fēng)外。 何怡靜微微抬眉,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 小丫鬟們爭著打簾子,顧修承清瘦的身影蕭蕭如松,顧老夫人笑著道:“你的折子批完了?也不知你這丞相是怎么當(dāng)?shù)?,皇帝都沒你這般忙?!?/br> 白夫人直勾勾地盯著顧修承看,接著顧老夫人的話頭:“那是陛下信任表哥,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福分?!?/br> 顧老夫人道:“什么福分,勞碌罷了?!?/br> 一邊說,一邊招呼著顧修承過來坐。 白夫人見狀,讓出來一個位置,顧修承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了顧老夫人的下首。 小丫鬟們奉上了茶,白夫人早已習(xí)慣了顧修承的避嫌,站起來走到顧修承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柔聲道:“表哥,先別喝茶,快去瞧瞧星河吧。一會兒接親的隊伍到了,你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br> 白夫人雖上了年紀(jì),但保養(yǎng)得極好,撒起嬌來,更有一番婦人的風(fēng)韻,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顧修承,眼底能淌出蜜來。 顧修承被她這一鬧,倒也沒再喝茶,放下茶杯,向里屋走去。 白夫人扯著他的袖子,小鳥依人般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進來,林夫人眸光閃了閃,但還是應(yīng)了上去,輕車熟路地給顧修承整了整衣領(lǐng)衣袖,漫不經(jīng)心將白夫人扯著顧修承袖子的手分開,道:“相爺怎么有時間過來了?折子批完了嗎?” 白夫人道:“瞧嫂嫂這話說的,相府嫡女出嫁,嫁的又是九王世子爺,表哥縱是再怎么日理萬機,也要抽出時間過來?!?/br> 顧修承眉頭微蹙,似乎對二人的爭鋒相對有些不悅。 林夫人與白夫人都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人,見此,笑笑將話題岔開。 何怡靜倒了三杯茶,分別捧給三人。 顧星河正在上妝,喝不得茶,何怡靜便讓小丫鬟將水果切成小塊,用銀質(zhì)的小叉子扎了,送到顧星河嘴邊。 水果入肚,顧星河方覺得好受一些。 果然啊,還是何怡靜會照顧人,比只知道爭風(fēng)吃醋的林夫人和白夫人強太多了,怪不得自家哥哥那么喜歡何怡靜,就沖著溫柔體貼的性子,她要是個男人,她也心動。 顧星河思緒亂飛,原本的緊張忐忑,也被這些奇妙的想法沖淡了不少。 上好了妝,又有喜婆來說吉祥話。 大夏朝與她之前看的古裝劇不大相同,服裝也好,規(guī)矩也好,不同于她知曉的任何一個朝代。 這個時代沒有紅蓋頭,新娘手里拿著個扇子,擋著自己的臉,也沒有什么新郎來射轎子的規(guī)矩,不過縱是有,秦衍那病歪歪的小身板也不一定能射中... 搞不好手上一個不穩(wěn),箭就射在她身上了。 不過女方兄弟攔門的規(guī)矩還是有的,顧章則帶著幾個弟弟在二門外等著秦衍,或比詩,或比其他的,總之,不讓秦衍進來的這么順利。 對于詩詞歌賦,顧星河對秦衍極有信心。 顧星河作為一個985碩士畢業(yè)的人,在秦衍面前,跟個半文盲差不了多少,雖說有穿越之后不習(xí)慣的緣故吧,但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了,秦衍的才情是非常高的。 顧章則是個書呆子,只知死學(xué)而不知善用,十個他也未必攔得下秦衍。 顧星河這般想著,院子里的氣忽然開始熱鬧起來,小丫鬟們爭著相報,說世子爺?shù)搅恕?/br> 聽到這個消息后,白夫人搶先一步,攙起顧星河,林夫人見狀,也連忙立在顧星河的另一邊。 這個時代的規(guī)矩,女方出嫁時,是要女方母親相送的,沒了母親,女性長輩也是使得的。 顧星河也不推卻,只讓二人伴著走。 珠簾晃動,屏風(fēng)近在眼前,顧星河在即將走到外廳時,忽然聽顧修承道:“嫁到王府后,你需恪守本分,銘記自己的職責(zé)?!?/br> 顧星河停下了腳步,回頭瞧了一眼顧章則。 他還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形銷骨立,一身清霜,神情淡漠,卻自帶一種久居人上的廉明威儀。 顧星河笑了一下,手里的扇子晃了晃,道:“自然,女兒時刻謹(jǐn)記父親的教誨?!?/br> 才怪。 她要是真的謹(jǐn)記顧修承的教誨,秦家的祖先怕是氣得棺材板都蓋不住了,一門心思蹦出來打死她。 她與二狗子一起穿越過來的時候,她的親人只有二狗子一個,現(xiàn)在多了幾個,有秦衍,有顧章則,獨獨沒有顧修承。 顧修承是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賢相,作為一個活在大夏朝的普通人,她很感激他,感激他在宣平帝多年不上朝的時候,把大夏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她感激他,給了她穿越后的太平日子。 但也僅僅,只是感激了。 她不想插手他的那些朋黨派爭,她也無心給秦衍生個孩子,然后控制秦家,她想查明母親死去的真相,以及為何流落在王府成了一個小丫鬟。 替死去的顧星兒討一個公道。 西邊殘陽若血,從窗戶處浸染進來,一路灑在顧修承的身上,將他清瘦的面容染上一層紅霜。 他負手而立,眸似深潭無波,道:“去罷?!?/br> 顧星河笑著點頭,轉(zhuǎn)身走入外廳。 聲音太過喧鬧,顧修承后面的話如水滴落在了海洋里:與世子...好好過日子罷。 何怡靜秀眉微蹙,攪了攪手里的帕子,終是停下了腳步,慢慢回頭。 滿室紅光,顧修承像是立在一片血霧中。 屏風(fēng)外,秦衍長身如玉,鳳目上挑,目光越過討要喜錢的丫鬟婆子們,落在顧星河身上。 顧星河手里拿著團扇,遮擋著面容,他只能看到她高高挽著的鬢,與垂落下來的珠纓飛舞。 周圍的喧鬧似乎靜止了,他眼里只有那人向他慢慢走來。 原本在相府處于人見人打的林文啟,因成了婚禮上的散財童子,而沒再遭遇白眼。 林文啟一邊散著錢財,一邊拿肩膀撞了一下秦衍,揶揄道:“新娘子飄不漂亮。” 秦衍嘴角微翹,瀲滟的眸里泛起了層層漣波。 不斷有銅錢伴著花瓣灑下,饒是再怎么缺乏少女心的顧星河,也被氣氛燒得有了幾分羞澀。 握上了秦衍略顯冰涼的手,顧星河垂眸一笑。 這樣出嫁,挺好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秦衍不是為了查當(dāng)年之事而娶她,也不是為了給相府一個交代,只是簡簡單單的,喜歡她,所以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娶她。 鳳求凰的奏樂再度響起,顧星河上了轎攆,剛剛坐下,發(fā)現(xiàn)秦衍也跟著上來了。 顧星河有些納悶,這個時代男子不是騎馬嗎? 怎么秦衍這么特殊?跟著她一塊坐轎? 顧星河順著秦衍手里還沒落下的轎簾往外瞅了一眼,恩,這馬真俊,通體雪白,高大異常,披紅掛彩,分外漂亮。 再瞧瞧秦衍,隆重的華服也不曾將他的身板勾輪得高大挺拔,華美的腰封纏著的腰,細得都快跟她有一拼了。 這樣的小身板,莫說縱馬揚鞭了,只怕能不能爬得上馬背,都是個未知數(shù)。 可憐她一心想要找個高大威猛,能照顧她一生的男子,最終還是落入了秦衍這個病秧子的坑。 秦衍的目光太美也太深,一旦淪陷,便再也爬不上來了。 轎攆里燃著熏香,是月下香,淡淡的香味縈繞身邊,秦衍好看得有些過分的臉就在眼前,僅有一扇之隔。 隔著團扇,顧星河看到秦衍的臉越來越近,在貼近團扇時,停下了。 “你開心嗎?” 秦衍道。 顧星河攥了攥團扇,道:“為什么不開心?” 二狗子早被認(rèn)放在了轎攆里,因外面鞭炮聲太響,此事正躲在轎攆的一角瑟瑟發(fā)抖。 秦衍余光掃過,笑了一下,俯身把二狗子抱在懷里。 原本對他頗有敵意的二狗子,早被他用雞腿美食買通了,被他抱在懷里后,還吐著小舌頭舔了舔他的手。 鞭炮聲又響,二狗子被嚇得險些咬住了自己的舌頭,當(dāng)下也不舔秦衍了,只縮在他懷里,毛茸茸的小腦袋一抖一抖的。 顧星河被二狗子的慫樣逗得笑出了聲:“你現(xiàn)在不討厭它了?” 秦衍彼時正撫著二狗子身上的毛,聽到顧星河的這句話,順毛的動作停了一下,抬頭瞧著顧星河,用她剛才的話回著她:“為什么要討厭?” 團扇是紅色,顧星河被紅色遮住了視線,只看到秦衍模模糊糊的臉,但那雙眼睛,卻分外的明亮,像是能看到人的內(nèi)心,直直地看著她,眼里只有她一人。 驀然的,顧星河紅了臉:“學(xué)我說話?!?/br> 轎夫揚起馬鞭,顧章則并著幾個同宗兄弟分列在四角,騎馬相送。 東貴西富南貧賤,北城是皇室的一家子,秦家算是半個天家,府邸在北城,相府是臣子,府邸在東城,兩府中間相隔一段距離,又加上秦衍與顧星河的婚事是九王府?dāng)?shù)年來第一宗喜事,王府有意大cao大辦,讓迎親隊伍繞城一圈后,才回王府。 顧星河抵達王府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王府上下紅燭高燃,秦衍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亮。 秦家的人死的只剩下秦衍一個,無人能出面主持婚禮,嘉寧公主便是王府的主心骨。 迎親隊伍停下后,她帶了侍女丫鬟在二門外等著。 以她公主的身份,她只需要在屋里等著便是,但顧星河是秦衍喜歡的人,又是她一手撮合的,她愿意多給顧星河體面。 宮燈點點,映著嘉寧公主的面容,許是因為秦衍大婚的緣故,她沒再像往常那般素凈,流仙裙,梨花妝,像是尋香而來的仙子。 再怎么濃烈的妝,在她臉上都不顯得艷俗,她的臉,她的眼,永遠帶有一種超脫于世的疏離與憐憫。 顧星河微微一怔,道:“公主?!?/br> 嘉寧公主彎眼一笑:“你該改口了?!?/br> 她話音剛落,身邊的侍女便來攙扶顧星河,另有侍從引著秦衍,帶秦衍去換衣。 秦衍握了握顧星河的手,示意她無需緊張,顧星河眉梢微揚,笑著道:“是,小滿jiejie?!?/br> 按理講,秦衍喚嘉寧公主應(yīng)該喚長嫂的,但不知什么緣故,他喚嘉寧公主,總是喚作小滿jiejie。 仔細想了想,大抵是因為秦衍不想用長嫂二字,困住嘉寧公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