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再想想顧相時不時想要削藩的想法,秦衍幾乎都有些期待接下來的畫面了。 顧星河問掮客要了紙和筆,研磨鋪紙,寫了幾行字。 穿越這么久了,她也學(xué)了這個時代的字,雖不能說極為漂亮吧,與自幼習(xí)書寫字的人相比,但也勉強能入眼,屬于中等偏下的水平。 寫好之后,顧星河帶著佩飾和大字出了屋,顧章則想要陪著,被她果斷拒絕了,只讓顧章則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并不讓他過來,怕他身為世家子弟的驕傲受不了。 開玩笑,當(dāng)街叫賣這種事情,還是讓她這種時刻敢于突破自我的人來做。 若換了顧章則,只怕一天過去了,憋得滿面通紅,也吐不出半個詞。 顧星河找了個熱鬧的地段停下,打開大字報,平鋪在地上,再把帶著相府標(biāo)志的佩飾放在上面,掐了一下大.腿,醞釀了幾滴淚,凄凄慘慘戚戚地叫開了: “小女子家道中落,無處容身,萬般無奈,只能忍痛賣家傳寶玉?!?/br> 街道的商販都是固定的,貿(mào)然來了個叫賣的小女子,還沒交保護費,地痞流.氓里哪里忍得了,捋了捋袖子就準(zhǔn)備教那個沒規(guī)矩的小女子做人。 剛走到顧星河身邊,瞧見了那幾行大字,也瞧見玉佩上的相府標(biāo)志,再想想街頭巷尾瘋傳的相府有嫡女流落人間的事情,瞬間就慫了,當(dāng)下也不敢過去搗亂了。 秦衍躺在一邊,瞇眼看著演得正上頭的顧星河,險些笑出了聲。 這種鬼點子,也就顧星河能想得出來,這下好了,別說顧相的面子,只怕連里子都一同丟了個精光。 ——不認(rèn)親女,導(dǎo)致親女當(dāng)街叫賣,這種丟人事,足以流傳萬世永垂不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星河:別逼我 我瘋起來自己都怕 第三十一章 不是顧星河吹, 她長這么大,就沒見過比自己還能豁得出去的人。 當(dāng)然了, 自打從二十一世紀(jì)穿到這個大夏朝,成了一個沒有人權(quán)的小丫鬟后,豁不出去也要豁出去了, 要不然,去哪給二狗子弄rou吃? 二狗子是rou食動物, 青菜看都不帶看的,少吃一口rou, 就能萎靡不振半天,天知道之前她是怎么養(yǎng)得起二狗子的。 現(xiàn)在好了, 弄清自己身份, 發(fā)現(xiàn)自己親爹是個丞相,原本等著吃香喝辣了,結(jié)果親爹又不認(rèn)她, 甚至還斷了顧章則的銀子,準(zhǔn)備讓她自生自滅。 叔可忍,嬸都忍不了。 她光腳不怕穿鞋的, 還就不信了, 治不了顧相那愛惜羽毛的病。 顧星河用帕子半掩著面, 抬眉間, 淚眼朦朧,霧水悠悠,秋水漣長也不過如此了, 原本聚集過來看熱鬧的人,待看到她的長相時,無不看愣了眼。 顧星河便在那一片癡癡的目光中,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余光掃到人群中有人迅速離去,去的位置是顧相的府邸,顧星河勾了勾嘴角。 看來她那個便宜爹沒有想象中那么冷漠無情,還是派了人關(guān)注著她的,瞧這人的速度,怕是一會兒就把她當(dāng)街叫賣的消息匯報她爹了。 顧星河心中發(fā)笑,聲音卻越發(fā)凄涼,一唱三嘆,就差沒有念著小白菜啊葉兒黃,兩三歲沒了娘的臺詞了。 監(jiān)視顧星河的人快馬加鞭回到相府,一點也不敢歇息,一路小跑來到顧修承的書房前。 桌上的戰(zhàn)報奏折如小山,將書桌分割成兩半,琉璃燈燭火明明暗暗,映在顧修承消瘦清雋的臉上。 侍衛(wèi)氣喘吁吁說著顧星河此時的所做作為。 顧修承批閱奏折的手停了一下,紫毫在紙上染下一處墨跡,顧修承筆尖微頓,順著墨跡寫了個已閱,將污漬完美化解。 雖是陽春三月的天氣,但顧修承怕冷,書房里仍然燒著地龍,桌上侍從們送來的參茶換了又換,仍有些涼意,顧修承含了一口,道:“此事林家知道嗎?” 侍衛(wèi)點頭道:“知道,屬下回來時,恰遇到林家的人,想來他們也是回府通知貴人的?!?/br> 顧修承頷首,對身邊伺候的侍從道:“茶涼了,再續(xù)一杯。” 侍從點頭稱是,顧修承從小山似的奏折處拿了一本,翻開之后,眉頭微蹙,聲色淡淡:“下去吧?!?/br> 侍衛(wèi)退了出來。 大街上,顧星河所在的地方已經(jīng)被圍得水泄不通。 秦衍趴在她身邊,小腦袋枕在前爪上,小胡子一翹一翹的,幽藍(lán)的眼睛漾滿了笑意,映著顧星河翹著蘭花指擦淚的模樣。 剛才從人群中離開的人,多半是去找顧相通風(fēng)報信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顧相氣急敗壞跑過來的畫面。 想到這,秦衍越發(fā)期待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顧相那般冷靜自持的人物,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問玉佩怎么賣。 也有那等輕狂男子,轉(zhuǎn)著扇面,眼睛滴溜溜地在顧星河身上轉(zhuǎn),捏著聲音,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問顧星河受了什么委屈。 顧星河一邊哭,一邊訴說自己命好苦,其入戲程度,拿一百個奧斯卡也綽綽有余。 在街角遠(yuǎn)遠(yuǎn)跟著顧星河的顧章則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 被人撞了一下肩膀,都沒有感覺到,眼睛直直地看著人群中低眉垂淚的顧星河,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是沒有想過,顧星河拿了玉佩去當(dāng)鋪當(dāng)了的事情,這種事情雖然有點丟臉,但為了給顧星河買宅子,那都不是事。 可顧星河沒有拿著玉佩去當(dāng)鋪,只在街上熱鬧的地方擺了個攤,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哭訴著自己的命苦。 這下不僅僅是丟人了,他幾乎能夠想想得到,一向甚至愛惜臉面的父親得知后,火冒三丈趕來,當(dāng)街一巴掌,把顧星河拍死的場景。 但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 人這么多,父親再怎么生氣,也只能壓著性子把她哄回去,好吃好喝地供著,生怕她再次出府丟人。 顧章則吞了吞口水,忽然覺得,他對這個血親的meimei,好像并不了解。 說好的柔柔弱弱需要她保護的meimei呢? 這熟練的挖坑套路,委實讓他自嘆不如... 顧章則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沒敢過去。 事情鬧得這么大了,他過去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只是性子直,但并不傻,看到現(xiàn)在,也看明白了顧星河的打算。 她是鐵了心的想逼父親出來,他要是貿(mào)貿(mào)然過去,怕是會壞了她的打算。 還是在這看著吧,要是有人敢對她動手動腳了,他再出現(xiàn)給她解圍。 顧章則這么想著,然后就看到,衣著光鮮的侍從們,前呼后擁地護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 侍從開路,林文啟走到顧星河面前,沉著臉,拉著顧星河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顧星河啪地一下打下他的手腕,蹙眉抬頭道:“這位公子...” 一抬頭,看到林文啟黑得跟鍋底沒什么兩樣的臉,后知后覺地想起,如果論起血緣關(guān)系,她要叫林文啟一聲表哥的。 顧家和林家是姻親,死了一個林家女,林家又嫁了一個庶出的女兒過去,直到現(xiàn)在,都是穿著一條褲子的好親戚。 她當(dāng)街叫賣,丟臉的不止有顧家,還有她的外祖家林家。 林文啟此時的心情就跟他的臉色一樣黑,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跟我回去?!?/br> 想起以前被他調(diào).戲的事,顧星河就不大想搭理他。 林文啟比起顧章則,更不像個世家公子,為人輕浮得很,李夜城不過是多看了她幾眼,他就急哄哄地開口調(diào).戲她。 李夜城說起她的模樣,林文啟更是忙不迭地撇清關(guān)系,弄得她跟瘟疫一樣。 李夜城還知道她的模樣與林家顧家都有點相似,私下派人查一查呢,他倒好,生怕自己多個丫鬟親戚,撇清關(guān)系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那會兒嫌棄她是丫鬟,玷污了林家的門楣,哦,這會兒又覺得丟人了,早干嘛了? 林文啟抓她的力氣非常大,顧星河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不悅道:“這位公子,若是買玉,便買玉,若是不買,還請讓一讓?!?/br> “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您是大家之子,沒得辱沒了您的風(fēng)度。” 林文啟險些把鼻子氣歪。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劈開顧星河的腦袋看一看,里面究竟裝了什么東西。 當(dāng)街叫賣這種事情,是一個世家小姐做出來的事情嗎? 再一想,哦,她是世家小姐,但又不是世家小姐,她生來就是王府的小丫鬟,沒有享受過世家的教養(yǎng)和錦衣玉食,不懂什么規(guī)矩和體統(tǒng)。 給秦衍當(dāng)侍妾的事情被華陽公主爆出來之后,侍妾是不能再當(dāng)了,親爹顧相又不認(rèn)她,可不就只能在街上賣點東西討生活了嗎? 林文啟強忍著氣,壓低了聲音,道:“跟我走,這不是說話的地方?!?/br> 再繼續(xù)呆下去,明天的笑柄里就會出現(xiàn)他的名字。 周圍人議論紛紛,林文啟把臉一扭,劍眉倒立,一臉的怒不可遏:“看什么?都散了!” 身旁的侍從們更是狗仗人勢,耀武揚威般驅(qū)趕著看熱鬧的人群。 林文啟轉(zhuǎn)回臉,沒了看熱鬧的人,顧星河總該跟他走了吧? 可偏偏,顧星河還是說什么都不走。 往那一坐,跟長在那似的,抱起一旁的狼崽子,慢悠悠地跟他說句話,大有他再逼她,她就放狼崽子要他的意思。 林文啟沒了辦法,氣急敗壞把手往后面一伸:“拿錢?!?/br> 侍從們急急忙忙解錢袋。 金銀是俗物,世家公子從來不帶的,都是讓身邊伺候著的小廝侍從帶著的。 林文啟接過沉甸甸的銀袋子,嫌棄地往顧星河面前一推,道:“可以跟我走了吧?” 顧星河眼睛一亮,把銀子倒出來數(shù)著銀子。 這么多的錢,她再也不用發(fā)愁怎么弄錢給二狗子買rou吃了! 不僅給二狗子買rou的錢有了,就連她看上的那處宅子也有了,剩余的錢,還夠她買幾個小丫鬟,再做點小生意什么的。 一瞬間,顧星河對林文啟的怨念全部消失了。 顧星河把銀子數(shù)好之后重新裝進去,收好玉佩,再把大字報一收,道:“走,走,現(xiàn)在就走?!?/br> 她賣顧章則的玉佩一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讓顧修承下不了臺,既然兩者都已經(jīng)達成目的了,她就沒必要再演下去了。 顧修承派的有監(jiān)視她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顧修承都知道,要是顧修承今天不來找她,她明天可以故技重施,再來街上叫賣,等到顧修承坐不住,主動來找她為止。 反正她在哪住顧修承都知道,不愁找不到她。 顧星河前一秒寧死不屈不愿走的態(tài)度,與后一秒麻溜收拾東西的態(tài)度相差太大,其轉(zhuǎn)變之快,讓林文啟嘆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