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夏明慧說得實心實意，但張隊長卻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盯了夏明慧一眼就轉(zhuǎn)身走開。

    人漸漸散去，夏明慧隱約聽到有人在說：“好歹老李家也養(yǎng)她到這么大了……”

    那是說她不知好歹，沒有知恩圖報反倒在報紙上亂說壞了李家名聲吧？

    撇了撇嘴，夏明慧沒有理會那些人。

    上輩子她還在乎別人怎么說她，但這輩子——哼，誰管他們？說到底，都不過是些不相干的人，理他們干啥？

    進(jìn)了院，還沒看到夏飛仙，要是往常，夏飛仙早就在院門口等她了。

    夏明慧有一瞬間有些忐忑，姜婉如和白玉鳳都因為報紙的事或難過或發(fā)瘋，娘是不是也……

    “娘，我回來了！”先是喊了聲，夏明慧才進(jìn)屋。

    “啊，回來了……”里屋傳來夏飛仙的聲音，讓夏明慧松了口氣。

    等進(jìn)了屋，卻看到夏飛仙背對著她。

    “娘，你在……”夏飛仙一側(cè)身，夏明慧就看清了那面墻。

    那面墻上，原本只掛著一個相框，里面放的是夏飛仙的照片，后來，夏明慧得了縣里表彰也拿回來一張獎狀，就掛在照片旁邊，可現(xiàn)在，卻又多了一個相框，湊近看，卻是一張報紙被鋪得平平整整的嵌在相框里。

    沖著夏明慧一樂，夏飛仙有些得意：“怎么樣？娘嵌得漂亮吧？娘啊，以后把你在報紙上登的文章，還有你得的獎狀都給嵌起來，掛一整面墻，誰來都能看到?！?/br>
    夏明慧臉上有些發(fā)燙：“娘，不用……”

    沒等她說完，夏明慧已經(jīng)過來扯住她的手：“慧兒啊，娘識字不多，可之前老劉家的丫頭都給娘念了……你答應(yīng)娘，以后咱只寫快快樂樂的事兒，只記那些開開心心的事兒，中不？”

    目光忽閃，夏明慧有點(diǎn)鼻酸，卻是重重點(diǎn)頭：“嗯，咱們娘倆以后只會過得快快樂樂的”

    早上醒來時，夏明慧只覺得渾身是勁兒，一早起來，送了夏飛仙下地，就拎了背簍去割豬草。

    沿著河邊，野草茂盛，夏明慧一路割過去，不一會，就裝了半簍，隨手扯了根草，扒了草皮，抽了草芯，含在嘴里吹出清越的曲兒。

    一只曲兒還沒吹完，就聽到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喝罵聲。

    聲音有點(diǎn)耳熟，夏明慧一聽就聽出了是李鐵蛋，不禁皺眉。

    除了李鐵蛋的喝罵聲，還有一個含糊的聲音，聽不清是在說什么，但那聲音夏明慧還是聽出來了。

    是李拴柱，也不知這堂兄弟兩個又在玩什么？不過就是不看，想也知道，李鐵蛋那個混小子，可是從沒真像白玉鳳盼著的一樣照顧過李拴柱，傻子在他眼里就是傻子，哪怕是有血緣關(guān)系也不過是個逗著玩的玩具。

    開心時像逗小狗一樣哄兩句，丟兩塊糖或是糕點(diǎn)，生氣了掄起拳頭就打。偏偏李拴柱是個傻的，話也說不明白，而且還是那種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就算上午剛挨了打，下午李鐵蛋丟塊糖就立刻又開開心心地跑過去。

    李富貴被關(guān)進(jìn)看守所又出來后，和兄弟家里的關(guān)系比從前更差，李鐵蛋這會兒就是揪著李拴柱痛打也不出奇。

    夏明慧也不想過去看，拎了背簍就想走，才走出兩步，就聽到有人叫：“不行??！會死人的……”

    好像是白胖的聲音？！

    夏明慧回過頭，拔腳跑向河邊，還沒跑近，就聽到“撲通”一聲響。

    遠(yuǎn)處兩個少年匆匆沖了出來，夏明慧頓住腳步，才放下手里的背簍，張嘴要問，李鐵蛋已經(jīng)直接從她身邊沖了過去。

    李鐵蛋跑得極快，夏明慧沒喊住，只來得及看清他滿是汗水的臉。

    “李……”

    白胖呼哧帶喘地沖過來，一腳踢在夏明慧的背簍上，直接就跌在地上。

    夏明慧正好把人逮住：“到底怎么了？”

    白胖臉色發(fā)白，嚇得面泛土色，被夏明慧一喝，立刻指了河那邊：“掉、掉下去了……”

    來不及多問，夏明慧拔腳就跑，才近河邊，就看到河里頭一個身影在水中沉泛，不過幾步路，就眼看著人已經(jīng)要沉下去了，只見得晃動的雙臂和半個腦袋。

    李拴柱？！

    夏明慧一時間有些怔忡：不該是這個時候??！

    李拴柱是淹死的，可并不是這個時候，要按時間來算，還得有個五六年，那是夏明慧都離開李家的時候，為了給李拴柱討個媳婦，白玉鳳打了剛初中畢業(yè)的李玉華的主意，想用這個也是千疼萬寵的女兒來換婚。

    李玉華怎么肯干，吵不過直接就甩了袖子走人，就是她走的那天，李拴柱不知怎么的掉進(jìn)河里淹死了，那以后李玉華也一直不知去向。

    要說恨，夏明慧是恨極了這個總是打她的傻子。甚至可以說有時候會在心里冷笑“死傻子，早晚你都得淹死！”

    可是這會兒，突然之間看到李拴柱掉進(jìn)河里，掙扎著撲愣著，不知怎么的，心里亂糟糟的。

    腦子亂成一團(tuán)麻，夏明慧咬了咬牙，猛地竄出去，沖到河邊，甩了鞋子，直接就撲進(jìn)了河里。

    夏明慧的水性還好，不過不會那些什么蝶泳仰泳的泳姿，就會一個狗刨。但速度卻快，不過片刻，就劃到李拴柱身邊。

    李拴柱雖傻，卻有求生的本能，呵呵地伸手來夠人。

    夏明慧哪兒敢讓他抓到，繞到他身后攬了人帶著他往岸邊游去。

    難免要罵這傻子死沉！又罵自己也傻了，居然拼了命來救這個仇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眼瞎的

    趴在岸邊上，夏明慧喘均了氣，抬頭看拖李拴柱到岸邊的白胖，禁不住翻了翻眼皮。

    還好白胖沒跑，這會兒還能幫幫忙。

    來不及擰干衣裳，夏明慧喘著粗氣走過去，直接一腳踢在李拴柱腿上：“死沒？”

    躺在地上的李拴柱沒有半分聲息，白胖伸出手試探著在李拴柱鼻前拂了一把，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沒、沒氣了……”

    夏明慧嚇了一跳，忙蹲下身，伸手去試，試過之后忍不住罵人：“你也傻了？這不還有氣兒嘛！”

    “有氣？”白胖眨巴眼，臉以有點(diǎn)緩過來了：“那……是我沒摸準(zhǔn)？”

    翻了個白眼，夏明慧心道這小子也嚇壞了。

    李拴柱人是肯定還活著，只是這會兒氣息微弱，也不知道會不會一會就死了？

    咬了咬唇，夏明慧用力把李拴柱翻過身，狠狠地捶著李拴柱的后背。

    她從電視里看過，溺水的人要沒了呼吸可以做人工呼吸救治，但要讓她給這傻子做人工呼吸，她才不干呢！

    別說她惡心，這事傳出去，白玉鳳都能扯著她立刻把她嫁給傻子信不信？

    “白胖，你還傻站著干什么？去喊人??！”

    被夏明慧一喊，白胖往后退了兩步，才回過神，慌亂地應(yīng)了聲扭身就跑。

    夏明慧狠狠捶了好幾下，沒聽到李拴柱發(fā)出什么聲音，只好又把人翻過來，狠壓他的肺部，這么連壓了十來下，李拴柱一聲低咳，嘴里涌出水來。

    一看這法子有用，夏明慧又是一陣狠按。

    李拴柱的嘴里水不停地涌出，呼吸也漸漸順暢起來，夏明慧開始心安起來，覺得這傻子命大肯定死不了了。

    還想再按，就聽到遠(yuǎn)處傳來尖叫聲。

    夏明慧的手一頓，抬頭看去，就看到白玉鳳尖叫著沖了過來，人還遠(yuǎn)著呢，已經(jīng)大叫：“別碰我兒子！你離遠(yuǎn)點(diǎn)！不許你碰他……”

    嘴角撇了下，夏明慧縮手起身退開，才站穩(wěn)白玉鳳已經(jīng)沖過去，沒去看李拴柱，去是直撲向夏明慧，一下子把人撞開，抬手就打：“你個黑心腸的死丫頭，怎么這么壞，居然想淹死我兒子！”

    一時沒防備，身上挨了兩下，夏明慧一反應(yīng)過來就看以手去推白玉鳳：“你眼瞎嗎？沒看到是我救的人嗎？！”

    后頭緊跟著沖過來的人也忙著喊：“先看柱子，先看柱子啊……”

    白玉鳳這才轉(zhuǎn)身撲到李拴柱身前，也是巧了，她剛蹲下身搖晃了兩下，李拴柱就猛地咳了兩聲，翻身一手撐著地吐了起來。

    一看兒子醒了，白玉鳳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頭的人也是吐了一口大粗氣，趕著過來：“好了好了，這不好好的……”

    應(yīng)該是被白胖從地里喊來的，除了白玉鳳，后頭還跟著十來個老鄉(xiāng)，這會七嘴八舌的，說啥的都有。

    王桂花也夾雜在人群里，尖著嗓子嚷：“我都說那死丫頭就是個黑心腸的了，你看看，她多狠心，拴柱那孩子傻乎乎的，懂啥??？她都要害……”

    一聽這話，白玉鳳一下就來勁了，爬起身張牙舞爪地?fù)湎蛳拿骰邸?/br>
    夏明慧如何還肯讓她打到，直接就和人撕把起來了：“白玉鳳，知道你傻分不清好賴人！可你眼睛總沒瞎吧？這除了拴柱就只有我，不是我救了你兒子還能有誰？連聲謝都沒有，還來打我，你是人不是？”

    反手打開白玉鳳抓來的手，夏明慧扭頭喊：“王桂花，你別躲在人背后挑唆，推李拴柱下河的就是你家李鐵蛋！”

    王桂花“唉喲”一聲：“死丫頭，你還敢冤枉我家鐵蛋！看我不打死你……”嘴上罵著，人已擠出人群奔著夏明慧過來。

    就在王桂花伸手來抓夏明慧時，人群里傳出一聲厲喝，人群往旁邊閃開，夏飛仙跑得連鞋都掉了，也顧不上穿，就抓在手里，遠(yuǎn)遠(yuǎn)地一聲厲喝，手里的鞋先砸了過來。

    王桂花一個沒躲開，被夏飛仙的鞋砸在臉上，粘了一嘴泥，惡心得直“呸呸”。

    “王桂花，你敢動我閨女一根頭發(fā)，老娘就抓花你的臉！”尖聲厲喝，夏飛仙也不去挽散亂的頭發(fā)，直奔而下，先是撞開王桂花，又一把扯住白玉鳳的頭發(fā)，竟是生生把白玉鳳拖倒在地。

    “夏飛仙，你瘋了……”白玉鳳尖叫著，反手就往夏飛仙臉上抓：“你真當(dāng)自己是長輩了是吧，倚老賣老，當(dāng)老娘怕你？！”

    “娘，你——小心……”夏明慧急得直跳腳。

    夏飛仙年紀(jì)到底比白玉鳳大上一些，她是真怕娘吃了虧，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人多欺負(fù)人少要惹人閑話，直接撲上去撕扯白玉鳳。

    抹干凈臉，王桂花也不上前幫白玉鳳，反是撇了撇嘴：“狗咬狗，一嘴毛?！?/br>
    使足了勁兒，夏明慧扯開白玉鳳，又扭頭看夏飛仙：“娘，你沒事兒吧？”

    “小心……”夏飛仙急著叫了聲，眼看夏明慧被白玉鳳抓了把，忙往前撲。

    夏明慧哪敢再讓她上手，扯著白玉鳳往旁邊擰，兩人正扭打在一起，就聽到有人氣急敗壞地叫：“你們到底鬧夠沒！都放手、放手……”

    是張隊長來了，可這會正打出火來，根本沒人聽他的話。

    張隊長氣了個半死：“去，把人給我拉開！誰把人拉開，我給誰記一個整工分。”

    這個法寶一祭出，只聽得人群里哄地一聲，一群娘們涌上前，你扯我拉的，三下五除二直接就把扭在一起的夏明慧和白玉鳳分開了。

    白玉鳳氣喘吁吁地還要抬腳去踢，嘴里只是尖聲大罵。

    夏明慧卻是立刻甩手：“放手！那個眼瞎的不動手我也不會動手！”

    一得自由，她就立刻轉(zhuǎn)向張隊長：“張隊長，你來得正好！來評評理！老李家的小子被李鐵蛋推下水了，我把人救起來，他媽倒過來打我！你說有這樣恩將仇報的嗎？”

    白玉鳳還沒說啥，王桂花就先急了：“張隊長，你可不能聽這黑心腸的死丫頭亂講，我家鐵蛋好模樣的又不瘋不傻的怎么能把他弟推下水?。靠隙ㄊ沁@個死丫頭記恨她媽才把人推下去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話說得大聲，可是看著張隊長板著的臉，王桂花心里卻有點(diǎn)發(f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