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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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留弟撇了撇嘴角,順勢把手里那碗放在了王桂花面前。 餃子還沒端上來,王桂花和白玉鳳早就已經(jīng)把醬油醋調(diào)好了,還張羅著:“沒蒜泥???吃餃子那得配蒜才好吃!沒蒜泥來頭生蒜湊合吧!” 李留弟被姜婉如一推,只能跑去外屋地拿蒜,速度那叫一個快,拿完都是用跑進的屋。 “這丫頭……”溫淑芳才一扭身的工夫,就覺得身后帶風(fēng)。 “呀,不是豬rou大蔥餡???大姐,你也真是小摳,就用點大果子打發(fā)我們?”王桂花撇著嘴,可是筷子卻下得一點都不慢。 那頭白玉鳳也是一樣,嘴被吃的堵上了,哪兒還顧得上抱怨。 李留弟就坐在對面姜婉如身邊,身子稍稍直起了些,盯著對面兩人夾餃子。 姜婉如覺得這不大好,就伸手扯李留弟,見李留弟不動,她心里一嘆,心想丫頭苦慣了,大概很久沒吃餃子了。回頭得給丫頭包餃子,就包純豬rou大蔥餡的。 她正想著呢,就突聽“嗷”的一聲,倒把她嚇了一跳。 “咋了?”姜婉如微微坐起身,去看捂著嘴的王桂花。 王桂花“噓噓”半天,才把手放開,還沒等眾人看清她是怎么回事,那頭白玉鳳也是“嗷”的一聲叫了起來。 “咋了這是……”姜婉如有些發(fā)蔫,這吃餃子好好的叫啥叫?。?/br> 定睛看去,才發(fā)現(xiàn)王桂花伸出的舌尖上一溜的小水泡,分明就是燙壞了。 “你們……也吃得太快了吧!” 又不是小孩,得多長時間沒吃餃子了?居然吃得這么快,連舌頭都燙壞了。 白玉鳳不僅是舌頭燙壞了,嘴里一圈都是燎出的水泡。 “噓噓”著,她眼一抬,想都不想,直接就抬手打向李留弟。 姜婉如忙伸手擋:“你干啥呀?自己嘴饞,燙壞了舌頭還好意思打孩子?” 白玉鳳眼都紅了:“糖、糖——糖餃子啊!” 那頭王桂花急著喊“水、水”,把之前剩的半杯水喝完了,還覺得不足。 聽到說糖餃子,姜婉如也是吃了一驚,忙探頭去看,可不是。 沒吃完的半個餃子里頭哪有餡?根本就是一汪子糖水,這會慢慢涼下來,倒成了糖霜。 可糖水熱時,粘到舌頭上那就是一個泡,王桂花和白玉鳳吃得急,王桂花還好些,是咬半個,白玉鳳那是直接一個餃子丟進嘴里的,整個口腔都燙禿了皮。 這——是二娣干的?! 姜婉如驚疑不定地轉(zhuǎn)過頭去,李留弟正在哈哈大笑,半個身子都趴在炕沿上,兩條腿還一蹬一蹬地直踢地。 “活該!活該!讓你們嘴饞——還吃餃子……” “二娣?真是你?!你咋能這樣,燙壞人可咋辦……”不,這不都已經(jīng)燙壞人了嗎? 姜婉如瞪著李留弟,一時間分不清心底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五十四章 你們以多欺少是吧 李留弟完全沒有覺察到姜婉如的失望,笑得哈哈的,完全沒有那種做了壞事就該瞞著的感覺,就那么指著王桂花和白玉鳳尖聲嚷:“活該、活該!讓你們倆饞?。】茨銈冞€敢不敢要餃子吃……” 白玉鳳哪兒受得了這個? 也不管這是在哪兒了,直接跳下炕,抓了自己的鞋就奔著李留弟去了。 “你要干啥?”姜婉如一聲厲喝,挺身擋在李留弟身前,手一指,厲喝:“你把鞋扔了!咋的,在我眼皮底下還敢打人!?” 白玉鳳也是委屈:“姜大姐,這孩子不打能成材嗎?你看看這死丫頭都壞成什么樣兒了?現(xiàn)在就敢用這樣的陰招坑我和她大娘,那以后還不殺人放火啥壞事都干了?” “啥殺人放火?你啥把孩子說那么壞呢?這不就是小孩皮嘛!哪兒就說得到那去了?”姜婉如還是護住了李留弟。 要說李留弟干的這事兒,姜婉如是不高興的。再怎么著,都沒有在家里這么戲弄客人的理兒,打心底里姜婉如不想相信自己閨女居在會這么壞,可事實擺在眼前了,干出這事兒的就是她自己個的閨女。 沒法子,再不高興,再生氣,那也還是得護著,自己的閨女,怎么能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打?哪怕那是她養(yǎng)母也不行。 一個要護,一個要打,兩個女人先還沒有身體接觸,只是一個揚手,一個伸手來擋,可漸漸的就湊在一處撕把起來。 白玉鳳長年干農(nóng)活,有著一把子力氣,姜婉如卻是身體一直不大好,身弱力小,更何況她這輩子就沒和人打過架,沒幾下就落了下風(fēng)。 后頭李留弟看得發(fā)急,竄出來就踢,白玉鳳膝蓋上中正一腳,“唉呀”一聲,氣得直罵:“小兔崽子,你等著……” 被燙了舌頭,王桂花早就恨毒了李留弟,這會兒還哪兒坐得?。刻驴粊砩焓志统独盍舻?。 只是她還沒抓著李留弟,手就被人抓住了,扭頭一看,一個杏眼柳眉的姑娘正瞪她,可不是老溫家的大姑娘? 不只是溫淑芳跑進屋來,連著三個小的也跟進屋。 “放開我媽、放開我媽——你個壞女人……”溫淑貞尖著嗓子叫。 小的溫佑國更是二話不說,一頭撞了過去。 白玉鳳本來腿就被踢疼了,這會被溫佑國一撞,一個沒站穩(wěn),直接就跌坐在地。 被溫淑芳抓住手的王桂花一看情況不妙,也不動手了,扯著嗓子就嚷起來:“好??!你們是仗著人多欺負人手是吧?!我就不信了,這還沒個地方說理了……老二媳婦,起來、起來,咱們打地兒說理兒去!我就不信那事兒了,死丫頭可是在咱們戶口本上呢!說到哪還不是咱的孩子,這就去告他們拐賣人口,是拍花子……” “誰拍花子???你才拍花子,你們?nèi)叶际桥幕ㄗ印崩盍舻苓@會覺得自己有仗義了,哪兒還怕王桂花和白玉鳳,梗著脖子罵,還追著追著地叫:“快滾快滾,看你們還敢再來……” 姜婉如趕緊扯住李留弟:“你這孩子,還嚷嚷啥呀?不是娘說你,你剛那事兒也辦得不對,咋還能那么壞呢?” 眨巴眨巴眼,李留弟也覺得委屈:“她們要不壞,我能壞她們?” 被李留弟一句話噎住,姜婉如看了她半天,也只能低嘆一聲,把人摟在懷里,又去看大姑娘:“這可咋辦?她們會不會真去派出所告咱們?” 溫淑芳倒有主意:“怕啥?媽,二娣是我親meimei,再告能告出個啥?佑安……” 她只是喊了一聲,溫佑安就會意了:“我去看看……” “唉……”姜婉如叫了一聲沒叫住,只能皺眉道:“餃子煮好沒?三丫、老小,先吃飯,佑安回來也快吃兩口趕緊上學(xué)去!別因為這個誤了學(xué)習(xí)……淑芳,你單位那邊也是……” 溫淑芳答應(yīng)一聲,招呼弟妹吃餃子,又去擰李留弟的臉:“小東西,怪不得剛才那么勤快,原來是打那么個鬼主意,還別說,心眼兒還真多,居然還想出這么個法子……” 一旁的溫淑貞瞪大眼睛,也是一臉崇拜似地看李留弟:“姐,我們學(xué)校有人欺負我,你也去給他們吃糖餃子?!?/br> 李留弟大汗,只能揪了揪小姑娘的辮子,看溫佑國卻夾餃子,忙上前推開白玉鳳沒吃完的那碗:“這里頭這樣捏了麥穗的不能吃,是糖餃子,要吃等涼了吃?!?/br> 姜婉如湊過去看看,還真是,碗里餃子不是一樣形兒的,其中有幾只是捏了麥穗形的,一看就能看得出來,只是王桂花和白玉鳳兩個嘴急,根本就沒有細看。 想想,姜婉如看向李留弟:“你剛才故意把碗放我跟前的吧?” 李留弟點頭,笑得靦腆:“她肯定不帶讓著你的,一準是要自己先吃?!?/br> 低聲嘆了聲,姜婉如摸著李留弟的頭,柔聲道:“這腦子,該用在正經(jīng)地方,好好學(xué)習(xí)……” 話說到一半,她就想起來李留弟沒上學(xué),眼眶一酸,忙別過臉去,這么一鬧,反倒不像剛才一樣生氣了。 餃子還沒吃完,溫佑安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一進屋連氣都沒喘勻,就喊:“她、她們沒去派出所,好像在街上打聽服務(wù)樓怎么走了……” 姜婉如忽地一下就站起身來了:“糟了,她們?nèi)フ夷惆至耍@可咋辦?淑芳啊,快、快點,咱們也去……” 溫淑芳一聽白玉鳳她們?nèi)チ朔?wù)樓,也變了臉色,可還沒亂了方寸:“佑安吃完飯帶弟妹卻上學(xué),二娣和我們?nèi)シ?wù)樓?!?/br> 溫佑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到底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上炕坐在炕桌前,一個餃子還沒吃到嘴,就又突然轉(zhuǎn)過身,小聲對李留弟道:“小心點……” 李留弟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讓她小心什么。 不過這時候也來不及想那么多,姜婉如也吃不下餃子了,打掃打掃衣服上的灰,又叮囑溫佑安幾句,匆匆?guī)Я藘砷|女出門,直接就往服務(wù)樓奔。 第五十五章 小狼崽子 服務(wù)樓就在中心街,是一棟三層高的小白樓,顧名思義,這個服務(wù)樓肯定就是服務(wù)行業(yè)——為人民服務(wù)嘛! 爾河唯一的照像館,服務(wù)樓照像館,就在服務(wù)樓的二樓。一樓,則是爾河唯一的澡堂子,還有上面三樓原本是旅社,但現(xiàn)在有一小半改成了服務(wù)樓革委會的辦公室。 溫文清工作的地方就在服務(wù)樓二樓的辦公區(qū),要說溫文清這個服務(wù)樓書記,現(xiàn)在只能說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要說官大,沒什么太大的權(quán)力,現(xiàn)在不管是到哪個單位,革委會的領(lǐng)導(dǎo)那才真是叫主管全面,可要說小,服務(wù)樓的正常工作還是他在抓,在爾河多少也是個有臉面的人物。 姜婉如帶著兩閨女趕到服務(wù)樓時,白玉鳳兩個已經(jīng)鬧了起來,不只是服務(wù)樓本單位的人圍著看熱鬧,連著樓上革委會的幾個都跑下來端著茶水看熱鬧了。 被兩個女人圍著又哭又叫,溫文清那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本來中午溫文清是可以回家吃飯的,可他不,天天花著兩三毛錢的飯錢也要在服務(wù)樓的食堂里吃飯,就為了一句話——以單位為家。 有他這個領(lǐng)導(dǎo)帶頭,底下的同志自然也要有樣學(xué)樣,但到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那個錢在食堂里吃飯,不是自己帶著鋁制的飯盒,就是饅頭夾咸菜夾腐乳對付一口。 要不然大中午的,也冒不出來這么多看熱鬧的。這會就在二樓走廊里,空氣里飄著飯菜香還混雜著咸菜腐乳味,外帶濃重的煙味,空氣混濁而凝重,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溫文清扯了扯衣領(lǐng),直想大吼一聲:都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誰讓你們在辦公地方吃飯的?看看一股什么味兒? 要是平常,他一定一嗓子把這群看熱鬧的職工都攆走,可惜現(xiàn)在卻不行,在通往三樓的樓梯上,還半蹲半坐著幾個端著茶杯看熱鬧的呢! 革委會,是這個特殊年代獨有的組織機構(gòu),黨政一體化,主抓全面,引導(dǎo)革命。從大城市到小縣城,乃至到服務(wù)樓這樣的小單位,領(lǐng)導(dǎo)班子都是改名叫革委會了。 李留弟住的勝利公社,又叫勝利生產(chǎn)大隊,它的領(lǐng)導(dǎo)辦公室全稱其實應(yīng)該是叫勝利人民公社(勝利人民生產(chǎn)大隊)革命委員會。 像溫文清,也是革委會的一員,只不過他是屬于沒被打倒的“革命干部”,像他這樣的就是負責(zé)日常業(yè)務(wù)工作,在服務(wù)樓的大佬還是革委會的工農(nóng)兵代表們,三合一的群眾,則是代表維護本單位職工的利益。 換句話來說,就是溫文清這個書記還是有名無實,在他的上頭還壓著革委會的主任。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溫文清才只能壓抑怒火忍住了,這年頭,革命群眾那是你隨便能吼的嗎? 咽了下口水,只要一想到革委會的主任也在那兒端著茶水看熱鬧,溫文清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不只是額上冒汗,渾身都和螞蟻爬似的。 “有什么話好好說,你們先起來……” 盡量壓低了聲音,溫文清上前一步,卻又不好卻扶賴在地上,號啕大哭,只差滿地打滾撒潑的白玉鳳。 像這樣的潑婦,要是被賴上反咬一口不是糟了? 白玉鳳負責(zé)撒潑,王桂花就負責(zé)在邊上解說,還張嘴讓眾人看她的舌頭:“你們說那死丫頭都壞成啥樣了?我可是她大娘,地上的更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養(yǎng)母,咋能這么狠???你們那一家子,個個都趕上狼崽子了……” 姜婉如帶著閨女,還沒等拐彎,就在樓梯上聽到了王桂花的尖叫聲。 再上兩步,就看到烏泱泱的人,姜婉如心里就覺得這事兒壞了。 溫淑芳臉上也沉了下來,拉著李留弟的手也緊了幾分。 兩人快了幾步,姜婉如一上樓就趕忙道:“大妹子,咱們有啥話回家說去,你跑到這辦公的地方鬧算咋回事???” “唉呀媽呀,追來了……”白玉鳳一副嚇到的樣子,跳起身來躲閃姜婉如伸過來扶她的手。 姜婉如只能縮手:“不就是小孩胡鬧嗎?這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