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绷猪涤行o語，“我還在這兒呢，長寒也在外面守著，有情況有我們倆頂著，你安心睡你的——明天不是還要出門嗎？”

    “萬、萬一你們睡了……”

    “我們不睡。”林淼說。

    好說歹說，終于讓?？捎觊]上了眼睛，林淼松了口氣——她往常不大與人交際，話不多，這一番口舌功夫?qū)嵲谑呛馁M她的心力。

    過了一會兒，床上的?？捎旰粑兊镁d長，應該是睡熟了，林淼怕吵醒她，壓著聲音打了個呵欠。

    房間門突然被人輕輕敲響，她過去開門一看，謝長寒站在門口。

    林淼用口型問：“怎么？”

    “你睡會兒吧，”謝長寒低聲道，“我守著就行?！?/br>
    這么突然？林淼的眼神中適時流露出一絲疑惑。

    在她看來，守夜應該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沒道理讓謝長寒一個人辛苦。

    只不過這件事謝長寒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解釋，只好語焉不詳?shù)卣f：“我派的修煉法門修煉之后……就不怎么需要睡覺了，我平時也不睡，守夜正好，你不需要這么辛苦?！?/br>
    “不辛苦啊?！绷猪祿u頭。

    “不辛苦也休息會兒，女子愛美，睡得少傷肌膚?！敝x長寒說，“這里有我看著，不必擔心?！?/br>
    “……好吧?！绷猪迪肓讼?，同意了，“那謝謝你啊?！?/br>
    謝長寒報以微笑。

    床是雙人床，原本是?？捎旰退齧ama一塊兒睡覺的，今晚她mama不在家，林淼正好有個地方躺，很快便睡著了，直至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才睜開眼睛。

    一夜平安無事，?？捎赀€在睡。

    林淼本就睡眠淺，既然睜開了眼睛就肯定睡不了回籠覺，干脆坐了起來，開門走出去。

    謝長寒盤腿坐在客廳中央打坐，林淼一出來，他便睜開了眼睛。

    “這么快就醒了？”他顯然有些意外。

    “我本來就睡得不太好?！绷猪底叩剿赃叄坝邪l(fā)生什么嗎？”

    謝長寒搖頭：“什么都沒有。”

    林淼倒也不太意外，既然她睡覺中途沒被驚醒，多半就是無事發(fā)生：“今天我負責跟著她，你就找地方休息一下？”

    “我不累，”謝長寒拒絕了這個提議，“我可以跟在你們身后?！?/br>
    林淼聽完，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謝長寒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他現(xiàn)在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東西。

    “沒什么，”林淼還是看著他，“就按你說的辦吧。”

    謝長寒被她看得一頭霧水，正想再問，但林淼卻已經(jīng)先一步收回視線，轉(zhuǎn)頭回了臥室。

    常可雨大概是在八點左右醒來的，簡單洗漱之后就準備和兩人一起出門。這天太陽很好，前夜的恐懼也被這明媚的雨后晴天沖去不少。

    她按照原計劃，沿途進了好幾家連鎖店詢問是否招人，這些店自然是常年需要人手的狀態(tài)，然而在聽說?？捎晡礉M十八周歲之后無一例外都回絕了她。

    這讓?？捎暧行┪?，明明年滿十六周歲之后就可以參加一些非高強度的工作，那些店卻不肯通融一下。

    全程，林淼一直在不遠處看著，她難得出門，有些不諳世事，這還是頭一次直面找工作的艱辛，冷淡如她都要替?？捎晷乃崃恕?/br>
    眼看見時間臨近中午，她招呼了?？捎暌宦?，三人一同就近吃了飯，而后到醫(yī)院看望常可雨母親。

    再怎么說，父親也曾是林家的家主、林家百年難遇的馭鬼術奇才，林淼手頭私自收著的遺產(chǎn)數(shù)目對她一個獨自生活物欲不強的女生來說并不算少，在了解過常可雨母親的情況后，林淼直接替她支付了前期的治療費用，只讓常可雨打了張很普通的欠條。

    “這樣一來，你就暫時不用打工了。”林淼站在醫(yī)院樓下，輕描淡寫地說，“高三正是關鍵的時候，專心上學?！?/br>
    ?？捎暌浑p大眼再次盈滿了淚水，這次不是因為恐懼或者委屈，而是因為太感動了：“淼淼……”

    兩個字出口，她忽然有些說不下去，昨夜第一次見面，她先是被二人嚇到，而后又因為林淼打斷了她畫符，有種自己無端被害的感覺，剛開始對她是既害怕又怨恨，然而之后發(fā)生的事情，狠狠地打了她的臉，林淼對她的幫助讓她感到羞愧。

    “你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報答你了?！背？捎瓴亮瞬裂劬?，“你真是……太好了！”

    “你不用這樣，我們來是為了查一些事情，幫你也是在幫我們自己?！绷猪祿u搖頭，“至于這錢，是我借你的。我只是覺得，‘什么年齡做什么樣的事’，十七歲還是該上學的年紀，別為了錢耽誤了……現(xiàn)在，回家復習吧。”

    “好！”常可雨重重地點了下頭。

    這事暫時解決，那個神秘的聲音卻還沒有出現(xiàn)，陰云仍籠罩在頭頂。

    暫時沒了經(jīng)濟壓力，?？捎隂]再繼續(xù)四處碰壁，而是回家整理了一些東西，再次出門去了市內(nèi)的圖書館復習。林淼和謝長寒跟著她到了圖書館，卻沒進去，而是在對外營業(yè)的休息區(qū)找了個能遠遠看見常可雨的位置坐下，各自要了杯冰水。

    林淼始終盯著?？捎辏x長寒卻走了神，看起了林淼。

    他思考著，手指敲打著玻璃杯的杯壁，突然開口道：“十七歲還是該上學的年紀……那么你呢？”

    “嗯？”

    驟然聽見這句話，林淼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像只懵逼了土撥鼠，縮起脖子扭過頭看他。

    好一會兒，她才從一片空白中回過神：“哦……那個啊，我自然是想上學的，但是不敢去。”

    “因為魂魄不全？”

    “是啊?！绷猪荡瓜卵酆煟@讓她看上去有些沮喪，“你可能不知道，魂魄不全、陰氣過重，和其他人接觸的時候，會對那些人造成什么影響。我不希望因為我的緣故傷害到別人，所以很早就不去學校了。”

    謝長寒抿著嘴，沒說話。

    “不過我馬上就成年了，”林淼又道，“成年之后能自由些，到時候可能……去找點想學的東西，上個培訓班什么的吧？我一直沒跟同齡人有過太多接觸，還挺想體會一下那種氛圍——”

    話到此處，她余光一瞥，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嗯？”謝長寒跟著她的動作抬頭。

    “?？捎暾酒饋砹?，大概是想上廁所?！彼f著動了起來，“你在這里坐著，我跟著她過去看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補完

    第40章

    “誒……”

    謝長寒還想說什么，可林淼腳步飛快，很快就閃身進了圖書館的玻璃門內(nèi)。他錯失先機，想想女洗手間自己也不太方便去，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另一邊，追著常可雨來到圖書館一層洗手間的林淼在踏入洗手間的瞬間，稍稍皺了下眉。

    這洗手間看上去很干凈，地上大概是剛剛拖過，附著著一層亮晶晶的水跡，因此，從里面?zhèn)鞒龅某粑毒拖袷屈S梅天被悶過或是發(fā)酵過一般，雖不強烈，但讓人格外不適。

    位于長條洗手臺下方的角落里，點著一盤線圈蚊香，那氣味和臭味混在一起，顯得更奇怪了。

    “這廁所看著干凈還真是難聞啊……”

    林淼默默地這樣想著，她到底還是個愛干凈的姑娘，有些難以忍受這氣味，要不是擔心常可雨出事早就離開了。兩相權衡，她在洗手臺前停下了步伐，對常可雨說：“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br>
    ?？捎挈c了點頭，走進第三間廁所隔間，林淼就在靠近水池的地方站著。她本來想在旁邊的墻壁上靠一會兒，但廁所里這股臭味給了她一種“墻壁實際上很臟”的感覺，心理上有點接受不能，便沒有靠上去。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林淼艱難地呼吸著、呼吸著……忽然，她抬起頭，盯著洗手臺前的鏡子，對著自己的倒影微微蹙起了眉頭，那表情并不明顯，像是在疑惑。

    “為什么……氣味沒有變淡呢？”

    有句古話叫“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翻譯成白話就是進入某個氣味強烈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會聞不到，或者說意識不到那股氣味存在。然而，林淼在洗手臺前站了一陣，那股味道并沒有變淡，反而有一種比剛才更惡心了的感覺。

    林淼有點難受，出聲喊道：“可雨，稍微快一點?！?/br>
    常可雨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聲音悶悶的：“……好的?！?/br>
    廁所里沒有人也沒有好看的風景，林淼被熏得難受，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只好盯著鏡子里自己的臉看。

    其實她也不是面癱，臉上的肌rou運動毫無問題，只是所有的表情由她來做都無法傳達出情緒——這可能跟她本來就沒什么情緒起伏有關——總之，這件事從小就困擾著林淼，雖說早已習慣，但她內(nèi)心還是渴望著做一個正常人的。

    她試著向上提起嘴角，但因為不懂如何傳達喜悅，她的“笑”看上去就像一個怪異的抿嘴，自己看都覺得丑。

    林淼只好將嘴角重新放下，又反復練習了幾次，沒什么進步。她輕輕嘆氣，隨后又喊了一句：“可雨？你好了嗎？”

    廁所里靜默幾秒，而后，隔間里響起沖水的聲音，門開啟了一條一人寬的縫，常可雨從門后走出來，迎著林淼走過來：“好了，可以走了。”

    “好。”林淼點點頭，率先轉(zhuǎn)頭走了出來——她快被熏得窒息了。

    ?？捎昕粗谋秤?，無聲地笑了一下，跟在她之后走了出去。

    ……

    于是也沒人聽見，洗手間內(nèi)傳出了一道很輕的“唔——”，像是掙扎。

    陪?？捎昊氐剿白磿牡胤?，林淼正準備離開，卻被?？捎杲凶×耍骸傲猪?，等我一下?！?/br>
    “嗯？”林淼應聲回頭，發(fā)現(xiàn)回到了位置上的?？捎昃谷婚_始動手收拾書本了，頓時奇道，“你不看了么？”

    “老讓你們坐在外面等我，我自己也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復習什么的……回家也能做嘛?！?/br>
    ?？捎觐^也不抬。

    她是個成績不錯的學生，這樣的學生不說自主動手能力如何，至少對書本是不陌生的，收拾起來自有一套——將課本、練習冊、試卷、參考資料分門別類地收攏，該拿去交給圖書館柜臺的單獨拿出，該收進自己包內(nèi)的裝好，很快她就將自己帶來的背包收拾好了，準備去柜臺辦理借書手續(xù)。

    林淼雖然不太明白她那么快就要離開圖書館是為了什么，不過讀書的事反正她也不懂，輪不到她發(fā)表意見，便跟?？捎甏蛄寺曊泻?，先去找謝長寒。

    謝長寒正邊喝水邊出神，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直到林淼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才回過神：“回來了？”

    “嗯，”林淼坐下，喝了口水將因臭氣而反胃的感覺壓下去，點頭，“她說不看了，要回家復習，現(xiàn)在去柜臺辦借書手續(xù)了?！?/br>
    “嗯——？”謝長寒一愣，“回去？”

    “你別這樣看我，我也覺得奇怪呢。”林淼說，“算了，怎么讀書是她的事，我們只負責她的安全?！?/br>
    “也對?！?/br>
    二人在休息區(qū)等了一會兒，冰水喝下去小半杯，?？捎昃蛷膱D書館里走了出來，三人一同回?？捎昙?。

    到她家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四點了，這一整天三人沒碰見過?？捎昕谥械哪莻€“神秘聲音”，以林淼的標準來看還算順利，只不過臨到門前卻發(fā)生了一點小意外——?？捎瓴铧c沒找到她的鑰匙。

    鑰匙被壓在了書包大口袋的最底層，被帶出去的書和新借來的書一壓，直到幾乎掏空書包才找到。

    “怪我怪我?！币驗檫@事，常可雨特別羞愧，甚至給林淼和謝長寒道了三分鐘的歉，“都怪我沒好好放家里鑰匙，耽誤你們時間了?！?/br>
    “……沒事，我們不介意這個?！敝x長寒回答完，下意識地向林淼瞥了一眼，而后就發(fā)現(xiàn)林淼擰著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林淼搖頭，閉了下眼，同樣是口型回答：“沒什么?！?/br>
    ?？捎昙抑辽儆信_電視，雖然自母親住院后為了省錢就沒再看過，這會兒林淼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捎暌膊涣邌萘?，她怕兩人在她家沒有事情做，主動將電視機遙控器交給了林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