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動作略滯。果然剛才拍照窘態(tài)被盡收眼底。

    “沒”，我心虛極了，但還是大言不慚“沒拍到?！?/br>
    他邊笑邊點頭，露出一種“算你臉皮厚”的表情。

    還笑，cao心別人？有空盯著我，不知道自己被偷拍多少張照片了嗎？上萬點擊，2000評論？

    稿子發(fā)完，關(guān)機，我慢悠悠合上電腦，好似無意地問：

    “你知道你有個粉絲群嗎？”

    “知道”，他作勢也起身，“你不是還跟群主聊得起勁？課間？”

    這都知道，這人怎么老是出其不意？

    “你認識這個鄭小迎？”

    “嗯?！?/br>
    “怎么認識的？”對新信息刨根問底是記者的天性，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派出所。她跟蹤我，我報警了?！闭Z氣毫無波瀾，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事。

    但是我呆掉了。

    這句話在我腦子里轟鳴，而且是邊盤旋邊轟鳴，席卷各種腦細胞。

    那瞬間的幾個想法。

    第一，這位大哥這么剛，我自作聰明的小動作顯得好猥瑣...

    第二，我要退群，這不是不務(wù)正業(yè)的小組織，這是個犯罪團伙。

    第三，再次刷新了我對顧教授的認識。對，我又叫他顧教授了。你們可以觀察，每次我敬畏他的時候，這個稱呼都會改，不自覺的。

    “嗯......”我沉吟，半晌蹦出兩個字，“佩服?！?/br>
    “沒什么用”，他絲毫不以為意，還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學(xué)校怕影響她學(xué)業(yè)，沒做什么處理，所以還是一樣?！?/br>
    “還在跟蹤你？”

    顧軼沒回答，好像在想別的事情。我想這涉及隱私，也就沒追問，自顧自收拾好東西，看他下一步什么安排。

    “你沒跟鄭小迎說你是我女朋友？”突然冒出一句。

    又來了，今天是第二次了，我要不要腦門上貼一個，“顧軼女友在此，妖魔速速散去”?。?/br>
    我是臉皮有多厚啊？逢人就自我介紹？

    雖然我確實說了.....

    但是對方不相信，說出來還挺沒面子。

    “啊....”要面子呢還是說實話呢，“空口無憑，她不信?！?/br>
    顧軼劍眉一擰，“晚上有空嗎？吃完飯再回去？”

    “檀宴”是學(xué)校附近最火的一家餐廳，名字起的挺豪華，其實館子不大，多是學(xué)生來吃。我曾經(jīng)結(jié)束采訪后跟幾個記者來過一次，味道不錯，環(huán)境堪憂。

    傍晚，也是人最多的時候，烏泱泱一片。

    話說，你們知道那些明星情侶躲狗仔嗎？或者是□□人物躲記者的樣子？

    我倆現(xiàn)在正相反，哪人多往哪湊。顧軼真的是鐵了心要讓這段關(guān)系最大范圍的實錘，恨不能開個新聞發(fā)布會。

    店里亂哄哄的，服務(wù)員橫沖直撞，學(xué)生擠來擠去。顧軼個子高，一直站在身后把我籠在陰影里，有時候迎面過來端盤子的人，我躲閃不及，他雙手會把住我的肩。

    好像真的一對情侶。

    受店內(nèi)環(huán)境所限，這回沒有什么“一個杯子兩支吸管”的戲碼，我倆很容易地被淹沒在嘈雜中，反而找到了一種比較舒服的相處。聽不清的話，他會自然地靠近我耳朵傳達，說真的，我第一次感覺顧軼真實，真實又接近。

    但吃完飯走出餐廳，空間由逼仄變空曠，世界由嘈雜變安靜，他又變回了顧教授。

    在店門口，我們客氣地互道再見，都不知道下回再見是什么時候。

    也好像真的合作伙伴。

    情況不妙，我突然的傷感了。

    第8章 小繆

    對于身在職場的人來說，單位都像自己第二個家。

    但是對于本人這種不上進的記者來說，報社的工位還不如樓下蘭州拉面的座位親切。

    跟顧軼分開后的第二天，正好回報社開選題會。一周不見，我的工位又陌生了些，此時還坐著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看樣子也就20歲上下，一副嘻哈打扮，帶個耳機，不時搖頭晃腦像是來泡網(wǎng)吧的。

    我已經(jīng)走到跟前，他掀起眼看了一下，沒理會又低頭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哪來的小祖宗？又是誰家親戚？

    正準(zhǔn)備敲桌子，旁邊跑企業(yè)的張記者搭腔了。

    “陳燃，這是你的實習(xí)生?！?/br>
    “哈？”我知道每年這個時候報社都會來一批實習(xí)生，大多數(shù)是溫溫柔柔的女孩子，也有少數(shù)憤青男孩子，學(xué)新聞主要就這兩類人。

    但你說眼前這個跑錯片場的饒舌歌手，是我的實習(xí)生？

    “今年來了多少實習(xí)生？你們也都分到了嗎？”我向張記者打聽。

    “跟去年差不多，喏，我?guī)蓚€呢?！彼噶酥概赃呎碚谡韴蠹埖膬蓚€女孩。

    “我跟你換?！?/br>
    他哈哈一笑，一副精明嘴臉，“不換。”

    “主編分配的？”我不甘心。

    “主編照顧你”，張記者小聲說，“這個男生關(guān)系不一般?！?/br>
    不用說我也知道，看這大爺樣，沒點關(guān)系敢這么拽嗎？別的實習(xí)生都能幫著分擔(dān)點，帶這么個人只會添麻煩。

    再重申一遍，最討厭別人給我工作添麻煩。

    “我可不用他照顧?！?/br>
    我賭氣往主編室走去，半路就碰到老頭正出來。

    “主編，實習(xí)生這個事情....”

    “我正要給你介紹，來來來，見一下你的實習(xí)生，小繆?！彼麗炛^就要往我座位走。

    “能不能給我換個人，這位爺我?guī)Р粍影??！蔽乙宦犯鴦裾f。

    “帶不動？別人都帶兩個實習(xí)生，就你帶一個?！?/br>
    “那我跟他們換?！?/br>
    “陳燃”，他停住，“為什么安排小繆給你帶，還不是因為你跑學(xué)校最輕松？心里沒數(shù)嗎？別得了便宜還賣乖?！?/br>
    想了想又補充，“也別捅簍子，就兩個月，時間一到給實習(xí)報告蓋個章就完事了?！?/br>
    一番控訴我無言以對，只得把后面的話咽回肚子里，老實接受。

    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小繆，對他印象差到地下，地底，地心。

    在報社每年都帶實習(xí)生，這是個固定任務(wù)。實習(xí)過的人都懂，為的就是一個實習(xí)報告，這種單位表現(xiàn)再好也留不下。所以反正兩個月后就再無瓜葛，對我來說也好，學(xué)生來說也好，都是走個形式，從不過心。

    那時我絕對想不到小繆在我生命里不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小繆全名叫繆哲，確實是學(xué)新聞的，半吊子。他才大二，按理沒到實習(xí)期，硬被家里送進來的。主編對他挺客氣，簡單介紹后，還專門帶他去會議室。

    選題會我從來都是無精打采，瞄了幾眼小繆，更甚于我，直接半趴在桌子上。往年我?guī)У膶嵙?xí)生都安安分分，今年偏偏趕上這么個人，好衰。正皺眉，發(fā)現(xiàn)對面林文昊幸災(zāi)樂禍地笑。

    我看著他，用本子半遮，緩緩伸出了個中指。

    他笑得更開心了。

    開完會想著跟小繆交代幾句，收拾材料的功夫他已經(jīng)沒影了。別的實習(xí)生都拘謹著不敢走，他跑得倒夠快。

    我一路追出去，才在電梯間將他攔住，這時已經(jīng)氣喘吁吁，火氣也止不住地往腦門沖。

    “小繆?！?/br>
    我叫住他，但是這名字一出口，就缺乏氣勢。

    繆哲轉(zhuǎn)過頭，高高的個子，一雙狹長的眼睛看向我，不耐煩的神色。

    我靠，他倒是氣勢十足。

    在他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下，才能勉強平視。我沉了沉聲音，“你是我的實習(xí)生，有些事情還是要交代一下。”

    “哦，你說。”還是那雙死魚眼。

    “你也沒心思在實習(xí)上，我也不見得多想帶你。所以兩個月時間，相互體諒一下?！蔽译p手抱胸，強忍著火氣。

    他挑眉點了點頭。

    “采訪前我會通知你，來不來你隨意，但要回復(fù)。如果跟我采訪，有兩點，第一絕不能遲到，第二.....”我抽出一只手比劃了一下，“你這個打扮，不行，要換?！?/br>
    “叮”電梯來了。

    他伸出胳膊擋著電梯，問：“來不來我隨意？”

    “對。”

    “那我不來”扯扯嘴角笑了。

    “太好了，多謝配合”。我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回了辦公室，坐下緩了半小時才平息怒火。

    我以為這么輕松把小繆打發(fā)了（他大概也是一樣的想法），還是太天真。約莫過了3、4天，去一中做百年校慶的采訪，剛到學(xué)校就接到了主編的電話。

    他一上來就問我小繆在不在旁邊。

    “不在啊，他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