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時(shí)，剛好碰到挑事回來的小王爺。她回屋，他居然跟了進(jìn)去。

    于寒舟看他一眼，沒有攆他，當(dāng)著他的面，就鋪紙寫信。

    “你要離開？”小王爺看了個(gè)開頭，就驚訝道。

    對于別人寫信要避讓，他沒有這個(gè)概念，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也是因此，于寒舟沒有多嘴。他要看，給他看就是了，反正沒有什么不能對外人言的。

    于寒舟留信一封，便出門了。

    出了門，她就沒打算回來。江家其他人并不知道，只見她和小王爺一道出門，還以為上街了。

    第164章 救命恩人21

    “你就這樣走啦？”小王爺見她買了馬, 就要出城，不禁驚訝地道。

    于寒舟點(diǎn)點(diǎn)頭：“嗯。”

    她能做的都做了。江家現(xiàn)在平反了，接下來便是一片坦途, 至于回京, 有莊和睿這個(gè)準(zhǔn)女婿照應(yīng)著，出不了岔子。她再待下去，就要起爭執(zhí)了，不如一走了之。

    這時(shí)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 他們現(xiàn)在出城，便趕不上宿頭，要露宿野外。小王爺不大愿意, 就說道：“有我在, 誰敢留你？明日再走！”

    他趕了幾天路，屁股到現(xiàn)在還痛著, 就想休息幾日再走。

    于寒舟便笑道：“小王爺可以跟他們一起走?！?/br>
    小王爺皺起眉頭，面色不快：“你說什么？”他跟她一起來的，她卻叫他跟別人一起走？

    于寒舟便耐心解釋道：“我不想再停留下去了。再待下去, 徒生爭執(zhí)。他們是我的血脈親人, 現(xiàn)在就很好，我是功臣，他們待我喜愛。停在這里就很好?！?/br>
    既要作別, 各自留個(gè)好印象, 就很好。往后她想起家族親人，只有懷念和敬意。家中親人想起她，可憐又可敬?；ハ鄾]有怨懟, 就很好。

    小王爺不悅地“哼”了一聲。

    屁股上的疼痛，讓他有些猶豫。來時(shí), 憑著一股勁頭，憋住了就忍下來了。結(jié)果，一日都不停歇，就又要趕路，他實(shí)在吃不消。

    “你不許走！”他命令道。

    于寒舟聽出他的無理取鬧，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你敢把小爺丟下，你就死定了！”小王爺威脅道。

    于寒舟如今有幾分摸著他脾氣，并不怕他威脅。何況，她雖然一走了之，不代表她就不是江家女兒。小王爺想要對她怎么樣，還得掂量掂量。

    小王爺見她執(zhí)意，不由更氣了。想狠狠收拾她，又找不到對付她的法子。打，打不過。抓，抓不著。對付江家和興隆鏢局？怕她要翻臉。他雖然不大待見她，卻沒想過跟她翻臉。

    “小爺跟你一起走！”他擰巴了一會(huì)兒，還是決定再忍一忍。

    劉家大宅，住著一堆他不喜歡的人，就算挑事挺有趣的，可是哪有跟于寒舟在一起舒服？他也不回劉家大宅了，當(dāng)街就搶了一人的馬，倒是還知道丟給人家銀子。

    “你們回去，把小爺?shù)鸟R騎回去。”小王爺吩咐跟著的下人。

    他騎來的那匹馬，是匹血統(tǒng)純正的好馬，還是他跟人打賭贏來的，舍不得扔。

    想到什么，他叫過下人，附耳說了兩句，才道：“去吧。”

    “是，小王爺?！毕氯藨?yīng)了一聲，就回去了。

    小王爺一共帶了三個(gè)下人，回去了一個(gè)，還有兩個(gè)。索性學(xué)著剛才小王爺?shù)淖雠?，又搶了兩人的馬。當(dāng)然，也給錢了。

    小王爺和于寒舟出了城。沒有莊和睿礙眼，小王爺還挺高興的。

    “慢點(diǎn)！”他騎在馬上，還不是很適應(yīng)疼痛，皺著眉頭道：“你有沒有眼色？騎那么快做什么？”

    于寒舟心說，騎得慢就不疼了嗎？但她很識(shí)趣地沒說，放慢了速度。

    然后小王爺發(fā)現(xiàn)，慢下來還是疼。他把這股不痛快發(fā)泄到于寒舟身上，冷哼一聲道：“因?yàn)槟悖一宋灏賰?，你幾時(shí)還我？”

    五百兩，是他丟給劉老爺?shù)慕杷掊X。他當(dāng)時(shí)要住劉家大宅，可不全是為了江家，而是他自己吃不得苦頭，非要住好地方。

    于寒舟現(xiàn)在手里沒多少錢了，流放路上的打點(diǎn)，回京后收集證據(jù)又跑東跑西的，加上平時(shí)的開銷，零零碎碎加起來，基本都花光了。她手里也就剩了二十幾兩銀子，過小老百姓的日子還能撐上一兩年，還小王爺?shù)腻X卻是差遠(yuǎn)了。

    她直接道：“我一天也沒住，小王爺不該同我要?！?/br>
    小王爺?shù)纱罅搜劬?。他從沒見過她耍賴的樣子，震驚了：“你，跟小爺耍賴？”

    “我說的是實(shí)話?！庇诤鄣溃靶⊥鯛斠惨v道理的么？”

    小王爺幾時(shí)講過道理？他道：“你立時(shí)還我！”

    “沒有！”于寒舟道。

    小王爺氣得牙癢癢，橫眉豎目地道：“你真是膽子大了！誰給你的膽子？”

    “窮給我的膽子！”于寒舟答道。

    小王爺愣是給她逗笑了，噗嗤一聲，笑完又拉下臉：“反正你還！”

    于寒舟撇撇嘴，說道：“行吧，回京后還你。”

    江家平反后，原先抄家的東西都會(huì)還回來，她遞封信進(jìn)去就行了，叫他們把銀子給小王爺。

    小王爺也不是真的要那五百兩銀子，一開始只是屁股疼，不想叫她得意，拿銀子壓她。他知道她還不上。如果她還得上，他還要加利息的，反正叫她還不上就是了。

    現(xiàn)在她這么說了，他便想到了她的打算，說道：“那不行！小爺說你還，就得你還！”他很快想出主意來，“這樣吧，以后你押鏢所得的銀子，都給小爺寄過來，直到還清為止。”

    于寒舟：“……”

    她都沒想到，他還能想出這么sao的主意。

    “你是我婆娘嗎？”她調(diào)笑道。歷來只有家里的女人有資格拿男人的工錢。

    小王爺黑了臉：“住口！”

    再也沒提還錢的事。

    此時(shí)，劉宅。

    晚飯時(shí)，一家人要湊在一起，吃一頓團(tuán)圓飯，慶祝終于平反了。

    江大哥還去請小王爺。不管他來不來，禮數(shù)總要做到。

    他沒見到小王爺，就連小王爺?shù)南氯艘矝]看見，他沒有多想，轉(zhuǎn)身回去了。

    “小王爺不在?！苯蟾缯f道，“許是出門了，沒回來?！?/br>
    江大老爺不以為意。沒回來便沒回來，一家人吃飯，他不在反而好。目光掃向隔壁桌上，見缺了一個(gè)位置，眉頭皺起來：“nongnong呢？”

    經(jīng)歷了流放，那些男女大防，繁文縟節(jié)，早已經(jīng)支離破碎。何況，今日是團(tuán)圓飯，便沒講究許多，一家人在同一間屋里吃飯，連屏風(fēng)都特意撤下了，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江大老爺一看就看到于寒舟不在，眉頭皺起來，難道因?yàn)樗煌馑鲧S師，便賭氣了？

    “我看到大jiejie跟小王爺出去了，可能還沒回來?！苯胰恳粋€(gè)姑娘說道。

    江大老爺頓時(shí)不高興了。今晚吃團(tuán)圓飯，她想不到嗎？就算出去，也該早早回來的。

    在外面跑了兩年，性子真是野了，江大老爺心想。但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他沒說什么。還想叫下人去找，但是下人都是劉府的，他不好使喚。

    臉色變了幾變，還是老太太說：“nongnong是個(gè)懂事的孩子，她沒回來，應(yīng)當(dāng)是外頭有事。咱們先吃吧。”

    一家團(tuán)圓飯，獨(dú)獨(dú)功臣不在。各人心思都壓在心底，聽了老太太和江大老爺都發(fā)表了一通話，氣氛逐漸融洽起來，幾乎人人都落淚了，把之前受到的羞辱、委屈、憤怒、怨恨等都哭出來。

    劉老爺?shù)恼写苤苋罄蠣數(shù)热顺粤艘活D酒。被扶回去時(shí)，他已經(jīng)有些醉醺醺了，還看了看天上，缺了一塊的月亮掛在當(dāng)空，他眉頭皺了皺：“什么時(shí)辰了？nongnong還沒回來？”

    江大夫人道：“我先扶你回去，待會(huì)兒再去她房里看看?！?/br>
    江大老爺便踉蹌著回房了。江大夫人伺候了他躺下，便往于寒舟的房里去了。沒看到人，倒是看到一封信，被擺在很顯眼的地方。她心頭一跳，一時(shí)竟沒去拿信。

    好一會(huì)兒，她懷著復(fù)雜的心情，走過去拿起了信。打開看過，果然，孩子走了。

    她又氣，又疼，眼淚掉個(gè)不停。吸了吸氣，才拿著信回了房。江大老爺吃了許多酒，這時(shí)已經(jīng)睡著了，江大夫人便沒叫醒他，一個(gè)人抱著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晚上沒睡。

    待到次日，才把信給江大老爺看了。

    江大老爺看后，沉默不言，臉色難看得厲害。

    “老爺，孩子心大了，我們籠不住了?！苯蠓蛉藛÷暤?。

    她想了一晚，從一開始的生氣，要把她抓回來教導(dǎo)，到后來便是回想著一路上于寒舟的照顧，點(diǎn)點(diǎn)滴滴，再妥帖不過。如果不是吃多了苦，如果不是游刃有余，怎么能那么妥帖？

    孩子如魚得水，他們真的要把她找回來嗎？到底是籠住了一匹野馬，還是將一條魚晾在岸上？

    這事瞞不住，兩人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看了信，也掉了淚，拿著新得的拐杖，就往江大老爺身上打：“你白活了這么大年紀(jì)！迂腐！迂腐！”

    nongnong是個(gè)多好的孩子??！既然有本事，為什么非得逼著她回來這錦繡籠子？

    江大老爺不敢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幾拐杖，才道：“兒子錯(cuò)了?！?/br>
    老太太打了他幾下，也累了，喘勻了氣，說道：“我記得她說過，她在興隆鏢局做鏢師。等回京后，我再同她說說?！?/br>
    “是，母親?！苯罄蠣敶怪?，恭敬地道。

    老太太又沒好氣地罵他一句，才道：“孩子是咱們家的！誰也不許逼走！”

    江大夫人卻道：“倒也不是逼她。咱們家這么多女孩兒，如果其他人都有學(xué)有樣，可怎么好？”

    老太太冷哼一聲：“其他人？不是我說，你挨個(gè)問問試試，有哪個(gè)肯出門吃苦頭的？”若是以前，可能還天真地想著外頭好，可是經(jīng)過這一路，只怕一個(gè)比一個(gè)更貪圖富貴，栽在富貴鄉(xiāng)里便不肯出來了。

    江大夫人便不言語了。

    這事很快被其他人知道了。大家都嘆息一聲，覺得惋惜，卻沒覺得太意外。只有江如雪猶豫了下，說道：“大jiejie和小王爺，是不是……”

    江二哥不大喜歡這個(gè)隔房的meimei，聽她說話總覺得不痛快：“你又要說什么？”

    “睿哥說，大jiejie和小王爺很久之前便認(rèn)得了，那天我還看見他們……”她說到這里，便頓住了，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抿了抿唇，才又說道：“那個(gè)小王爺，不是好人，大jiejie會(huì)不會(huì)覺得大伯和伯娘不同意，才趁夜走的？”

    江二哥臉色大變：“什么趁夜走的？他們走時(shí)是白天！”

    然而他們走時(shí)是白天，卻注定趕不上宿頭，必定會(huì)露宿野外。孤男寡女，縱然有下人在旁，但下人都是小王爺帶來的……

    “你多慮了?！边@時(shí)，莊和睿開口道，低頭看著自己的未婚妻，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總是想不周全，還是有心如此，但她總歸是說了不妥當(dāng)?shù)脑?，他作為她的未婚夫，不得不替她描補(bǔ)：“她現(xiàn)在是男子打扮。同她識(shí)得的人，都當(dāng)她是男子。并無你所想的私情?！?/br>
    說完，莊和睿抬起頭，看向江家眾人又道：“來時(shí)，是我們?nèi)?。為了早些將圣旨傳來，日夜兼程，露宿野外也是有的。我和小王爺雖不是君子，卻也坦坦蕩蕩，并無茍且?！?/br>
    他身姿挺拔，目光清澈坦蕩，叫人一看便消去懷疑。

    “況且，我還要為她分辯一句?！鼻f和睿又說道，“她做鏢師已有兩年，慣常是跟男子一同出入，說句難聽的，名聲如何，早就說不清了。但別人能夠說，你們作為她的親人，卻說不得。何況，江家能夠平反，她跑前跑后，付出良多，最不該說道的人，就是她的親人?！?/br>
    這時(shí)，二房一個(gè)姑娘說道：“我們本來也沒說?！?/br>
    “想都沒想啊。”三房一個(gè)姑娘委屈極了。

    便有人看向江如雪：“還不是三jiejie？平白說這么一句，叫人多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