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桐無法像他一樣淡定，她怕得要死，長這么大第一次拿刀對著人，手都在抖。傅遲又上前一步，懸空的手未收回，徑直去搶她胸前的刀，周瑾桐身子朝后仰，啊啊啊的胡亂揮著手里的刀，忽然聽到他抽氣聲。

    “嘶！”

    他倒吸涼氣。

    周瑾桐大聲喘氣，眼睛四轉(zhuǎn)，慌亂不知所措，她，她真的傷到了傅遲。

    利器在他手背留下半指長的口子，血液爭先搶后的冒出把傷口覆蓋，順著肌膚紋理流淌。周瑾桐呆愣看著傷口不停的鮮紅色，手里的刀猝然掉落，砸在她兔子圖案的鞋子上，滾到地面，清脆的一聲炸在耳邊。

    “傅，傅遲，你怎么樣？”周瑾桐話音遲鈍，看他時眼睛又怕又憂。

    “流血了?！?/br>
    “我……”

    “疼?！?/br>
    周瑾桐張嘴又合上，說不出話。

    涓涓液體沒那么快凝固，傅遲眉眼只在剛開始皺了，后來趨于平和，淡淡的看著傷口。周瑾桐想抬手幫他捂住傷口，又瑟縮放下，她愧疚，又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她不是誠心要傷他，她不是！

    傅遲抬手，舌尖舔舐傷口，鮮紅色沾到他的唇齒，看得她陣陣惡寒。

    突然四周一黑，手機的電筒關(guān)閉。

    周瑾桐扶住灶臺，胸口不斷起伏，nongnong夜色里，傅遲身影開始動彈。

    “桐桐一點都不聽話，說好要幫我過生日，可連生日禮物都不愿意給，真小氣啊?！备颠t在黑暗里更滋生壞意，他等這一刻太久了，久到害怕索取，“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你，喜歡到成為一個壞人也沒關(guān)系。”

    周瑾桐沒有退路，她指尖摳著灶臺的縫隙，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近。

    “我要的生日禮物是……”傅遲最后話語埋沒與她的唇齒，柔軟相貼。

    周瑾桐眼睛倏爾睜大，雙手被他纏上，他的手指一根根如長了眼似的與她交叉，冰涼的液體沾濕了她的掌心。所有感覺齊匯一個地方，他吻得很輕，很柔，周身被他氣息包裹，連她身上的香水味也被他蓋住。

    還有他血的氣息。

    她無法形容。

    她只知道彼此呼吸急促，空氣稀薄到要窒息，久久，傅遲才意猶未盡。

    他又忍不住輕點了點。

    周瑾桐紅唇微張，里面熱氣翻涌，她啞著音道：“傅遲，我們不這樣好嗎？”

    “不好。”傅遲輕笑，半擁著她，“有人碰過這嗎？”

    周瑾桐搖頭。

    傅遲樂意這樣的結(jié)果，他那年夏天最想要的禮物就是——周瑾桐的初吻。

    空間明亮，周瑾桐被安置在沙發(fā)上，薄毯罩在她瘦削的脊背上，她抱著膝，眼神呆滯看著茶幾上動都沒動的蛋糕。燭光被吹滅，蠟油凝固，藏藍色的領(lǐng)帶疊好放在茶幾上，一切都已過去，她卻遲遲忘不掉。

    某些念頭起來，就壓不下去。

    周瑾桐一時也搞不明白她對傅遲的感情，是害怕是討厭還是隱藏的喜歡。

    傅遲把她做的塑料袋繩扔進了垃圾桶，劃傷他的水果刀也被丟棄。他把廚房客廳收拾好，簡單處理自己手背上的傷口，棉簽沾著碘伏擦拭裂口時，他忍不住想到剛才的一幕，她輕喘、緊張到手指都蜷縮。

    “傅遲，你送我回去吧?！敝荑┌察o許久，在他以為她生氣時淡淡開口。

    他貼好紗布，走到她面前蹲下，視線與她平齊，“你今晚回去明天還理我嗎？”

    “你覺得呢？”周瑾桐反問，“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得按照你的想法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害怕，無助，你通通都不管，就這樣你還美名其曰是喜歡我，你的喜歡是病態(tài)的，我消受不起！”

    “是嘛。”傅遲于她肌膚相貼的喜悅消失殆盡，他頹喪的垂眸，又沉沉笑，“可是在剛才，桐桐咽下了我的血，我們是一體的，你休想離開我?！?/br>
    “……”周瑾桐深深無力。

    傅遲的思想不是她隨意改變的，他深陷童年的不快，喜歡到了偏執(zhí)。

    “送我回去吧?！?/br>
    傅遲無聲看她，周瑾桐也和他對峙，兩相眼里誰也不讓，他選擇敗下。

    打開門，溫卓的車就停在外面。

    周瑾桐的腿是虛無沒有用的，她被傅遲抱到車上，他轉(zhuǎn)身去幫她取鞋。車子駛?cè)肫岷诘囊股铮l也沒說話，她閉著眼被傅遲攬在懷里，他的吻憐惜不舍輕點她烏黑的秀發(fā)，包著紗布的手交握她冰涼的小手。

    “傅遲?！?/br>
    “嗯。”

    “我們以后當不認識吧。”周瑾桐伏在他頸側(cè)，聲音低緩無力卻重砸他心。

    傅遲沒回答。

    溫卓車開到了青坊巷，周瑾桐穿了鞋從另一側(cè)下車，徒留他一身落寞。

    第55章

    周瑾桐如游魂一樣蕩在巷子里，忍了好幾次才沒回頭看，直到車子啟動她才站住。

    他應(yīng)該是答應(yīng)了吧。

    她家的花開得繁盛雅致，顧琴南蹲在一盆花面前，眉目溫柔，笑意淺淺。

    “回來了?！?/br>
    “嗯?！?/br>
    “怎么了？”顧琴南敏銳察覺到心情低落，“工作上遇上不順心的了?！?/br>
    周瑾桐不好說，她莫名很難受，可又不知道這份難過從哪里來，堵在她胸口。

    “是不是你七夕預(yù)案設(shè)計稿沒過？”顧琴南想到她前段時間熬夜畫稿。

    “嗯。沒選上?！敝荑╉樦鴹U子下，她不太想和顧琴南說，畢竟傅遲在她心里的印象還停留在七年前，雖然后來她和容曼麗關(guān)系緩和，也有所來往，但傅遲這個名字絕對是顧琴南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

    “哎呀?jīng)]事，以后還有機會，別難過，過來媽抱抱?！鳖櫱倌弦詾槭裁词拢鹕硇χ阉г趹牙?，輕拍她的背柔和說，“你這工作和我養(yǎng)花一樣，得精細著，不要害怕，媽還經(jīng)常把花養(yǎng)死呢，你喪什么?！?/br>
    “我挺沒用的?！彼龕瀽灥馈?/br>
    “胡說！”顧琴南揉她頭，安慰道，“我家桐桐好看又聰明，厲害著呢。”

    周瑾桐不吭聲，伸手抱緊了她。

    夜里下起了雨，周瑾桐洗完澡到了床上，本來是想找本書看，奈何心靜不下來，耳邊是外面綿綿悠長的雨聲，拍打著窗，敲擊著她的心扉。

    她難得做了個夢。

    夢里她遇見了一位結(jié)婚的少女，穿著潔白繁復(fù)的婚紗，她的身后是西裝革履的新郎，個子很高，背對著，周瑾桐看不見他的模樣。清悅的鋼琴曲響起，少女跑向她的新郎，漸漸近了，新郎猛地回頭，赫然是……

    啊——

    周瑾桐尖叫坐起，渾身裹著汗?jié)瘛?/br>
    額間細汗頻頻，手心也是汗，她喘著氣，似受到了驚嚇，她夢里的新郎是傅遲！

    傅遲。

    周瑾桐默念。

    她摁亮手機，凌晨三點。

    重新躺下，周瑾桐再也睡不著了，夢境虛幻又真實，她竟分不清，或許在不遠的未來傅遲真如她夢見的這般——和別人結(jié)婚。她翻了身，側(cè)著身子蜷縮成一團，心臟被她捂得緊緊地，為什么，為什么會不舒服呢？

    細雨入夢，叮咚叮咚。

    之后她睡得斷斷續(xù)續(xù)，直到房外顧琴南起床聲傳進來，她才沉沉睡去。

    七點。

    周瑾桐坐在桌前看新聞吃早餐，顧琴南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亮，她走過去看，是容曼麗打的，遂拿著手機蹬蹬蹬下了樓，遞給了她。

    顧琴南夾著手機和容曼麗說話。

    周瑾桐沒細聽，她的車昨晚沒開回來，今天得早點出門。巷子外比里面熱鬧，人多車多，最顯目的還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黑色豪車，就停在她不遠，看著很眼熟。周瑾桐歪頭看了會，見到溫卓從里面出了來。

    傅遲的車。

    溫卓等她半小時了，走近：“周小姐?！?/br>
    周瑾桐朝車里看看，沒見到那誰，朝他笑笑：“溫特助?！庇值?，“有事？”

    “傅總說你車沒開回來不方便出門，讓我接你去公司?！睖刈康Α?/br>
    “哦，他……”

    “公司有事，傅總先去了。”溫卓打斷她的話，拱手說，“先上車吧?！?/br>
    周瑾桐點點頭，坐上了副駕。

    溫卓開車很穩(wěn)，人也隨和，為了不冷場，會說些逗趣無傷大雅的話，倒讓她少了自在。

    早高峰容易堵車，他們的車在經(jīng)過主干道一處大的十字路口時被堵了，前面全是車。周瑾桐平時也會遇上堵車，但沒今天這么厲害，她四處看看，黑白各色的車堵在一起，有的司機窗戶開著吸著煙罵罵咧咧。

    她的右手邊停來一輛黑色轎車，車頭堪堪擦過她肩的距離，周瑾桐無聊朝車里看了眼。車里坐著一男一女，借著堵車的緣由抱在一起，男人親吻女人的頸側(cè)，女人仰頭輕笑，半邊臉對著她的方向，看了個仔細。

    周瑾桐本打算一眼過，沒想到車里的女人她認識，翁雪。而那個男人，也露了半張臉，看著有幾分熟，她乍一想想不起來，不經(jīng)意皺了眉。

    “怎么了？”溫卓順著她看去。

    周瑾桐把頭擺正，揮揮手：“沒什么。”心里卻想著那個男人真的很熟。

    溫卓點點頭，朝前方看。

    久久，不見車動。

    周瑾桐抬腕看了時間，距離上班時間不過半小時，按照今天這個堵法她可能會遲到。

    “周小姐?！睖刈科^，手指敲打方向盤，“冒昧問一句，你和傅總吵架了？”

    從昨晚，周瑾桐下車，車里的傅遲一直就是低氣壓，全程一句話不說，早上去接的時候也是冷著臉，到了公司只淡淡說了句“去接她”就轉(zhuǎn)身離開，周身氣息冷到爆。溫卓每每想說話，都閉在他泛著寒意的雙眸。

    “沒有啊?！敝荑┗氐貌凰闵鷳?yīng)，他們沒有吵架，只是平靜的過去了。

    “說實話，我們傅總挺喜歡你的。”溫卓突然冒出一句，恰好車流動了，他不再往下說，安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