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謝尚搖頭:“人與人,當真不能拿來比較。” 謝玄與王獻之,兩人在家中具是排七,謝玄比王獻之大一歲。然而王獻之已經(jīng)官居高位,為國效力。謝玄還在調(diào)皮搗蛋,天天挑事。 “從伯父!聽聞你歸來了!我想向你請教習武之事!”謝玄在門外敲門。 謝安低聲言道:“玄兒好武,若是不改,只怕將來不好融入名士當中?!?/br> 名士與世家子們,比較鄙視武夫,覺得武夫不文雅。謝安打算將謝家子弟往名士的方向培養(yǎng),奈何謝道韞與謝玄這對姊弟,偏偏逆其道而行,不走尋常路。 謝尚忽然言道:“我記得當年劉真長與王仲祖曾譏笑過桓符子為老賊?;阜颖藭r如何回答?” 謝安輕聲言道:“若我不為此,卿輩亦那得坐談?!?/br> 那一年下雪時,桓溫跑去山里打獵,恰好遇到王濛與劉惔等人。一群名士看到桓溫一身戎裝,便譏笑桓溫為老賊?;笢禺敃r不溫不火,平靜地說了那句話。 道理名士們都明白,可眾人依然鄙夷武夫。謝安希望謝家子弟能走名士路線。走名士路線比較輕松,進可入朝為官,退可隱居山野,成為一段佳話。 謝尚告訴謝安:“安石可知,會稽王世子奪回九真郡一事,有劉真長參與?” 謝安搖頭,蹙起眉頭思考。 謝尚接著說道:“此事乃會稽王世子親口所言。在會稽王世子率兵出征后不久,劉真長兵攜帶幾萬金購買糧草,追上軍隊。人生一世,心境會隨著周遭遇到的事情發(fā)生一定的變化。誰能料到昔日譏笑過桓符子之人,有朝一日也會穿上戎裝,手執(zhí)金戈,保家衛(wèi)國。若是人人都不愿意站出來保家衛(wèi)國,晉國如何能長久?這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這番話,由王獻之說出來謝安覺得十分正常,由謝尚說出來謝安怎么都覺得怪異。謝尚是多么sao氣浪蕩的人。極少有正經(jīng)談事情的時候。如今說出這大義之言,讓謝安有種王獻之上身的感覺。一定是謝尚跟王獻之相處久了,被王獻之洗腦了。 謝安沒有開口說話,察覺到什么,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軒窗處。 謝玄趴在軒窗處,直勾勾地盯著屋內(nèi)。 謝尚順著謝安的視線望過去,乍然看到謝玄趴在軒窗上,謝尚出聲言道:“玄兒為何竊聽?” 謝玄一臉無辜地解釋道:“玄兒并非故意竊聽從伯父教訓三叔父。此乃無意之舉。我在門外叫了許久,不見從伯父回答,擔憂從伯父,便到軒窗看一眼,誰知卻聽到了從伯父在訓斥三叔父?!?/br> 謝安目光淡淡地盯著謝玄。 謝安明明在與謝尚談事,絲毫不覺得自己被謝尚訓斥了。為何到了謝玄口中,卻成了謝尚在教訓謝安?這小子,真是個挑事精! 謝安懶得訓斥謝玄,直接言道:“玄兒,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辦。到王家走一趟,替我傳消息給王七郎。讓他過兩日來一趟?!?/br> 謝玄點頭,高興地言道:“玄兒知曉!這就去辦!” 謝玄正愁要干點什么事呢! 謝玄離開后,謝尚輕飄飄地問道:“讓玄兒去打擾王七郎,只怕不妥?!?/br> 謝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從兄多慮了,安不過是讓玄兒到王家傳個消息罷了?!?/br> 謝安那點心思,謝尚還不清楚??隙ㄊ窍又x玄太煩了,將謝玄支走,讓謝玄去sao擾王獻之。 謝尚輕笑一聲,繼續(xù)拿筆描圖。 王羲之正在與兒子們商討開辦學堂的事情。 聽聞謝玄登門,王玄之等人眼神閃爍。 王羲之看向王獻之,溫聲言道:“既然謝七郎尋你,官奴便去見見他?!?/br> 王獻之并不想看到謝玄這個小不要臉。他搖頭說道:“想必沒有大事,還是先確定學堂的選址吧!” 王徽之揚眉說道:“直接轟走便可?!?/br> 王羲之不認同的搖頭:“來者是客,豈能如此不客氣?” 王獻之想到謝玄這不老實的性子,還是站起來說道:“我去見他。” 王獻之來到前堂,發(fā)現(xiàn)謝玄不在這里。詢問仆人才知道謝玄去東廂了。于是王獻之只好跑去東廂尋找謝玄。 等王獻之回到東廂,卻發(fā)現(xiàn)謝玄壓根沒來過!不知道這小子又跑去哪里亂逛了! 王獻之想了想,跑去鵝池那邊看看。 沒想到謝玄果真在此! 看到謝玄正在薅鵝毛,王獻之立馬出聲呵斥:“住手!” 謝玄聽到了王獻之的聲音,也沒停下動作,甚至加快了手里的動作繼續(xù)薅鵝毛。 “謝七!住手!”王獻之只好跑進來,親自攔住謝玄。 阿陌比王獻之跑得快,先一步來到謝玄的身邊,將謝玄抱起來。 謝玄被阿陌抱起來的時候,還沒放過那只大白鵝,他緊緊地勒著那只大白鵝不撒手。 見狀,王獻之急了:“謝七,快放開它!” 這可是王羲之的寶貝!要是讓王羲之知道,必定會大怒! 那只大白鵝凄慘地叫喊著,叫著叫著,忽然安靜起來。 王獻之連忙讓阿陌將謝玄放下來,沉著臉對謝玄命令道:“還不放開它!” 謝玄這才放開手中的大白鵝,將大白鵝塞給王獻之??焖俚嘏艹隽所Z池。 王獻之立馬讓阿陌追出去:“逮住他!” “遵命!”阿陌馬上追出東廂。 王獻之蹲下身子,搖了搖懷里的鵝。 鵝大哥,你可別死! 王羲之與王玄之幾人談完事,正好過來鵝池這邊看鵝。沒想到竟然被他看到了這一幕! 王獻之抱著奄奄一息的大白鵝,搖啊搖的。大白鵝的背部還禿了一塊! 怒意涌上心頭,王羲之震怒,指著王獻之罵道:“官奴!你對我的愛鵝做了什么!” 王獻之驚愕地望著王羲之,搖頭解釋道:“不是我!” 王羲之怒氣沖沖地走進院子里,立馬彎下身子將王獻之懷里的大白鵝搶過來。 “晴兒!晴兒!你醒醒!莫要嚇我!”王羲之抱著那只大白鵝,聲音顫抖地叫喊著。 見王羲之如此憤怒,王獻之心里不安,出聲說道:“阿耶,這鵝應該還沒咽氣,速去請家醫(yī)給它看看!” 王羲之立馬沖左右說道:“速請家醫(yī)!” 左右快速離開。 王羲之抱著大白鵝,雙眼紅紅地瞪著王獻之:“你為何要對我的晴兒下此毒手!” 王獻之解釋道:“不是我!阿耶,此事與我無關(guān)!乃謝七所為!” 王羲之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謝玄的身影,壓根不相信王獻之說的話。他將鵝放下,順手折了一根樹枝。 見王羲之在折樹枝,王獻之心里忐忑不安,快速地解釋道:“此事當真非我所為!阿耶要相信我!我與晴兒無冤無仇,豈會傷它!更何況它還是阿耶的愛鵝,我哪敢動它!此事當真是謝七所為!” “此事若是謝七所為,他人在何處?我親眼看到,你還敢狡辯!”王羲之說著,揮著折斷的木枝朝王獻之甩來。 那根木枝這么粗,一棍下去,王獻之別想走路了! 眨眼間的功夫,王獻之快速做好決定,立馬朝院門奔跑。 “阿耶你冷靜!你要聽我解釋!我說的都是實話!”一邊跑,王獻之一邊解釋。 看到王獻之跑了,王羲之更是惱怒,他揮著木枝追著王獻之,怒吼道:“你還敢跑!” 王獻之的小短腿哪里跑得過王羲之。 看到郗曇來了,王獻之立馬朝郗曇奔去:“二舅父救我!” 郗曇?guī)е粚号畞硗跫野菽辏瑳]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看到王獻之跟兔子一樣,快速地朝這邊奔來。王羲之舉著一根粗木枝追在王獻之的身后。 此情此景,令人覺得不敢相信。 “莫非我眼花了?”郗曇低聲呢喃。 這還是那個溫柔似風的王羲之嗎?竟然會追著兒子打! 郗恢也看呆了,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姑父竟然會動手打人! 郗道茂眨著眼睛,盯著王獻之看。 王獻之跑過來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一個門檻,被門檻絆倒了,直接撲到了郗道茂的面前,磕到了下巴。 王獻之疼得眉頭擰緊,雙眼都閉了起來。 郗道茂蹲下身子,低頭看王獻之,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 看到王獻之被絆倒了,王羲之腳步一頓,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心里有些擔心王獻之。 王獻之撐著身子爬起來,這才注意到面前有一只素白的小手。他一手捂著下巴,一手趁著身子,抬眼望向這只小手的主人。 幾年不見,郗道茂變化很大。原本圓潤的臉蛋,變成了小臉。那雙眼眸盈盈似水,波光粼粼。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小嘴,一臉干凈無邪。 王獻之盯著郗道茂看了好幾眼,這才猜到對方的身份。 “七郎,你疼不疼?”見王獻之坐在地上,也不起來,郗恢彎下腰將王獻之扶起來。 郗道茂收回了手,抬頭望向走過來的王羲之,雙眼笑彎彎地望著王羲之,笑容嫣然地叫道:“姑父?!?/br> 王羲之冷靜下來,將手里的木枝藏到身后。青著一張臉,對郗道茂點頭。 目光冰冷一掃,見王獻之的下巴被磕傷出血,王羲之忽然丟開了手里的木枝。臉色不善地盯著王獻之的臉,語氣僵硬地問道:“可疼?” 王獻之點頭,聲音不自然地回應道:“疼……” 王獻之聲音不清楚地解釋道:“阿耶,并非我、索喂。你要信我,不是我感的……” 王羲之呼了口氣,沉著臉說道:“別說了,先讓家醫(yī)看看?!?/br> 聽到院外的動靜,王玄之等人望了眼庭院。 看到王獻之捂著下巴,跟在王羲之的身旁走進院里。王羲之的臉色陰晴不定,看起來有些嚇人。 王玄之詫異,不知道王獻之干了什么事竟然惹怒了王羲之。他連忙走出屋子,出聲詢問道:“阿耶,這是發(fā)生了何事?官奴,你的下巴怎么了?” 看到王獻之用一塊手巾捂著下巴,王玄之疑惑。 王渙之與王凝之、王徽之、王cao之聽到動靜,紛紛走出屋子詢問情況。 注意到郗曇與郗恢、郗道茂也來了,王徽之低聲問郗恢:“阿乞,發(fā)生了何事?” 郗恢小聲地告訴王徽之:“我與阿耶阿凰過來時,看到姑父拿著木棍追打七郎。七郎求救,奔過來時絆倒摔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