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但這個時期的建筑工藝畢竟有限,水庫需要定期維護,朝廷每年都撥下巨款重修閘門大壩,就怕來年水庫承受不住雨季的洪水量,釀成大災。 此次的江南水害,就是因為水庫大壩被洪水沖毀了。 如今濉河上游沒了水庫蓄水,若是這幾日暴雨不停,濉河水位一漲,再發(fā)大水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了解了大概,葉卿爬起來拎著輿圖到桌子上畫了幾條開渠分擔水量的人工河流線。 但這草圖一確定,葉卿就知道這是絕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量。 這是古代,僅憑人力挖河渠,挖到明年也不一定能挖好。 最終她只能棄了這個看似完美的方案。 時不時有耀白的閃電照進屋里,窗外雷鳴聲聲,葉卿心口也跟著重了起來,這場雨還不知下到何時才停。 “娘娘!陛下回來了!” 外間傳來文竹驚喜的呼聲。 如今蕭玨的身份已經(jīng)曝光,處于禮節(jié),葉卿不論如何都得過去迎接。 她系上披風,帶著墨竹出門。 外邊雨大,風也大。 哪怕還站在回廊里,都有雨絲飄進來。 庭院里的青石板地面上已經(jīng)積起了寸余深的水,一株小葉紫檀被風刮得葉子都翻過來了。 溝瓦上匯聚的雨水連成一股水珠從屋檐角傾瀉而下,落在院中的積水里又濺起一片水花。 “地上滑,娘娘當心些?!蹦駭v扶著葉卿,文竹則在一旁撐傘。 “安王的軍隊呢?”葉卿急著知道目前的處境,開口便問。 墨竹一直同她呆在屋子里,還不知外邊的情況,文竹答道:“雨勢太大,安王的大軍沒敢渡河,退到盤云峰扎營了。” 盤云峰地勢頗高,安王約莫也是怕再發(fā)洪水。 “想必陛下已經(jīng)傳信回朝廷了,只盼著大雨停下前,朝廷援軍能抵達江南。”葉卿突然有些感慨這場雨了。 文竹神色卻有些異樣,她道:“朝廷的八萬大軍就駐扎在廬江城外。” 葉卿腳下一崴,若不是被墨竹扶著,險些摔倒。 八……八萬大軍!狗皇帝藏得夠深啊。 這么大規(guī)模的軍隊進軍江南,竟然沒叫安王發(fā)現(xiàn)? 她加快了腳步,有一肚子問題想質(zhì)問狗皇帝。 漫天斜飛的雨絲里,長廊那頭,一行人漸漸出現(xiàn)在葉卿的視線里。 為首那人墨袍金冠,腰間配一柄龍泉寶劍。許是才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緣故,他周身戾氣逼人。 遠遠看見葉卿,蕭玨腳步微頓,跟身后的人吩咐了什么,那群人便留在了那便,他一人大步向這邊走來。 “這么大雨,怎出來了?”走到跟前,蕭玨將她耳邊一縷碎發(fā)撥到耳后,粗糲的指腹觸碰到葉卿臉頰,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風太冷,葉卿竟覺得周身有幾分戰(zhàn)栗。 她屈膝給蕭玨行禮:“得知陛下歸來,臣妾出來看看?!?/br> 蕭玨勾唇淺笑,前一刻還冷若冰霜的臉,這一刻竟溢出幾分溫柔,他親手扶起她:“這是在宮外,不必多禮。” 葉卿起身才注意到站在那邊的為首之人不是王荊,而是一位須發(fā)斑白的老將。老將身著戰(zhàn)甲,面容雖蒼老,一雙眼卻銳利如鷹隼,那一身的威嚴叫人不敢忽視。 “陛下這是要談論公事?”葉卿往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都是些面生的大臣,“咱們此次下江南還帶了軍隊?” 蕭玨道:“軍隊是顧老將軍帶過來的?!?/br> 朝中姓顧的將軍只有一位,那就是男主他老爹。 顧老將軍怎會恰好在江南? 葉卿一肚子疑惑,但眼下明顯不是細說的時候,見那邊還有大臣等著,她也不敢多留蕭玨,便道:“陛下先去同大臣們商議要事吧?!?/br> 蕭玨點點頭,似想起什么,道:“派人給葉尚書傳個話,讓他也過來。” 知道蕭玨要問的可能是關于葉尚書關于治水的事,葉卿便是對葉尚書有氣,也不能在這節(jié)骨眼上掉鏈子,她應了聲是。 蕭玨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晚上等朕回來?!?/br> 說完這句他就走了。 留下一臉懵逼的葉卿站在風中凌亂。 狗皇帝這話,她怎么聽怎么都覺著不太對味兒……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帝:晚上等朕回來。 葉卿:等你回來跪搓衣板嗎?(單手托腮) 第38章 這狗皇帝自從寒毒毒發(fā)之后,就變得有些怪怪的。 葉卿甩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往回走。 蕭玨和一眾大臣這一議事就到了深夜,最后所有大臣都離去,顧老將軍卻仍沒起身的意思。 等屋中只剩他和蕭玨二人,顧老將軍才從懷里取出一枚玉佩遞給蕭玨。 “陛下,老臣……有愧?!鳖櫝幧介L跪不起。 屋中的燭臺上點了五支蠟燭,燭火投射出他跪地的影子,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蕭玨起身,親自上前扶起他,“此次安王造反,全靠顧將軍領兵支援。朕繼位以來,朝堂不穩(wěn),也多虧了顧將軍手中的軍隊鎮(zhèn)守關內(nèi),朕才得以抽出空閑整頓朝綱?!?/br> 他這般說,顧硯山心中對新任君主的愧疚愈多了些。 年前他的獨子顧臨淵掛帥出征,在雁門關一戰(zhàn)中大敗,連丟數(shù)城,傳回京都的消息是顧臨淵也戰(zhàn)死沙場。 這消息震驚朝野,因為顧臨淵已死,帝王也沒降罪顧家,只重新調(diào)遣軍隊前往關外御敵。前些日子,顧硯山卻突然得到消息,自己兒子沒死,甚至還為了一個女人,雙親都不認跑江南去了。 自從得知獨子死訊,顧硯山發(fā)妻險些哭壞雙眼。知道顧臨淵還活著,顧硯山是說什么都要來尋他的。 到了江南四處打聽,才尋到顧臨淵。不過顧臨淵為了找蘇如意,沒日沒夜的趕路,風吹雨淋的,沒過多久就病倒,被當?shù)厝水斪鰹拿窠o救了。 找到顧臨淵的時候他高燒未退,還嚷嚷著要去找他的如意。顧硯山心中惱怒,命人綁了顧臨淵打算直接回京。 這時候卻接到了王荊送去的玉佩,那玉佩是帝王所配之物,見玉佩如見帝王。 王荊能準確找到他們,就說明帝王對他們的動向是再清楚不過的,那么顧臨淵沒死的消息帝王必定也知曉。 得知帝王遇難,再見江南百姓飽受水患之災,安王卻在這時候起兵造反,不管是為君還是為民,顧硯山都得出兵相援。 他唯一的一點私心,大抵也是希望用這救駕之功,換取帝王饒他獨子一命。 顧硯山的封號是驃騎將軍,武將中壓在他頭上的除卻被先帝封為大將軍的郭達郭大將軍,放眼朝野,再無二人敢與之爭鋒。 只是因為先帝老年疑心病重,直接收繳了郭大將軍的兵符,郭大將軍一怒之下告老還鄉(xiāng),再不愿管朝廷紛爭。蕭玨繼位后曾三番五次請郭大將軍回朝敘職,但都是無功而返。這才有了顧家在武將中獨占鰲頭的局面。 顧硯山掌管云臺二十八將,手中虎符可號令大軍十萬。 因為江南一帶皆有云臺大將的駐軍,他才能在短時間內(nèi)調(diào)集軍隊救駕。 顧硯山重重扣了一個頭,他當了大半輩子純臣,如今身上唯一的污點大抵便是為了獨子向帝王求情,半生戎馬的驕傲讓他難開這個口,顧硯山額頭抵著地面道:“犬子無能,半年前的關外一戰(zhàn)大敗,僥幸活下來,卻沒敢回京……老臣羞愧!” 他把話挑明了說,就是向帝王求一個恩典的意思。 蕭玨再次扶他,他不肯再起,蕭玨也沒做戲裝作還不知道顧臨淵還活著的樣子,只道:“顧愛卿,你為大翰立下的汗馬功勞,朕都記得。但顧少將軍這一戰(zhàn),雁門關外大雪里又埋了多少大翰忠骨?朕總得給那些死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br> 顧硯山身形在那一瞬間頹然了幾分。 按大翰律令,顧臨淵是必死無疑,但是顧硯山勞苦功高,帝王最重要的還是權衡之道。用顧臨淵的生,換取顧硯山的忠心,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他道:“顧少將軍已經(jīng)死在了關外,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沒有死人復活的道理。但顧愛卿老無所依,若是收個義子什么的,那誰也管不著?!?/br> 說道“死人復活”時,蕭玨眼神有些深沉,眸子黑漆漆的像是兩口漩渦。 顧硯山原本以為帝王這是在逼他殺死顧臨淵,聽到后面,心中一塊大石頭才落下了。 他叩首謝恩:“老臣謝陛下恩典!” “顧少將軍是個難得的將才,愛卿好生栽培,朕將來還得仰仗顧家?!笔挮k說了句客套話。 “老臣惶恐,顧家愿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顧硯山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愛卿言重了,這平亂之戰(zhàn),還不知多久才能有個結(jié)果。這幾日還得有勞愛卿,夜色已深,愛卿先下去歇著吧?!笔挮k扶起顧硯山。 等顧硯山離去后,王荊才從外邊進來。 “陛下,線人傳消息過來了?!蓖跚G手中呈上一卷剛從信鴿上取下來的紙條。 蕭玨接過掃一眼,拿過紙條在燭火上一燎,瞬間化為了灰燼。 “跟在安王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蘇太師之女,先前在孫明義府上接頭的也是她。”他語氣冷淡,眸色卻寒了幾分。難怪假扮葉卿的宮女會被識破,原來這其中還有蘇如意的功勞。 王荊拱手道:“還好陛下有先見之明讓顧將軍南下,否則今日這困局,還真破解不了。” 蕭玨嘴邊的笑容發(fā)冷:“派人暗中盯著顧臨淵。” “陛下的意思是顧臨淵可能還會想辦法逃去安王那邊?”王荊想了想,大驚失色。 蕭玨沒再多說,只道:“盯著便是。” 王荊領命退下,蕭玨這才看了一眼案旁的沙漏,已經(jīng)四更天了。 回房間時見屋里燈還亮著,他入門時守在外邊的墨竹要行禮,被蕭玨抬手制止。 “娘娘等了許久不見陛下回來,這才先睡下了?!蹦駢旱土松ひ艚忉?。 蕭玨點點頭,推開門進屋去。 屋中沒有伺候的婢子,墨竹當暗衛(wèi)多年,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于蕭玨的脾氣,他身邊近身伺候的,從不用宮女。像這般出行在外不方便的時候,他寧愿自己動手也不需要別人幫忙。 蕭玨本想先去凈房,但鬼使神差的到床邊看了葉卿一眼。 她睡得很熟,頭枕著軟枕,被子拉到下巴處,只露出一顆腦袋。 因為下雨,韓夫人怕夜里降溫,特意命府中下人前來換了厚實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