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硯臺被葉建南這么一說,也恍然大悟。 他們之前到這地兒尋葉尚書,沒找到,卻發(fā)現(xiàn)賑災的全是陳米。 葉建南當即調(diào)動江南一帶的葉家米鋪,讓他們運米過來施粥,又請了大夫過來看診。 之前災民還怨聲載道的,不少人說葉尚書貪享治水官銀,但如今大多都是在說葉家的好話。他們都不用再去千方百計打聽葉尚書的消息。這么多災民,從那個旮旯角出來的都有,很快就能問出他們在哪里見過葉尚書。一些身強體壯的,甚至還自愿加入了幫他們尋找葉尚書的隊伍。 這樣比起他們京城帶來的那幫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找來得有效得多。 而且葉建南把大棚搭在官府的棚子旁邊,本就是在給揚州官府示威。 你們能調(diào)換葉家運來的米糧,他葉家還能再運米糧來。若是有朝廷欽差過來查視,第一反應肯定是夸贊葉家高風亮節(jié)。 今日這欽差大人只問了幾句話就走,可見不是個蠢蛋,一眼就看出了葉建南真正的目的。 葉建南只盼著這欽差能再能耐一些,發(fā)現(xiàn)葉家米糧被掉包的事。 “少爺,咱們都尋了這么多天了,還是沒老爺?shù)南ⅲ€繼續(xù)找嗎?”硯臺小心翼翼問道。 葉建南反手就是一個暴栗敲了過去:“找,怎么不找?” 硯臺捂著頭再不敢多言。 葉建南平日跟葉尚書說不上半句話就會吵起來,葉尚書甚至好幾次揚言要把他趕出門去。 他們當下人的,也一直以為這父子兩不和。這次隨著葉建南下江南找葉尚書,一路上遇上不少事,他們找了葉尚書這么久也沒個音訊,大多都猜測葉尚書許是已經(jīng)遭遇了不測。葉建南嘴上什么都沒說,可已經(jīng)好幾晚沒合上眼了。 硯臺是真心為自個兒主子覺得委屈。 硯臺說的那些,葉建南自然也清楚,但既然還沒有發(fā)現(xiàn)葉尚書的尸體,那就說明他可能還活著。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找葉尚書。 教訓完小廝,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夾板,正忖思著要不要拆掉。 一道嬌俏的女聲就傳了過來:“原來你跑這兒來了,可叫我好找!” 他懶洋洋往后一瞥,就見他之前在大棚救下的那個姑娘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跑了過來。 葉建南頓時覺得頭疼:“姑奶奶,怎么又是你!” 那女子一襲黃衫,看得出布料十分金貴,五官嬌俏可人,是個美人胚子,就是眉宇間的驕橫之氣重了些,正是黎婉婉。 黎婉婉把那藥碗往桌上一放,抬著下巴道:“你為救我而受傷,本小姐怎么能丟下你不管,等我家人找過來,我一定會讓他們重賞你的?!?/br> 黎婉婉之前被韓刺史手中的官兵解救,因為從江南回西陵路途遙遠,怕再出什么紕漏,她沒敢一個人上路,只讓人幫自己帶信回西陵,讓人前來接她。韓刺史一行人回廬江,她自然也只能跟著過來。 如今府衙正忙,不可能給她找個舒適地方,只讓她跟這些災民同吃同住。 黎婉婉從小就沒吃過苦,哪里愿意過這樣的日子,寧肯餓死也不想去吃那些粗劣的粥水。但餓了一天多,她實在受不住,只得去廬江這邊的施粥大棚看看,不巧大棚那時候就塌了下來,一根橫柱倒下來正砸向她。 若不是葉建南推開她,以她這小身板,怕是不死也得殘。 黎婉婉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葉建南救了他,她不知葉建南身份,看他臟兮兮的,把他也當成了災民。排了好久的隊才讓大夫給她開了一劑治療外傷的藥。 煎藥的人手不夠,這藥還是她自己煎的。 葉建南見識過這姑奶奶有多纏人,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喝這碗藥,怕是她不得罷休。他單手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汁,送到鼻尖聞了聞。 硯臺知道自家少爺是在聞藥里有沒有加其他東西,卻見葉建南臉色變了變,硯臺以為是藥有問題,看黎婉婉的眼神不由得帶了幾分敵意。 卻聽葉建南道:“這藥你是煎糊了好幾次又重新加水的?” 黎婉婉一張臉瞬間就漲紅了,她一把奪過葉建南手中的藥碗,有些尷尬道:“我讓大夫給我重開一副藥再煎給你。” 說完這句她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原是虛驚一場,硯臺笑道:“這姑娘看起來嬌蠻,心腸倒是挺好。” 葉建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多了幾分黯然,他突然道:“你說,當初老頭子要是沒有送阿卿去那地方,阿卿是不是也會跟這姑娘一樣?” 硯臺不知怎么回葉建南這話,只道:“少爺,小姐成了天下最尊貴之人,這是福氣?!?/br> 葉建南像是在嗤笑:“你看老頭子那股窩囊勁兒,她在那吃人的地兒便是真受了什么氣,老頭子能給她撐腰么?” 他又躺回了長凳上,頭枕著手臂,倒望著遠處的天際:“我也沒本事,不能為她撐腰?!?/br> 硯臺杵在一旁,不知該說什么。 遠處的長街上,一隊官兵急速朝著一個地方奔去。 這邊的棚子剛好對著那邊的長街,葉建南偏頭瞧見了,眉峰一蹙,吩咐道:“硯臺,去打聽打聽,那隊官兵是去哪兒的?!?/br> 硯臺領命退下,很快就得了消息回來:“少爺,聽說那是孫太守府上的官兵,這個方向……看樣子是要去韓刺史府上?!?/br> “那老匹夫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葉建南來了興致,一個空翻從長凳上騰了起來,“走,看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揉揉等更的寶寶~晚點作者菌再更一章~ 第31章 突然得知韓府外為了一圈官兵,葉卿右眼皮就跳個不停。 韓夫人在房中得知消息也是慌了神,連忙招來之前送信的小廝詢問:“我讓你帶信兒給大人,你帶去了沒?” 這小廝之前回話說帶去了的,但眼下的情況讓韓夫人覺得有些不妙。 那小廝平日里只做些粗活兒,還是第一次被主子重用叫去跑腿,他也有些慌,道:“小的……小的帶去了的?!?/br> 韓夫人的奶娘也是個厲害的,她知道其中的關(guān)鍵處,便問:“你見著大人了?” 小廝愣了一下,隨即惶恐搖頭。 韓夫人頓時一口氣堵在心頭,怒道:“那你說帶去了?” 小廝忙叩首道:“小的見到了大人的親隨長平,把話帶給了長平的,長平說他會轉(zhuǎn)告給大人?!?/br> 韓夫人的奶娘怒不可遏:“定是這些下人媚上欺下!” 這媚上欺下,說的自然是韓刺史身邊的那個親隨。 但這小廝并不是個機靈的,心中怕的不得了,連忙道:“夫人明鑒,小的絕對沒有欺瞞主子。” 事到如今,為難一個跑腿的小廝也無濟于事,韓夫人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道:“你且下去吧,罰一個月月銀?!?/br> 小廝也知道辦砸了差事,罰一個月月銀算是輕的,他又扣了個頭,這才感恩戴德的退下。 韓夫人的奶娘被氣得不輕,她含恨道:“大人偏寵那姓柳的,我就說總有一天會出事!” 韓夫人苦笑道:“我和他一日只要還是夫妻,便一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奶娘又是氣又是心疼韓夫人,哭道:“當年老爺千挑萬選,怎么挑中的還是這樣一個人!您這膝下沒有子嗣,小妾生下長子氣焰猖狂,您這后半輩子可怎么過?” 韓夫人拍拍奶娘的手,笑容苦里帶澀:“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吧,實在過不下去,大不了我一封和離書自請離去。” 韓家家風清廉,韓刺史年輕有為,只納了柳氏一門妾,外人看來是韓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但這日子只有自己過了,才知冷暖。 曾經(jīng)她和韓刺史的確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但如今……她一年到頭也見不著韓刺史幾次。多少年少的喜歡,都在午夜苦等夫君歸家卻得知他去了別的地方時化為灰燼。 韓夫人大家閨秀出生,端莊優(yōu)雅,不會諂媚爭寵。在男人看來,卻總失了幾分趣味,不如那小門小戶的女子嬌嗔嗲氣拈酸吃醋來得可人。 公婆曾經(jīng)也是對她極其滿意的,但她入門多年,還沒給韓家開枝散葉,二老難免對她有了怨氣。柳氏進門不到兩年就生下長子,二老看在孩子的份上,平日里對柳氏都偏愛了幾分。 她也說過給韓刺史納妾,但無一不是被韓刺史推拒,說韓家不興納妾,妾侍有一個就夠了。 韓夫人都不知道韓刺史這般,是為了給她做臉,還是怕柳氏吃醋。 往事不能回想,曾經(jīng)有多歡喜,如今就有多凄然。 韓夫人時常在午夜淚濕枕巾,除了嘆一句這都是命,她找不到其他開解自己的方法。 奶娘被韓夫人這話說得心酸,忍著淚強硬道:“我的好姑娘,別說這些傻話,人這一輩子,總有個不順暢的時候。韓家若是再這般縱容一個妾侍,大不了咱們回去稟了老爺夫人,把事情鬧大,看他韓家寵妾滅妻興的是哪門子家風!韓家若是還要臉,屆時還不得處置了那小妾,去母留子?” 韓夫人嘆了口氣,“再說吧,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br> 府外圍了官兵,韓夫人總得給葉卿一個說法。 她前去見了葉卿,道:“貴人不必驚慌,臣婦已叫人去打探是怎么一回事?!?/br> 葉卿點點頭,看上去倒是處驚不變,從容有度。 不多時,門房就進來稟報了:“夫人,門外那領兵的人說,他們是奉命前來接府上的貴人?!?/br> 韓夫人眉頭一皺:“奉命?奉誰的命?” “這……這……對方?jīng)]說?!遍T房結(jié)巴道。 韓夫人看了一眼葉卿的臉色,起身道:“貴人稍等片刻,我親去詢問。” 葉卿便道:“墨竹,你隨韓夫人一道去看看?!?/br> 墨竹會功夫,人也伶俐,讓她前去,葉卿比較放心。 墨竹點頭應是。 墨竹裝作是韓夫人的大丫鬟,隨韓夫人一道出了府門,入目便是一片披甲帶刀的軍隊。為首的將領身材魁梧,滿臉橫rou,看著就叫人膽寒。 韓刺史是個文官,韓夫人還從未見過武將上門,心中約莫已有七分確定這不是韓刺史的人。 她一個內(nèi)宅婦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心中自然是害怕的,但皇后若是落到這幫人手上,韓夫人更不敢想象。 她裝作從容的樣子詢問:“我夫君還在為江南水患奔波,諸位青天白日便率軍圍了府宅,這是何道理?” 那為首的將領臉上的橫rou動了動,看起來更加兇蠻,他沒什么誠意拱了拱手:“韓夫人,我手底下的兵都是粗人,咱們只是奉命接您府上的貴人去別的地方暫住。您若是乖乖讓貴人跟我們走,咱們就不進府叨擾了。如若不然,就別怪咱們這群粗人進府找人,碰壞了您府上的東西。” 他神色間極其不耐煩,這分明就是在變相的威脅。 韓夫人強自鎮(zhèn)定道:“將軍說笑了,我府上,可沒什么貴人?!?/br> 那將領臉上肌rou繃緊,道:“看來韓夫人這是在逼本將軍親自進府去找?!?/br> 韓夫人厲聲喝道:“爾等好大的膽子!堂堂刺史府,是你們說搜便讓搜的?當心我夫君告上京城,叫爾等項上人頭不保!” 這話還是有幾分威懾力,那將領咬緊了一口腥牙,目露兇光,召了一個小兵過來,俯身不知對那小兵說了什么,小兵點點頭,騎上馬飛快的離去。 韓夫人見此,料定那將領暫時不敢貿(mào)然攻進來,喝了一聲:“關(guān)門。” 待府門關(guān)上了,韓夫人身形才一軟,墨竹就在她身后,及時扶住了她:“韓夫人當心。” 韓夫人道了句:“多謝?!?/br> 回到安排給葉卿的院子,韓夫人便把外邊的情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