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候在外邊的安福立即進殿來,手上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 蕭玨接過安福手中的藥后,就讓他出去了。 葉卿還是沒弄懂蕭玨這是要做什么,就見蕭玨端著藥碗一一步步走過來,坐在床邊,單手扶起她,又給她身后塞了一個軟墊,這才用他金尊玉貴的手指握著湯匙攪了攪那碗藥汁,舀起一勺送到葉卿嘴邊。 葉卿第一反應不是狗皇帝竟然親手給她喂藥,而是這黑乎乎該不會是毒吧? 見她跟只呆頭鵝似的愣著,蕭玨開口:“張嘴?!?/br> 葉卿想問這是什么,但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一句:“臣妾自己……” “來”字還沒說出口,蕭玨那勺藥已經(jīng)在她啟唇的瞬間送進去了。 “這副藥喝下去,只要你半夜里不再吃巴豆,明天差不多就能好得產(chǎn)不多了?!笔挮k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什么表情。 葉卿卻是徹底呆住,狗皇帝知道她吃巴豆裝??? 因為慫,葉卿一句話也沒敢再說,蕭玨給她喂藥,她就乖乖張嘴喝下。 二人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完成了喂藥。 喂完藥,蕭玨才盯著葉卿看了半響,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一個答案:“皇后不想去泰山封禪,是怕路遇什么不測么?” 葉卿只覺得狗皇帝最近愈發(fā)怪異,但她的老底還是不能泄露出來,葉卿就開始有理有據(jù)的瞎掰:“臣妾……臣妾害怕,此去泰山,路程遙遠又艱苦……” 說白一點就是就是不想跟著狗皇帝你去吃苦。 葉卿覺得她給自己貼上這又嬌氣又作的標簽,應該會讓狗皇帝對她很敗好感。 蕭玨聽了,果然皺了皺眉頭,說了句:“麻煩?!?/br> 葉卿:覺得麻煩就快點拋下我?。?/br> 誰料蕭玨下一句卻是:“朕不會讓你吃苦,皇后安心跟去便是了?!?/br> 23 狗皇帝的藥確實有效,第二天她就恢復得七七八八。 葉卿一早被紫竹拉起來洗漱梳妝,因為早上還得從皇極門那邊□□整個京城,她是皇后不能失了威儀。那套壓箱底的繁瑣鳳袍被紫竹翻出來給葉卿換上,臉上一陣涂涂抹抹,畫了個大濃妝。 葉卿不是很懂這個時代的濃妝審美,她一張臉被涂的跟猴屁股似的,怕是她親娘都認不出她來。 收拾好后就坐鳳輦?cè)チ嘶蕵O門,文武百官都在那邊等著。 這是葉卿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見皇家這種盛大場面,不得不說還是挺震撼,據(jù)說光是此次隨行的護衛(wèi)軍就有五千。 她差不多就是跟著狗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走個過場,然后就被狗皇帝塞馬車里去了。 途中她倒是透過馬車車簾看了一眼京城風光,自古京都繁華,這里也一樣。 不知是不是出師不利,趕路的第二天,馬車就壞了,狗皇帝嫌修馬車太麻煩,換了一輛小點的,但是舒適度絕對不亞于之前那輛馬車。 換馬車之后,葉卿發(fā)現(xiàn)他們隨行的護衛(wèi)隊不見了,蕭玨一身尋常公子哥兒的打扮,紫竹給她找的衣衫則是民間女子的。 葉卿一開始以為狗皇帝是怕有人暗殺,想掩人耳目,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她們的目的地變成了揚州,葉卿就不淡定了。 狗皇帝繞了個大彎,其實不是為了泰山封禪,而是來江南水患事發(fā)之地? 安福一向是跟在蕭玨身邊的,許是為了做戲做得逼真一些,狗皇帝直接把安福留在了前往泰山的車隊里。 隨行的下人他只帶了一個叫王荊的大漢,葉卿身邊伺候的只有紫竹。一行四人前往江南,倒是不會引人注目,就是安全上沒什么保障。 葉卿猜測狗皇帝的暗衛(wèi)許是暗中跟著的。 說好去泰山卻來了揚州,她若不問一句就顯得太奇怪了,葉卿看向坐在馬車對面的狗皇帝:“陛下不是說前往泰山封禪么?” 蕭玨背靠馬車,閉目養(yǎng)神:“皇后不想去,就不去了。” 葉卿:…… 怎么就成她的鍋了?她不想去泰山封禪,跟狗皇帝轉(zhuǎn)頭就帶她下江南有關系? 猛然間一個想法在葉卿心頭滋生,該不會泰山封禪一開始就是個幌子,狗皇帝真正的目的是下江南!他執(zhí)意帶上她,是為了掩人耳目。畢竟他若一人去泰山封禪,興許還會被朝臣懷疑,而帶上她這個拖油瓶,倒是增加了可信度。 狗皇帝這般大費周章,此次江南之行怕是不簡單。 這樣一想,之前被她忽略的很多疑點就冒了出來,蕭玨絕對不是個昏君,葉尚書的能力有幾斤幾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南治水這樣重要的事,就算他想打壓楊相,但他手底下能用的人也不少,為何一定要把這差事交給葉尚書? 原著中狗皇帝并沒有親自下江南,但現(xiàn)在狗皇帝明顯是有備而來的樣子,不知能讓江南水患一事得到解決。 “皇后在想什么?”蕭玨突然開口。 葉卿想了想作為一個后妃在此刻該有的反應,裝出滿臉感動的樣子:“多謝陛下體諒臣妾,帶臣妾下江南尋父親。” 蕭玨懶散掀開眼皮,只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 雖然這狗皇帝一句話沒說,但葉卿還是感覺到了他淡淡的嫌棄。 葉卿幾乎可以肯定,他若是開口,肯定又是一句尖酸帶刺的話。 是她演技不到位么?葉卿默默收起了滿臉的感動。 這馬車空間不大,坐下了她和狗皇帝,紫竹就只能出去和狗皇帝那駕車的侍衛(wèi)擠,葉卿想找個人說話緩解一下尷尬都不行。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她跟狗皇帝一句話也沒再說。葉卿無聊掀開馬車的車簾往外看了一眼,視線所及,皆是荒涼。 聽說江南揚州城本該是個富庶之地,但現(xiàn)在半點也看不出來,官道上一片泥濘,兩旁的樹木歪歪斜斜,有的還被連根拔起。 不難想象當時這里被水淹時是怎樣一副可怖場景。 道上偶爾可見逃難的難民,衣衫襤褸,臉頰下凹,眼神里幾乎沒什么光彩。有拖家?guī)Э诘?,有孤身一人的,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麻木而疲憊。 越靠近揚州城,路上看到的難民就越多。 看到他們的馬車走近,道上的難民都自動讓開。他們可能是乞討累了,也可能是在路上乞討被拒絕過太多次,只是麻木看著馬車走過。 葉卿知道江南水患會給當?shù)匕傩諑砑部啵怯H眼所見又不一樣,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把這里當成一個虛假的世界,所以哪怕知道水患什么的,心中也沒太大的感覺。但這一刻,她像是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種無奈和心酸就有些揮之不去。 空氣似乎都是壓抑的。 一聲凄厲的哭嚎像是一把尖刀把這片壓抑捅出個大窟窿,涌進來的卻是更多的心酸和絕望。 前方的彎道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跪在地上,抱著懷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葉卿見她懷中孩子的手軟軟垂在身側(cè),就知道她的孩子怕是已經(jīng)沒了。 婦人的哭聲只是引得幾個難民側(cè)目,但沒人過去寬慰她,每個人都自顧不暇。 葉卿心口突然窒得慌。 放下車簾,她用力閉了閉眼,心頭的酸澀壓抑還是揮之不去。 車上有干糧,但是不能給。這里的難民已經(jīng)很多了,她們車上的干糧壓根不夠。有的難民得到了干糧,有的卻沒有,誰也不能保證這些現(xiàn)在只被本能支配的難民會做出些什么。 蕭玨不知何時掀開了眼簾,看到葉卿這般,倒是頗為意外挑了下眉,這女人倒是沒給他惹麻煩。 “陛下,朝廷的賑災糧還沒撥下來么?”葉卿再次睜開眼時,沒忍住問。 他們趕路還繞了個彎都已經(jīng)到了揚州,葉家的米糧鋪子可是在這之前就交到了皇帝手上,朝廷的賑災糧不該至今還沒到。 蕭玨眼角多了幾分冷意:“糧食和賑災銀抵達揚州的折子早就送回京城了?!?/br> 賑災糧和賑災銀都到了揚州,那為何這些難民看起來依然像是幾天沒有果腹? 官府的人若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還想貪,那真的是目無王法。 但既然他們這樣做了,背后肯定有人撐腰。朝堂上有這個本事的,葉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楊相。 到廬江還有半天的路程,但天已經(jīng)黑了,沿途的客棧酒樓早已關門,估計掌柜的也是拖家?guī)Э谔与y去了。 他們準備在當?shù)卣乙粦羧思医枳∫煌怼?/br> 路過一處高門大府時,發(fā)現(xiàn)府宅外一群難民排了長長的隊。府門緊閉,但那些難民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有躺在人家屋檐下的,甚至有直接躺在大街上的。 蕭玨差王荊一問才知,這家主人是鎮(zhèn)上有名的大善人劉員外。水患以來,劉員外府上早晚都會開門施粥,所以這些難民為了能搶到粥喝,直接早晚都在這里排隊等著。 “今晚就歇在這里?!笔挮k道。 王荊應了聲便前去敲門。 堵在門口的難民見他衣衫體面,就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來。 王荊敲了兩下,朱漆大門就開了,一個小廝探頭探腦看了王荊和停在府門前的馬車一眼,聽王荊說明來意后,他道:“等著,我去稟報老爺?!?/br> 不多時,小廝就領著一個體型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過來,看樣子他就是劉員外。 蕭玨帶著葉卿下車,跟劉員外簡單寒暄了幾句。 他化名王玉,說自己是出去做生意,家中老父老母還在廬江一帶,得知水患后,特地回鄉(xiāng)找老父老母的。 “王公子孝順,不愧能有這般好福氣,娶了這么個美貌賢妻?!眲T外大笑,眼神卻一直往葉卿這邊瞟。 蕭玨眼神寒涼了幾分。 葉卿低垂著頭,假裝沒看見,下意識往蕭玨身后躲了躲。 發(fā)現(xiàn)了她這個小動作,蕭玨唇角無意識勾了勾。 回答劉員外的話時,他語氣涼薄而疏離:“劉員外過獎?!?/br> 劉員外又問了些其他的,都被蕭玨不溫不火把話堵了回去。 最終王員外給了他們?nèi)g客房,蕭玨跟葉卿一間,王荊跟紫竹各自一間。 葉卿覺得這劉員外跟她心目中的大善人形象不太一樣,先前在大門口盯著她看的目光,就讓她渾身不舒服。 丫鬟送來茶水點心時,她都沒敢貿(mào)然吃,從懷里掏出一小卷皮革,皮革里縫了一層綢布,綢布上別著好幾根銀針,她抽出銀針試了試毒,發(fā)現(xiàn)銀針沒變黑,才安心喝了一杯茶。 蕭玨坐在椅子上,后背完全貼著椅背,難得散漫的模樣。見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發(fā)出一聲輕笑。 葉卿知道他是笑自己膽小,也沒跟他計較,倒了一杯茶遞給他:“爺,喝杯茶嗎?” 蕭玨似乎覺得對她給自己的這個稱呼挺有趣,又笑了笑,伸手接過她遞過去的茶喝了一口。 茶葉是前年的碧螺春,醒茶醒得不到位,泡茶的人也沒泡好,蕭玨對茶道頗有研究,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 葉卿只當這是個解渴的,一連喝了兩杯。 蕭玨盯著她看,不知在想些什么:“夫人喜歡喝茶?” 葉卿剛準備伸手拿點心,聽到蕭玨的話,她動作頓了頓,他一貫是直接叫她皇后的?,F(xiàn)在猛然把“皇后”二字改成了“夫人”,倒是像是突然多了些別的味道。 葉卿微微有幾分不習慣,答了句:“還行”。 爪子還是堅持不懈摸到上那塊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