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兒大不由娘，哀家這里倒好‘兒大要管娘’?！标懱笳f著抱怨的話，嘴角卻怎么都壓不下去，齊越的孝順她明白。

    吳嬤嬤看出太后那點小得意，笑著湊趣：“嫌萬歲煩，咱請他走就完事，等萬歲走了，咱自己吩咐廚房想吃什么吃什么?！?/br>
    沈欣茹放下筷子笑道：“多加一雙筷子，請吳嬤嬤一起過節(jié)?！?/br>
    秀珠沒先應(yīng)聲，只是眼睛看向太后皇帝，吳嬤嬤一愣眼圈忽然就紅了，笑道：“貴妃娘娘折煞老奴了?！?/br>
    齊越停下筷子不說話，只是笑著看向陸太后，神色沒有一點不愿意。陸太后愣了一下，回頭看陪了自己一輩子的丫鬟，鬢角也有了白發(fā)。

    “去吧，給阿吳加個杌子來。”

    杌子是小板凳，雖然沒有椅子高，但能和太后、皇帝、貴妃一起過中秋，這不僅是殊榮，這是一種認可。

    吳嬤嬤眼淚嘩就掉下來：“老奴怎么配。”

    秀珠俏生生過來給吳嬤嬤擦眼淚，安排她坐下：“嬤嬤您快坐下，有您在前邊做例子，等秀珠兢兢業(yè)業(yè)一輩子，也跟主子討這份恩典。”

    沈欣茹笑看秀珠忙碌，看她擺出吳嬤嬤功勞，看她活絡(luò)氣氛……

    “哎呀”沈欣茹肚子忽然抽了一下。

    老太后先著急：“怎么了？”

    沈欣茹感覺了下，肚子海清河晏很安靜，于是笑著回答：“沒事，大約孩子翻身。

    幾個人就繼續(xù)圍著桌子一邊賞月一邊說笑，間或幾樣小菜水酒。

    徐惠笑道：“在家時就知道jiejie是才女，可惜jiejie太低調(diào)，從不在人前吟詩作畫。不知道臣妾有沒有榮幸，和jiejie聯(lián)詩一首給太后陛下解悶？”

    齊越眼睛就亮了，他想聽老婆給自己寫詩!

    沈欣茹不愿意，她最不喜歡人前賣弄，剛要拒絕肚子忽然又抽一下，算起來好像第三次了？

    “陛下，臣妾好像要生了？”

    齊越瞬間手足無措站起來，想伸手又害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嘴上卻很沉穩(wěn)的樣子：“愛妃不怕，宮里太醫(yī)嬤嬤都有，產(chǎn)房也是安排妥當(dāng)?shù)?，汪成全叫步輦過來!”

    老太后瞟一眼沒出息的兒子，婦人頭胎最慢，這會兒連發(fā)動也算不上，語氣溫和：“能自己走嗎？”

    齊越著急：“母后，阿茹現(xiàn)在怎么能自己走!”

    陸太后白一眼兒子不理他，只和藹看著沈欣茹：“這會到生產(chǎn)還早，別緊張?！?/br>
    沈欣茹感覺下肚子又海清河晏，她愿意相信見過生產(chǎn)的老太后：“沒什么感覺，臣妾自己能走?！?/br>
    幾個人出壽康宮，坐上軟轎往落雁宮去。落雁宮產(chǎn)房現(xiàn)成的，接生嬤嬤看了沈欣茹情況，說道：“娘娘梳洗一下，能睡睡會，睡不著養(yǎng)養(yǎng)神也好免得緊要處沒力氣。”

    沈欣茹進產(chǎn)房睡覺，老太后熬不住困，自己去偏殿休息，臨走吩咐：“等發(fā)動了叫哀家?！?/br>
    齊越讓人送太后去休息，自己在產(chǎn)房外外定定看著產(chǎn)房窗口，他的心揪成一團。

    “陛下不用太擔(dān)心，貴妃jiejie吉人天相，一定會母子平安?！?/br>
    低婉女聲響起，齊越回身才發(fā)現(xiàn)徐惠還在，整理神情齊越微笑：“辛苦德昭儀，這么晚回宮休息去吧?！闭f完直接吩咐，“汪成全，吩咐轎子?！?/br>
    “是”汪成全領(lǐng)命，然后對徐惠彎腰“娘娘請?！?/br>
    “臣妾告退”徐惠微微屈膝，轎子起來往舒蘭宮去，徐惠掀起簾子一角悄悄往后看。君王長身玉立靜靜對著產(chǎn)房，十五的月亮給他鍍上一層銀輝。放下簾角轎子悠悠前行，坐轎的人跟著微微搖動。

    汪成全回來悄聲：“陛下，奴才讓人抬個竹床過來，您也歇會兒？”

    四下里靜悄悄，月色如華銀光鋪滿大地，只有蟲草‘唧唧’叫著。

    “噓”齊越輕聲“別吵到貴妃休息?！?/br>
    齊越靜靜坐在產(chǎn)房外守著妻子，月亮一點點移動后半夜產(chǎn)房忽然燈火通明起來。齊越‘嗖’的站起來，因為安靜，產(chǎn)房里聲音很清晰傳出來：“娘娘吃幾個荷包蛋，時間差不多了?！?/br>
    就這么一句話，產(chǎn)房又一次靜下來，齊越側(cè)著耳朵也只能聽到窸窸窣窣，人走動的聲音。

    產(chǎn)房旁邊的屋子也亮起來，齊越能聽見舀水聲、燒火聲、宮女低低傳話聲。夜色還濃，東邊天空卻慢慢泛起一點淺灰色，十五，不，十六的月亮圓圓亮亮在天邊。

    “啊~”第一聲痛呼劃破寂靜，齊越幾乎立刻沖到產(chǎn)房前：“阿茹，朕就在外邊，一直在一直在，別怕?！?/br>
    老太后聽到動靜也連忙披衣裳出來，問：“里邊怎么樣？”

    秀珠隔著窗戶聲音緊繃：“嬤嬤們說娘娘很配合，一切都很順?！?/br>
    “啊!”又一聲痛苦嘶吼，齊越趴著門框眼淚就掉下來：“阿茹，朕在呢，在這陪你。”阿茹有多疼，以前自己那樣粗暴她也只是皺眉。

    不過接生嬤嬤說的沒錯，沈欣茹養(yǎng)的好，人也配合確實很順，不過一個多時辰東方霞光漫天時，產(chǎn)房里傳來嬰兒響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皇長子出生了!”接生嬤嬤喜滋滋抱著孩子出來領(lǐng)賞，陸太后怕自己手抖沒敢接，就著襁褓看了看：“是個漂亮孩子，快抱回去別著涼?！?/br>
    齊越卻伸出手：“給朕抱抱?！?/br>
    接生嬤嬤小心送過去，卻發(fā)現(xiàn)皇帝姿勢聽老練：“陛下抱的真好?！?/br>
    齊越看向閉著眼睛的小人兒，心都化了，他會說自己用枕頭練了一個月嗎？他不但會抱還會給孩子打襁褓呢。

    抬腳走進產(chǎn)房，走到沈欣茹床邊側(cè)下腰，把懷里孩子給沈欣茹看：“阿茹，我們的孩子多漂亮?！?/br>
    沈欣茹側(cè)過頭看孩子，不像別人說的紅紅皺皺很丑，是個白嫩飽滿的孩子，是很漂亮。

    一對爹媽頭挨頭，滿懷欣喜慈愛看著寶寶，寶寶卻不知為什么忽然不開心。

    “哇”一聲哭了，說哭就哭沒有任何過渡前奏

    第48章

    寶寶這么一哭, 爹媽還沒反應(yīng)過來，門外準備離開的老太后，不顧吳嬤嬤勸阻沖了進來。吳嬤嬤猶自在后邊叫：“娘娘, 小心驚了血氣！”

    產(chǎn)房血氣重向來算做污穢之地, 一般人不會進來, 如果不是知道皇帝愛重貴妃，根本不會讓他進來。

    吳嬤嬤見勸不住太后, 只能轉(zhuǎn)身關(guān)房門, 秀珠也打算過來關(guān)門, 兩人相視笑笑, 秀珠屈膝行了半禮。

    床邊老太后披的衣裳, 掛在肩膀要掉不掉，對著皇帝一通訓(xùn)：“哀家小乖孫怎么了, 你不會抱就別抱讓哀家小孫兒難受！”

    訓(xùn)斥完皇帝，扭頭看見貴妃也是沒好氣，可是人家才剛生產(chǎn)完，也不好對人家發(fā)火。

    小皇子還在閉著眼睛‘啊啊啊’干嚎, 嫩嫩一點牙床和粉紅小舌頭看的清清楚楚。

    “阿吳，快來抱孩子”陸太后又著急又心疼，剛出生的小孩兒哭什么呢？“秀珠趕緊去請接生嬤嬤，汪成全去請柳太醫(yī)過來?！?/br>
    吳嬤嬤笑著接過孩子搖哄, 秀珠則連忙屈膝，然后起身開門：“奴婢這就去?！蓖舫扇窃挾紱]說，一溜煙兒跑了。

    沈欣茹也有些心慌, 準備掙扎起身，太后呵斥：“剛生完身上有傷口，亂動什么?！?/br>
    齊越一聽順手按住沈欣茹：“阿茹，你身子要緊，皇兒有太醫(yī)奶娘?！?/br>
    小小一點貓兒一樣大的孩子，偏偏嚎起來嗓音亮的能掀房頂。老太后心疼的揪成一團，湊到吳嬤嬤身邊：“哀家的小乖孫，不哭，哭壞嗓子怎么辦？”

    沈欣茹躺在床上，勁量平靜情緒，她不能被太后帶的自亂陣腳：“也許是餓了？”

    吳嬤嬤一邊搖哄，一邊思索皇帝當(dāng)年，不是很肯定的說：“老奴記得好像才出生都不餓的？”

    正說著接生嬤嬤急急忙忙進來：“給奴婢看看。”接過來上下左右翻撿，“看著很健康。”

    “啊啊啊 ”嬰兒哭聲最讓人心焦，老太后看接生嬤嬤沒辦法，連忙招呼奶娘：“趕緊給皇子喂奶?！?/br>
    四個年輕健康的奶娘一字排開，聽到老太后的話一時面面相覷，不知誰該來。不是不想討頭彩，剛落草的月娃兒哭成這樣真不多見，她們怕頭彩沒討上，觸了貴人霉頭。

    沈欣茹隔著人縫，看向四個奶娘，四個人神色各異，有躍躍欲試又害怕的，有眼角眉梢精明的，也有膽小怕事目光回避的。

    只有一個眼睛看著襁褓流露出心疼，只是主子沒點名不好上來。

    沈欣茹直接點名：“屈氏”

    “奴婢在”屈文娟立刻屈膝出來，走到吳嬤嬤身邊屈膝：“請給奴婢試試。”

    “哇哇”哭的小皇子被送到奶娘懷里，屈氏抱著轉(zhuǎn)身解開衣襟，把rufang塞到奶娃嘴里。奶娃像是受了極大委屈，拼命搖晃那一點點脆弱脖子，把臉挪開‘哇哇’哭的更大聲。

    老太后圍過去，焦急一疊聲：“怎么了，怎么了?！?/br>
    屈氏額頭冷汗涔涔：“奴婢不知道，小皇子好像不喜歡奴婢?！?/br>
    “哇哇”的哭聲一聲緊似一聲，聲音嘹亮刺穿屋頂。沈欣茹躺不住了，掀開被坐子坐起來：“把皇兒抱給本宮看看?！?/br>
    “阿茹，你怎么坐起來了？”心焦兒子的皇帝更心焦老婆，連忙轉(zhuǎn)身手忙腳亂想把老婆按回去。

    產(chǎn)房里“哇哇”孩子哭聲，老太后圍著奶娘焦急聲，皇上和老婆爭執(zhí)聲，柳太醫(yī)進來時屋里亂糟糟一團：“臣太醫(yī)院柳仕明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叩見太后……”

    老太后焦急：“別叩見了，趕緊看看皇子怎么了?！?/br>
    最善兒科的柳仕明連爬起來，先把孩子放平在小床里。柳太醫(yī)在熱水中泡好手，解開襁褓先按了按孩子小腹，不見痙攣硬塊，只是因為一陣陣哭泣小腹跟這一陣陣繃緊。

    大手捂在小寶寶胸口，心臟頻率有點快，可也是因為哭泣造成的。臉色發(fā)紅是憋的，握起的小拳頭也沒問題，胳膊腿小腳丫一一檢查完畢，柳太醫(yī)也忍不住冷汗：“啟稟陛下，小皇子身體康健沒有任何問題?！?/br>
    “沒有問題他哭什么，奶也不肯吃。”老太后焦急。

    柳太醫(yī)微顫顫抬起袖子擦汗：“贖微臣醫(yī)術(shù)淺薄，不如召集其他太醫(yī)來會診？”

    沈欣茹心疼的不行，不說孩子，大人這樣哭也會傷身體。掀開被子起身，沈欣茹聲音清淡：“把皇兒抱來本宮看看?！?/br>
    秀珠在人后看著早就快急死了，這次不等別人反對，手腳麻利把孩子包起來給沈欣茹送過去：“小姐你看，小少爺臉紅成什么了?！币恢闭f出了她自己內(nèi)心稱呼。

    沈欣茹接過孩子抱到懷里，孩子依然“哇哇”哭，沈欣茹眉頭輕皺：“皇兒，你怎么了？”

    齊越早就俯身到老婆孩子跟前，這會兒也跟著擔(dān)憂猜測：“皇兒，是不是不想出生？”

    沈欣茹要不是太擔(dān)憂，直接想瞪齊越，什么叫不想出生？不過她心里一動把襁褓去掉……

    剛出生的孩子軟的像泥，胳膊腿小腦袋瞬間掉下去，老太后嚇得差點沒法呼吸：“大膽，還不快裹起來!”

    吳嬤嬤和幾個奶娘急忙圍過來，上手就要抱孩子。沈欣茹小心把孩子墊到被子上，淡聲：“退下?！?/br>
    “什么退下!”太后怒了“你帶過孩子沒？還不給哀家抱走?！?/br>
    “不行”沈欣茹輕輕淡淡眼神，掃過臉色焦急的幾個下人，齊越見了連忙轉(zhuǎn)身擋在妻兒面前：“讓貴妃看看再說。”他老婆清冷起來說話有殺氣，兒子已經(jīng)夠讓人頭疼，老婆再和老娘來一架。

    他……他不能跳樓，他不能抱著孩子一起哭……可以把兒子塞回老婆肚子嗎？

    老太后斥責(zé)皇帝：“貴妃任性，你也任性，皇子這樣哭……”

    “娘娘!”吳嬤嬤拉拉陸太后袖子，低低的聲音蘊含小小驚喜“你聽小皇子哭聲弱了。”

    不等吳嬤嬤話說完，小寶寶嚎了許久的哭聲停歇了。齊越愕然側(cè)開身，屋里人都伸長脖子看過去。

    鬧的人仰馬翻的小家伙，穿著巴掌大衣褲，依偎在母親胸口睡著了。皺著淡淡的眉頭，小嘴巴無意識蠕動，不知再做什么夢。

    柳太醫(yī)低聲：“是了，孩子如果哭鬧，放進母親懷抱會好很多。”

    陸太后白一眼太醫(yī)，馬后炮。齊越呆呆看著兒子，原來皇兒不想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