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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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約認識你嗎?” 鄭采女長長的睫毛微顫,又點了點頭。 陸湘倒吸了一口涼氣:“你們怎么認識的?” 鄭采女垂頭道:“方才不是同姑姑說了么?闔宮就那么幾個男人,太醫(yī)院一幫糟老頭子,沈大人是難得年輕俊俏的,大家都知道。姑姑,難道你以為宮里那么多宮女愛去璃藻堂,是好學(xué)么?” 陸湘被鄭采女噎得無言以對。 這人,說的是什么怪道理,宮女怎么了,陸湘去璃藻堂就是為了找書呀。自己是狐貍精,真當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樣長尾巴呢? 陸湘忍著一肚子腹誹,問道:“所以,你是特意去璃藻堂,然后在那里認識的沈約?” 鄭采女沒有否認,想繼續(xù)說下去,仿佛又察覺到了什么不妥,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陸湘:“姑姑,我這是不是也犯了死罪?” 知道就好。 看到陸湘的眼神,鄭采女頓時哭喪了臉:“那我……那我以前不是皇上的女人,只是個舞伎,我就是看了他幾眼,這也是死罪哪?姑姑,我那會兒真沒干什么,頂多就是暗送了幾個秋波,互相問了下姓名?!?/br> 可別再說下去了,陸湘的耳朵都替她燒得慌。 “別哭了,”陸湘加重了語氣,“你從頭說起,是什么罪我心里有數(shù)?!?/br> 鄭采女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抽泣,又開始講起來:“那會兒我在南府,平日排些歌舞,日常閑得慌。有別的舞伎說去璃藻堂里時常能碰見個俊俏的大人,我就跟著他們?nèi)チ藥谆?。?/br> 鄭采女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你的意思是,不止你一個人去,還有誰呢?” “都是南府的樂伎、舞伎,平常練習(xí)完了,又沒什么事做,私下只能說這些唄。” 陸湘總覺得鄭采女神色怪怪的,追問道:“所以沈約都認識你們?” 不至于呀! 陸湘碰見沈約的次數(shù)雖然不多,但大部分時候沈約都在認真的找書抄書,哪里就敢在璃藻堂跟她們這群年輕舞伎說笑認識的? 璃藻堂受內(nèi)書館管轄,值守太監(jiān)皆是司禮監(jiān)管派,向來井井有條。 哪怕鄭絲竹這些小宮女心懷鬼胎,不是為了看書,而是為了看人,但明面上絕不敢在璃藻堂做什么。 鄭采女想了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你是想說,他不是全認識,而是只認識一部分人?” 鄭采女一直低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見她那模樣,陸湘頓時又有了猜想。 “沈約只認識你?” 鄭采女忽然甜甜地笑了起來,“其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認不認識我,反正我去了璃藻堂三回,他每回都看我了?!?/br> “看你?” 鄭采女點頭,“姑姑不信?” “我與他說過幾回話,他是個讀書人。多少知些禮,哪里敢那么大膽看你?” 鄭采女微微揚起下巴,臉上露出些得意的神色:“光是去借書,當然不敢看。” “你干了什么好事?” 陸湘這話一出,鄭采女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目光,神色里還帶著些狡黠:“自是不能太老實。法子嘛,都是人想的。他在哪里找書,我就去哪里找書,專拿書架頂上的,夠不到,便叫他拿?!?/br> 的確……挺會想法子。 也的確……是她能干出來的事。 鄭采女行事跳脫張揚,在宮中一眾規(guī)行矩步的女人中間顯得有些另類。這個性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好,看不慣的會說她不知死活,心善如陸湘會覺得她年輕不經(jīng)事。 正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她能承寵能有孕,是因為她的大膽跳脫,敢在跳舞的時候沖皇帝拋媚眼。今日她被人設(shè)計關(guān)在冷宮,也是因為她的大膽跳脫,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跟沈約私相授受了?” 鄭采女搖頭:“沒有?!?/br> 陸湘瞇了瞇眼睛,顯然不相信這只狐貍精的話。 鄭采女干笑一下:“原也是想的,可沒多久我就被皇上寵幸了,我都當上主子了,還犯得著去跟他一六品芝麻官私相授受嗎?” 這話……也很鄭絲竹。 陸湘忍著滿滿的腹誹,繼續(xù)問道:“所以,你今日去慈寧花園并不是去見他的?” “當然不是了,要是知道他在那兒,我躲還來不及。姑姑,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我去慈寧花園,只是想去寶相樓拜佛求子。我出身寒微,宮里人都瞧不起我,連皇上也……我每月侍寢這么多回,也只是個采女。姑姑,我只有生下皇子,才有翻盤的機會!” 鄭采女言辭頗為懇切,陸湘知道,她連去璃藻堂偷看沈約這種事都說了,今日當真是私會,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那你覺得沈約是來見你的嗎?”陸湘問。 這一問,鄭采女神色頓時凝固。 “他是來見你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會在那里。但我瞧他那意思,好像是在等我?!?/br> 這話聽起來多多少少有些答非所問。 但陸湘稍稍一品,就明白鄭采女的意思了。 沈約的確是去慈寧花園見她的。 想到之前趙斐和璃藻堂值守太監(jiān)的話,倘若鄭絲竹所言非虛,那么陸湘大概能猜到真相如何。 鄭絲竹當初在璃藻堂有意撩撥沈約,兩人心中各有些漣漪。后來鄭絲竹被皇帝相中,她是個沒心肝的人,自是把這段漣漪拋諸腦后,一心一意地爭寵固寵往上爬。沈約心里或許放下了,也或許沒放下,但他身為起居郎,能出入的就那么幾個地方,鄭絲竹沒心思了,他放不放也無法了。 偏生有人知道沈約和鄭絲竹這一段漣漪,買通了宮女蕓香,以拜佛求子為餌,攛掇鄭絲竹今晚到慈寧花園。 至于沈約……陸湘不清楚,但肯定也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以鄭采女的名義約了沈約去慈寧花園見面。 “姑姑?!庇袷谕饷媲昧碎T。 “稍等?!标懴嬲f完,轉(zhuǎn)向鄭采女,將聲音放得極低,“若想活命,剛才跟我說的那些話,除了求子那幾句,別的一個字也不許再提?!?/br> 鄭采女忙捂住嘴,朝陸湘點頭。 陸湘起身出了屋,見玉漱獨自站在門外,微微有些驚訝。 “蕓香呢?” 玉漱臉上少了幾分平日的沉靜,多了幾分焦急:“姑姑,蕓香和蘋香都不見了?!?/br> 都不見了? 陸湘反手將殿門拉上,“什么時候的事?” “剛剛我去長春宮問的時候,宮人說今日鄭采女出門的時候蕓香和蘋香都一塊兒出去了。鄭采女私會外男這事瞞得實,連李昭儀都不知道她已經(jīng)被關(guān)起來了,以為她們主仆三人深夜不歸,還找人問了?!?/br> “所以蕓香和蘋香是一起被抓了?” “我回來就問了東廠的人,他們說沒抓,在慈寧花園被抓的只有鄭采女和沈大人?!?/br> 沒抓…… 陸湘略一思索,推門折回殿中。 鄭采女見她和玉漱都回來,忙問:“姑姑,問過蕓香了嗎?” “你出門的時候,帶了蕓香和蘋香?” “今日的事不敢大張旗鼓,我只帶了蕓香?怎么了?姑姑,蕓香這臭丫頭是不是不肯說實話污蔑我?這吃里扒外的sao……” 陸湘徑直打斷她的話,而是問:“蕓香跟著你到了慈寧花園?” “是啊,她跟我一塊到的?!?/br> “那為何東廠的人抓你時,蕓香不在?” “那會兒有點風(fēng),她手里的燈籠滅了,怕我摸黑走摔著了,便讓我在那里等她。” 宮燈設(shè)計精巧,尋常夜風(fēng)根本吹不滅。 必然是蕓香使了法子滅了宮燈,好從鄭采女身邊溜開,不叫東廠的人抓住。 她應(yīng)當以為,鄭采女出了這樣的丑事,會被宮中即刻秘密處決。 到那時她可以裝作不知情,反正死無對證,她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但誰也沒料到,沐貴妃會幫鄭絲竹說情。 可是蕓香不回長春宮,能去哪里呢?她一個小小宮女,根本不可能有進出皇城的令牌。 “姑姑若是覺得不妥,我即刻就讓東廠的人去找?!?/br> 陸湘點頭:“去吧,但千萬別鬧出動靜,若是張揚了,他們就必死無疑了。” “姑姑放心,我已經(jīng)想好了,就說蕓香偷盜了鄭采女要緊的物件?!?/br> 玉漱做事滴水不漏,甚至比陸湘還要周全,陸湘不再囑咐她什么,只點了頭,吩咐她盡快去辦。 鄭絲竹這邊該問的都差不多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了。 陸湘見秋棠站在不遠處,便朝她揮手。 秋棠走過來,看起來有些忐忑。 自從紫菱的事后,她做事就有些謹小慎微。 “姑姑有何吩咐?” “沈約關(guān)在何處?” “他沒關(guān)在這兒。他是官員,即刻便下了詔獄?!鼻锾膯?,“姑姑要提審他嗎?” 王德全沒說叫陸湘審,東廠那邊不會讓陸湘直接提人。 更何況,詔獄受司禮監(jiān)制轄。 還是得去請王德全出面。 陸湘拿了主意,叮囑秋棠仔細照顧?quán)嵅膳瑤е袷掖亿s回敬事房。 今晚皇帝臨幸沐貴妃,必然要到早朝才會離開景陽宮,敬事房上下難得歇一晚,卻因為鄭絲竹沈約之事遲遲沒有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