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為什么！”他的聲音瞬間拔高。

    “汪致霆?！彼p喚了他一聲，聲音嬌柔，隔著電話都能掐出水來，只是后面又沒了聲兒。

    汪致霆等她下文等了會，一股火氣躥到頭頂又在靜默里歇了下來，靠！他使勁撓了撓頭，軟聲說，“你說?！?/br>
    “墓的事兒就算了，我說過的，我沒什么感情潔癖，畢竟自己也不干凈......”話沒說完，慘賣到一半被他懟了句，“放屁！誰敢說你不干凈？陸淮修？”他一拳頭砸在了會議桌上。

    白語薇五指在膝蓋上點(diǎn)動，心一軟，計和戲沒能在耿直的對話里完成，“算了吧，就當(dāng)美國的事沒發(fā)生，就當(dāng)以前的事也沒發(fā)生，就當(dāng)你從來沒有認(rèn)識我，你繼續(xù)花花公子的日子，我已經(jīng)過上我要的生活了，不想毀了?！?/br>
    要把過去種種羅列，美國動機(jī)道出，說前路是心計，也沒有后路，可人還是會對這樣的王八蛋心軟，并不出于愛，但也說不清具體是什么。

    掛了電話，白語薇嘆了口氣，心頭卻沒松下弦。

    ***

    雨大了，暗黃的地?zé)粢欢涠溟g隔著開在夜雨里，顯幾分蕭瑟。

    陸淮修開完會人乏的走不動道，在總裁辦的長沙發(fā)上休息了會，正巧市場代表來送材料問秦毅然，陸總走了沒？

    秦依然沒作他想，沒成想，害的陸總被拉去又被灌了一通。

    酒業(yè)，尤其是紅酒業(yè)，非國內(nèi)所擅長，打著百年企業(yè)的品牌也只是個新公司，別人都當(dāng)資金鏈雄厚，輕松2億拿下千畝農(nóng)業(yè)用地和部分工業(yè)用地，實際哪家做生意都是靠貸。到了國內(nèi)，陸淮修終于懂陸翰林說的，能少喝就少喝的意思，有些時候根本就是騎虎難下。

    他吐了兩回，意識回籠后嗓子眼搗碎了一樣疼，他漱了漱口，秦毅然抽了紙巾遞到嘴邊，他擠出醺醉的笑，“秦特助做事最細(xì)心了?！?/br>
    秦毅然汗顏，“不好意思陸總，我弟弟初入職場......”

    他拍拍他的肩，“我懂我懂?！币晦D(zhuǎn)身，汪致霆舉著一杯酒走了過來，不知是不是恍惚，他的笑在陸淮修看來非常欠揍。

    陸淮修瞇了瞇眼，搖晃的酒杯后，汪致霆的臉漸漸重影，邪魅的五官化成了凄厲的鬼怪。

    ***

    窗外傳來鳥叫時，白語薇悠悠轉(zhuǎn)醒。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簾縫溜了進(jìn)來。她第一反應(yīng)是刷手機(jī)，大致瀏覽了一遍今日的新聞，頭埋進(jìn)枕頭松了口氣。一轉(zhuǎn)身，右側(cè)是空的。

    陸淮修沒回來？

    她打開客房的門，陸淮修正合衣臥在被面上，襟前還殘留著紅酒的顏色，估計是夜里不適，兩枚袖扣被扯的一顆在床上一顆在地上。

    陸淮修的胃火燒火燎了一夜，身體也被不舒適的衣服捆綁，溫?zé)岬臐衩泶钌夏橆a時他睫毛微動，抖落抖落地睜開了眼，嘀咕了聲，“老婆?！?/br>
    “咦，”白語薇被酒氣熏得后仰，毛巾又拭了拭他的疲憊面龐，“怎么喝的這么狼狽，還吐了？”

    他揉了揉山根，無奈地玩笑，“可能喝得太開心了，一時沒剎住車。”

    “陸先生，你什么時候這么愛喝酒了？”騙人，一點(diǎn)技術(shù)含量都沒，“下次我喝的時候你陪我喝兩杯唄。”

    陸淮修怎么會愛喝酒，從小便被爺爺帶著嘗酒品酒，先是抿一抿，大了給嘗一口，酸澀與回甘，醇香與寡淡，辛辣與清甜，各式口味，為了保持他味蕾的敏感，很多東西他都不能吃，這導(dǎo)致他現(xiàn)在極厭飲酒。

    “饒了我吧?！标懟葱拮隽藗€苦臉。

    她趴在他身上捏了捏他的鼻子，“那以后能不喝的就別喝，下次我教你逃脫的招數(shù)?！?/br>
    窗外幾聲清脆的鳥叫。

    毛巾被甩在了地上，“別鬧，你沒洗漱。”

    “那陪我？”

    “這種事也要陪？”

    要。

    熱氣騰上毛孔，嬉戲歡|愛。白語薇感覺到酒后的他氣力不足，她心疼他，將他拽進(jìn)冰涼空蕩的浴缸，拋了個示好的媚眼，掐聲道：“我的rou墊先生?！?/br>
    陸淮修試圖腰/腹助力，被她止住，“不是說我懶嘛，我今天勤快一回?！?/br>
    他兩手滿足地掐上s型方向盤，又想到了桑偉彥問他，“值？”

    他答：“賺翻了！”

    桑偉彥笑話他，“懂的太少，結(jié)婚三年內(nèi)這種想法和滿足感不能當(dāng)真，要看三五年后?！?/br>
    背上的冰涼被體溫同化，他望著栗色的波浪跳動，覺得桑偉彥在扯淡。

    ***

    宋茗心小姐26周歲的生日辦在10月30日18：18，都說結(jié)婚挑吉利時間，她生日開席也要圖吉利。

    帖子發(fā)出，場地挑好，高定禮服改了三回，還特意詢問白語薇當(dāng)日穿什么。

    白語薇早不是二十出頭的毛姑娘，不再沒有安全感、爭斗心強(qiáng)地時時刻刻都要爭風(fēng)頭，現(xiàn)在她應(yīng)有盡有，能心安理得地在很多局上做自己，不想搭茬的人可以不理，需要她低調(diào)的宴會她也可以穿的素凈依舊泰然自若，不會在裝飾上額外費(fèi)苦心。

    可當(dāng)宋茗心安安心心等待自己成為焦點(diǎn)的時候，卻出了點(diǎn)不大不小的意外。

    白語薇與陸淮修到達(dá)東坪芭蕉時已是18點(diǎn)，她挽著他款款走入，今日她身著淡粉色的包裙，曲線顯露，但顏色在姹紫嫣紅里明顯不起眼，可即便如此，他們夫妻的到來還是引起了小幅度的sao動。

    她當(dāng)是自己的影響力，因為慣來如此，不能說是自戀，畢竟很多人就瞧個熱鬧。只是沒想到，當(dāng)真有熱鬧。

    她瞥眼往最sao動的地方瞧去，人臉沒看清，掃見火紅的頭發(fā)。她扶額，有些發(fā)色全s市敢嘗試的款爺真沒幾個。

    白語薇手轉(zhuǎn)了轉(zhuǎn)戒指，繼續(xù)搜索宋茗心的身影，論理來說這時候她應(yīng)該在門口微笑或是站在桌旁與好友談天，順便展示自己餓出來的曲線與華麗的酒紅傘裙。

    她問了旁邊的麻友，“茗心呢？”

    對方搖搖頭。

    等到18點(diǎn)30主角還沒登場時，大家有些坐不住了，開始打電話。

    白語薇攔住他人的動作，“太多人打會占線，我來打吧。”廳里太吵，她去了外面，陸淮修將西裝搭在了她的肩上，見有個熟人又進(jìn)去了。

    秋風(fēng)微拂，落葉在天空中打著圈飄落，從四層望出去，不下雨的秋夜還挺浪漫。

    她索性下樓，賞著景打電話，一遍一遍，只是一直不通，一直不通。

    別無他法，白語薇打去了宋家。

    電話不是宋茗心接的，是宋茗心的mama，王敏佳。她聽是白語薇，先是輕笑了一聲，接著解釋宋茗心身體不適，讓大家散了吧。

    白語薇微愣，她認(rèn)識的宋茗心帶病也會出席。她趕忙問：“那茗心能接電話嗎？”

    “你等等哦?！彪娫挶粩R在了一旁，王敏佳走到二樓，宋茗心身著rou色內(nèi)搭胸廓起伏，氣鼓鼓地坐在梳妝臺前。

    “薇薇找你?！?/br>
    宋茗心沒說話，此刻東坪芭蕉生日宴上的朋友估計都在找她。她冷冷問：“你說什么了？”

    “說你不舒服?！?/br>
    “我是不舒服，我交男朋友的自由都沒了我怎么可能舒服？”

    剛歇的戰(zhàn)又鬧了起來，王敏佳惱了，忘了電話，訓(xùn)斥道，“你不是沒有自由，你是太自由了，你別跟白語薇混多了連女人的禮義廉恥都不要了，你現(xiàn)在交那么多男朋友以后怎么辦？今天的事明天網(wǎng)上全部給你記錄，假的都是真的，何況你自己親口承認(rèn)？她是碰到個陸淮修，也不知道新鮮感過了以后人家會不會在意這些，你別把女性自由喊在嘴邊，卻壓根沒有能力承受過度自由的后果！”

    宋茗心哪有心情聽她這些，看了眼鐘，急出了兩行眼淚，她趕緊抹了去，不能花了妝。

    王敏佳見她不耐煩也不死心，問她，“如果你結(jié)婚后你丈夫在意你以前的情史怎么辦？”

    宋茗心一把扯了珍珠項鏈，怒急之下力大無窮，魚線一下崩斷，渾圓的珍珠落在臥室的地毯上悄無聲息。她不知道另外悄無聲息的是，hans已經(jīng)到了國際機(jī)場，即將返美，兜里三沓美金。

    宋茗心滿腦子都是，hans在等她，所有的人都在等她帶著鮮rou男友亮相，順著頸上珍珠落下的是她眼上斷了線的珍珠，她破罐破摔吼道，“我不在乎?！?/br>
    ***

    白語薇在風(fēng)頭等了許久，電話那頭隱隱有腳步，她叫了聲“茗心”，又沒了聲音，冷風(fēng)漸漸把她的小腿吹涼，白皙凍出花斑，她又走回四樓廳旁的窗邊，繼續(xù)等。

    宋茗心是個很愛面的人，不亞于她，就像她死活掙扎想把塔園的拍賣搞好，宋茗心也不會把自己精心籌辦的生日宴輕易取消。那事她倒是疑過是宋茗心使絆，后來知是婆婆王珍妮松了口氣，相比較壞她更愿意接受蠢。

    她其實還做不到坦然面對一些明顯膈應(yīng)的人，到底也是交付了幾分真心的。

    又等了會，她掛了電話，重新?lián)?，占線。她試著撥回宋茗心的電話，倒是通了。

    她一臉欣喜，“茗心——”

    電話里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聽著像是憋著氣不讓哭泣放大，白語薇心一揪，詢道：“怎么了？”

    后來電話里的聲音她壓根沒聽見，因為里廳突然傳來尖叫聲，分貝驟增。

    她舉著電話面帶疑惑緩緩回頭，兩邊耳朵都支著，卻只注意到里面的女人喊：“陸淮修吐血了！白語薇呢！白語薇呢！”

    “天哪??！”

    “找茗心去了！”

    “叫救護(hù)車啊！”

    汪致霆舉著紅酒杯登時傻了。這他媽玻璃做的？靠！嘴巴里喊了血包？

    白語薇想被扇了一巴掌，人有些懵，遵從本能沖向宴會廳，身體撞開半敞著門。

    陸淮修第一口嘔盡稍許舒適，見白語薇進(jìn)來提起一口氣想說自己沒事，又是一股血腥涌出，暗紅的液體嘔完順著嘴角淌下。

    順著脫力的身體，手上的紅酒杯滾落了下來。

    白語薇全身僵住，四周的人已經(jīng)有人撥了120，出聲安慰，讓她耐心等待。

    她顫著聲，“怎么喝酒了？”

    金家詩倒是不怕死，見她掀起血雨腥風(fēng)坑了自己老公還明知故問，嘀咕了句，“情敵杠上了唄。”

    白語薇瞪向汪致霆，他嚇得趕緊放下酒杯，解釋道，“不好意思啊陸太太，我......沒想到?！?/br>
    眾人屏息，氣氛緊張。

    白語薇捏緊了拳頭，似是在發(fā)怒邊緣，陸淮修胸廓起伏正欲說話，她身體陡然一松趕忙蹲到他腳旁，“別說話，我們?nèi)メt(yī)院?！彼滤f話又是一口血。

    這一刻她大腦一片空白，鼻下是濃郁的血腥味。

    陸淮修緊捂著腹部，握著她的手安慰，“別緊張?！?/br>
    她顫著手用力回握，突然想起宋茗心的電話，一低頭，發(fā)現(xiàn)手機(jī)方才跑丟了。

    陸淮修被抬上擔(dān)架時白語薇走到門口，從地上撿起了手機(jī)，通話結(jié)束了。賓客有人接到宋茗心的電話，說宴會取消。

    又是一片亂七八糟的聲音，真是她參加過最糟糕的宴會了。

    白語薇腦袋嗡嗡，跟著擔(dān)架往救護(hù)車走。汪致霆趕緊追來，嘴上拼命在抱歉，“對不起薇薇，我不知道這小子胃這么差，不過也是，看起來就虛......”他也有些緊張，一時口不擇言。

    白語薇立住，沒繼續(xù)走，紅藍(lán)色的旋轉(zhuǎn)燈光在芭蕉形玻璃門上晃動。

    汪致霆見她停住，一絲歉疚后的釋然浮上，卻聽她冷硬的口氣說：“汪致霆，從今天起我們一刀兩斷！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