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貝告訴江鶴聞, 她可能知道林雨琴在哪。

    “等…”等！在米小貝說出林雨琴三個字之后, 江鶴聞立即變了臉色, 他青黑色的臉更加青黑了，仿佛米小貝說出來的字會變成炸.彈一樣。

    “我可能知道林雨琴在哪?！钡撬€是慢了一步，米小貝已經(jīng)完整地說完了“等什么？”

    江鶴聞扶額，“沒什么?！爆F(xiàn)在米小貝的話可能已經(jīng)傳到了監(jiān)控室里，阻止也來不及了。

    私心里，他并不想找到林雨琴。

    他不知道那些人會怎么對待林雨琴，也許是像對待自己那樣，也許是就地擊斃。

    江鶴聞明白大人這么做的原因，他們是理智且正確的，如果不解決喪尸的問題，會有更多的生命犧牲，他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來拯救這個世界。

    對于那些研究員和士兵來說，如果今天的對象不是林雨琴而是他們自己，他們同樣不會有任何猶豫。

    江鶴聞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沒有任何反抗地配合了實驗。

    可是……

    一種自私的情感在他胸里游蕩，江鶴聞遲疑著，心臟煩悶無比，他就是不想去找林雨琴，沒有什么正氣凜然的原因。

    非要說的話，僅僅只是，不希望一個女孩子面臨危險而已。

    可這和全人類比起來，又算的了什么呢？林雨琴是無辜的女孩子，剩下那些人類女孩難道就不是女孩子、難道就不無辜么。

    這樣復雜的抉擇，江鶴聞不知道答案，只能逃避。

    可是米小貝不知道呀，有誰會不相信為國家做事的大人呢？在她看來，林雨琴是需要幫助的，而那些可靠的大人一定能幫助林雨琴。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找到林雨琴。

    “那她在哪？”昨天晚上和江鶴聞聊過的陸擎也大概知道了情況，他一邊往嘴里塞火腿腸，一邊問。

    “她在……”米小貝剛要回答，猛地意識到問自己話的人是誰，“我憑什么告訴你？”

    她哼了一聲，高高扎起的馬尾辮在陸擎面前甩過一個颯爽的弧度，顯得她高傲非常。

    “誰稀罕?！标懬嬉埠吡艘宦?，低頭吃自己的東西不再去看米小貝。

    “走，我們到那邊說?！泵仔∝愓酒饋恚疽饨Q聞和燕窩跟自己去旁邊，“才不讓某些人知道?！彼闪艘谎壑恢莱詵|西的陸擎。

    燕窩看了看陸擎，又看了看米小貝，最后看向江鶴聞。

    班長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走吧?！苯Q聞決定先聽聽米小貝的話。

    三個人來到陽臺邊上，米小貝對著江鶴聞正色道，“我認識林雨琴，她曾經(jīng)在我mama的舞蹈培訓中心上課，我和她是同學?！?/br>
    那條藍色帶碎鉆的裙子，就是她們舞蹈班去參賽時定制的衣服。

    “我和她四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在米小貝不長的人生中，林雨琴占據(jù)了二分之一，“她非常有天賦，所以mama也很喜歡她，我們兩家經(jīng)常走動?！?/br>
    “直到今年年初，”米小貝抿了抿唇，聲音低沉了下去，她的臉色變得不太好，像是被蒙了一層黑紗，“她出了車禍，但是因為馬上就要開始一場很重要的比賽，那真的是場很重要的比賽，林雨琴被選做了領舞，大家一起排練了很久，過年的時候都會出來練習?！?/br>
    “當然，上次我已經(jīng)當過領舞了。”說歸說，該點明的地方還是得點明。米小貝的水平絕不輸于任何人，只不過、只不過是她已經(jīng)當過領舞了，得讓每個小朋友都有表現(xiàn)的機會。

    并不是她水平不如林雨琴這種荒謬的原因。

    她看了一眼江鶴聞和燕窩，確定他們沒有對自己露出“你的舞蹈浪得虛名”的眼神，這才繼續(xù)講。

    “臨時更改領舞幾乎是不可能的，”對于她們而言，那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每次演出都是整個舞蹈班的孩子一起上臺，在沒有替補的情況下，整個編排都會亂套。

    米小貝沖著江鶴聞看去，她相信學過舞蹈的江鶴聞明白領舞的重要性。

    “車禍的時候她已經(jīng)受了傷，但是因為比賽，她誰都沒有說，強迫自己硬是上了場。”米小貝深吸了一口氣，每當她回想起那場比賽，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我從沒有見過有誰跳得那么僵硬難看，”她不敢置信那居然是她一直視為宿敵的林雨琴的舞蹈，笨拙得不忍直視。

    當林雨琴一出場，下面所有的評委都開始竊竊私語，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林雨琴。

    “他們就差沒說‘誰讓你來參賽的’?！泵仔∝惒蛔杂X地攥緊了裙子兩側(cè)，“那之后我才知道，原來她受傷了。”

    “網(wǎng)上忽然出現(xiàn)了很多有關林雨琴的事情，我從來不知道她那么有名氣?！泵仔∝愼久?，表情有些糾結(jié)，“我不知道那些人想干什么，明明大多數(shù)人根本對芭蕾舞一點都不感興趣，但是他們突然就很關心林雨琴，還做了她以前的獲獎視頻來安慰她。雖然是好意，但是如果換做我是她的話，也許我會非常不高興?！?/br>
    她嘗試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已經(jīng)死了，他們在緬懷我，或者說……他們在嘲笑我?！?/br>
    “從那時候起，我就再也沒見過林雨琴了，打電話給他們家，也都是她爸爸mama接，林雨琴說不想和我說話?！?/br>
    她當然不會想和自己說話，米小貝敏感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時候打電話不太合適。給人一種她作為勝者在嘲笑敗者的感覺。

    在此之前，她和林雨琴一直是勁敵。

    米小貝懵懂地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感覺，她不再主動聯(lián)系林雨琴。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這種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只想一個人待著。

    江鶴聞聽完之后，林雨琴這個形象在他腦中變得立體了一些，他得到了很多冷冰冰的資料上沒有的信息。

    “那林雨琴現(xiàn)在在哪？”他問。

    “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米小貝咬了咬唇，她從沒感覺自己那么卑鄙過，“你們得先帶我去見我mama?！?/br>
    說出這句話后，她徹底不再和江鶴聞和燕窩對視。

    米小貝覺得自己惡心極了，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心腸黑到用一個女孩的安危來提條件。

    可是……她真的擔心mama。

    江鶴聞和燕窩到?jīng)]覺得這個要求哪里過分了，班長給2643打了電話，告知了他這邊的情況。

    雖然2643就在旁邊不知哪個角落蹲著看他們，江鶴聞還是從頭到尾跟他講述了一遍。

    期間米小貝一直惴惴不安地抱著手臂點腳，她不像催促燕窩交作業(yè)那樣催促結(jié)果，甚至看都不朝江鶴聞和燕窩的方向看一眼，仿佛并不想知道結(jié)果一樣。

    “你們到底在干嘛？”陸擎吃完了早飯，終于有精力來理會陽臺上的事情了。他擦著嘴巴走過來，很順手地抽走江鶴聞的手機，“借我玩會兒?！?/br>
    不是所有家長都給二年級的孩子買智能機的，他們四個人中，只有江鶴聞有手機，他自己不怎么玩，里面都是些陸擎喜歡的游戲。

    “等等，”但是現(xiàn)在不能借給陸擎玩，“我在等消息?！?/br>
    “什么消息？”

    “米小貝想回家看看她mama?！?/br>
    “喔！”陸擎恍然大悟的睜大眼睛，“我也得去看看我老爸老媽?！彼畔肫饋磉@茬。

    大家忍不住對他側(cè)目，江鶴聞驚道，“我還以為你一直很擔心他們?！?/br>
    “有啥好擔心的?！标懬婺涿畹乜聪蚪Q聞，“我都活得好好的，我爸媽怎么可能出事，他們可兇悍了，別說被喪尸吃，他們不吃喪尸就不錯了?！?/br>
    米小貝翻了個白眼，不想和陸擎這種人說話。

    2643那邊很快回了消息，不需要他們親自去，系統(tǒng)里已經(jīng)錄入好兩個孩子的親人狀態(tài)。

    陸擎的爸爸和奶奶在d市避難所，mama在c市避難所，兩邊都過得還不錯。

    “你看，我就說吧?！标懬媛柭柤纾椭雷约喊謰尣粫惺?。

    米小貝的情況就有點糟糕，她mama在d市避難所，但是變成了喪尸的爸爸現(xiàn)在無法定位。

    有可能還以喪尸的狀態(tài)活著，有可能已經(jīng)被人打死了。

    江鶴聞偷偷瞥了眼米小貝，她低著頭，眼睛通紅，一言不發(fā)。

    “米小貝……”燕窩擔憂地望著她，經(jīng)過昨天一晚，她知道米小貝有多擔心她爸爸。

    “干嘛?！泵仔∝悙郝晲簹獾鼗卦?。不過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受控制，立刻改了口，“我沒事，我們?nèi)フ伊钟昵侔伞！?/br>
    江鶴聞看著，也沒有說話。

    “吃薯片嗎？”陸擎難得沒有和米小貝吵架，他伸出了一包空了一半的薯片給她。

    “不吃！”米小貝大聲喊著，“你自己吃去！”

    “好。”陸擎仰起頭，剩下半包全部倒進了自己嘴巴。

    咔嚓咔，咔嚓咔。

    ……

    一行人坐進了無人車里，米小貝不愿意和陸擎坐一塊兒，陸擎也不愿意和米小貝坐一塊兒，現(xiàn)在的位置變成了這樣。

    江鶴聞和陸擎做前面，米小貝和燕窩坐在后座。

    “燕窩，”米小貝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燕窩，“我昨天就想說，你是不是瘦了？”

    江鶴聞和燕窩自己沒什么感覺，可是分開了一個月的米小貝，乍一見燕窩，感覺她瘦了很多。

    聽到這話的陸擎也轉(zhuǎn)過頭來，仔細看了看燕窩，“你在減肥？”他mama就天天嚷著減肥，不過從來沒成功。

    “我……”燕窩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瘦了？”

    “那可不，”陸擎睜大了眼睛，比劃了一個大圈，“以前很胖很胖，現(xiàn)在只是胖而已?！?/br>
    剛說完他的座位就被米小貝重重地踹了一腳，“你會不會說人話?。恳稽c都不禮貌。”

    “比你禮貌！”陸擎下意識反擊，盡管他還沒反應過來米小貝為什么要罵他。

    江鶴聞剛打算圓場，就聽燕窩甕聲甕氣地說道，“真的瘦了嗎，我好開心?！?/br>
    這句話讓準備開吵的兩人同時閉上了嘴。

    好吧，當事人開心就好。

    “你們不吵了嗎？”燕窩又問。

    “誰要和她吵?！标懬媲辛艘宦?，轉(zhuǎn)過頭接著玩江鶴聞的手機。

    “我才不和弱智吵?！泵仔∝惡吡艘宦?，轉(zhuǎn)過頭看窗外的風景。

    ……

    米小貝說，如果林雨琴家和舞蹈中心都沒有她的話，那林雨琴很可能在d市郊區(qū)的廢棄大樓。

    那片大樓即將竣工時，老板犯事被抓了進去，之后再沒有人接手這片“晦氣”的大樓。

    房產(chǎn)評估方認為這附近人流量太低，不適合繼續(xù)建造商城，于是那里荒廢了三年。

    “為什么會在那里？”江鶴聞疑惑道。一個七歲的小女孩，怎么會跑到那種荒涼的廢棄大樓里？

    米小貝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有點澀然，“那里太冷清了，林雨琴說，總有一天她要成為世界第一的芭蕾舞演員，然后在那里演出。”

    “這樣大樓就不會孤單了，會有人把它造完，還會有好多好多人來陪著它?！?/br>
    那里是天鵝湖公主的秘密城堡，是她最喜歡的跳舞場地。

    那里沒有鏡子，她不是為了糾正動作而去，僅僅只是為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