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容，海藻似的長發(fā)攏在一側(cè)，她手上提著個小包，從樓梯上下來后，走到了江鶴聞面前，捧住了他的臉。

    “寶貝…”

    她剛剛說了一句話，大門口就傳來一聲催促，“昆老師，您好了嗎，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馬上！”女人回應(yīng)了一聲，摸了摸江鶴聞的臉，語速因為趕時間而變得極快，“你一個人乖乖的，這次期末考到年級第一，mama暑假帶你去巴塞羅那玩。mama先走了?！闭f完快步朝門外走去。

    江鶴聞抬頭，他張了張嘴，還未說話，眼中就只剩下女人離去的衣角。

    巴塞羅那……

    他更想去家旁邊的市中心公園。

    ……

    “誒江鶴聞，你過來下?！?/br>
    江鶴聞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看向辦公室門口的班主任，“老師，有什么事情嗎？”

    “哦是這樣的，馬上就要開家長會了，我本來想請你家長過來，給別的家長談?wù)勗趺唇逃⒆拥?，”班主任笑了笑，“這次你又是年紀(jì)第一嘛。但是給他們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你回去跟你爸爸mama說一下？”

    “謝謝老師，不過我爸爸mama出差了，這次家長會請假。”江鶴聞頓了頓，接著道，“米小貝這次考得也很好。”

    “又請假？”班主任愣怔了一瞬，很快恢復(fù)了表情，“那好吧，我去問問米小貝的家長，你回教室吧?！?/br>
    “好的老師，那我先走了?！?/br>
    他半瞌著眼瞼，安靜地往教室走去。

    第10章

    “走走走，去cao場打滾去！”陸擎從教室門口斜著沖出來，一拐彎剛好看見江鶴聞。他一把勾住江鶴聞的脖子往樓下走，“我跟你說啊，一班那個體委跟我打賭，誰滾得遠(yuǎn)誰今天小賣鋪請客，咱們一起滾，兩個肯定贏得了他一個?！?/br>
    江鶴聞被他勾得踉蹌了一下，立刻拒絕道，“我不去，你自己去?！?/br>
    “你不去cao場你要去哪？回教室寫作業(yè)??？”

    江鶴聞點頭，怎么了么。

    陸擎翻了個白眼，“我跟你說，昨天好像播了個什么電視劇，班上都是那群娘們在嘰嘰喳喳聊天，煩死了，你寫不了作業(yè)。”

    娘們是陸擎最近學(xué)得詞語，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人，通通用娘們來代替。

    “cao場上有老師在飯后散步，你們這樣比賽會被扣分的?！苯Q聞提醒他。

    “靠，那就去天臺?！薄翱俊币彩顷懬鎰倢W(xué)的詞匯，他見他哥哥打游戲每句話都會加個“靠”，覺得這么說話很酷，但是他爸爸不喜歡他這么說話，他只能在學(xué)校里“靠”。

    “天臺是五六年級的地盤?！?/br>
    “靠，”陸擎一叉腰，鼻孔喘著粗氣，“這么大的學(xué)校，居然沒有我的立足之地?！?/br>
    他想了會兒，“那去你家，你爸媽不是都不在家嗎，你還有個花園，比賽場地就定在那里了！”

    江鶴聞倒是無所謂，“你家長今天不接你？”

    “我現(xiàn)在就去傳達(dá)室給我老爸打電話，讓他別來接我。他巴不得我睡覺都和你一起睡，這樣你就能把我?guī)С扇脤W(xué)生了?！?/br>
    正巧旁邊路過兩個女孩兒，聽到這話低呼了一聲，捂著嘴偷偷笑了。

    江鶴聞皺眉，他立刻就知道這些女生在笑什么。陸擎也知道。

    “去去去，我們男子漢講話，你們這些娘們不要在旁邊聽！”他主動揮手把兩個女孩趕走。不過這句話一出，女孩子們就像踩著尾巴的貓似的，挺著胸走了過來，“誰稀罕聽你說話，你憑什么瞧不起女生？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張老師！”

    “告就告！”陸擎不甘示弱，心里卻十分慌張，一直盯著兩個女生，直到瞧見她們進(jìn)了教室，沒去辦公室后才松了口氣。

    “哼，娘們。”他不屑地哼了一聲，接著對江鶴聞?wù)f，“那就這么定了，咱們放學(xué)后一起走?！?/br>
    江鶴聞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下來。

    第二天他剛剛坐到座位上，就瞧見自己的同桌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作業(yè)忘帶了？”江鶴聞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

    燕窩搖了搖頭，拿出語文書裝模作樣的開始早讀。過了一會兒，她自己憋不住，湊到江鶴聞身邊，小聲問，“班長，你住在城堡里嗎？”

    江鶴聞愣了下，“我沒住在城堡里。”

    “他們都說你住在城堡里，跟白雪公主里的城堡一模一樣?！毖喔C跟班長打小報告，“陸擎說的?！?/br>
    江鶴聞心里嘆了口氣，把燕窩的語文書拿起來，“早自習(xí)不要說話。”

    他的家像城堡么……

    如果他的家和童話里的城堡一模一樣，那江鶴聞忽然就明白為什么住慣了城堡的白雪公主，能在七個小矮人的木屋里住得那么開心，甚至一點都不想回王宮。

    ……

    這些回憶的片段零零碎碎地浮現(xiàn)出來，江鶴聞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他感覺自己想起了什么，可腦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他是誰……

    有沒有誰能告訴他，他是誰……

    他想起了燕窩，猛然一驚，對了，他是出來給燕窩找食物的。燕窩已經(jīng)好久沒吃東西了，再找不到食物，她會餓死的。

    一想到正事，那些虛無縹緲的傷感就丟到了一邊。

    忽然余光里出現(xiàn)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江鶴聞扭頭，看見幾個食物結(jié)伴走在路上。

    他們手里拿著刀棍，一路往前走去。

    走的這個路線江鶴聞很熟悉，昨天和今天他都被燕窩拉著走過這條路，好像是去那個叫做超市的地方……

    江鶴聞?wù)Ａ苏Ｑ?，悄悄地跟在了這群男人后面。

    大中午的，太陽毒辣得小花都歪了腦袋，努力伸出葉子給自己遮陽，喪尸們自然也各自找陰涼的地方待著。

    這群男人的運氣很好，一路上都沒碰見什么喪尸。

    他們來到了超市門口，對著關(guān)起來的卷簾門討論了一陣，然后有個男人蹲下去，搗鼓了兩下把鎖打開了。

    江鶴聞看著他們走進(jìn)去，心里有些疑惑。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什么燕窩和這些食物都想進(jìn)去？

    他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不多久，看見那群人手里提著好多塑料袋匆匆忙忙跑了出來，最后一個人走之前又把卷簾門放了下去。

    江鶴聞等他們離開后，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去把門抬了起來，剛一進(jìn)去，就被面前的景象震驚了——

    這是什么地方，花花綠綠的好多奇怪的東西！

    琳瑯滿目的超市讓江鶴聞迷了眼，他往前走了兩步，看見柜臺里掛著的一打塑料袋，剛才那些人就是拿著這些個塑料袋走的。江鶴聞伸手，很自然地也扯了一個下來。

    這個地方讓他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可能他失憶之前也常來這個地方。

    江鶴聞跟著感覺走，在每排貨架前都駐足，認(rèn)真地掃視一遍，尋找他想要帶回去的東西。

    嗯？這個是什么？

    男孩捏著架子上的小粉裙不撒手了。

    小區(qū)超市里沒什么賣衣服的區(qū)域，只有一兩排小孩子的小衣服，江鶴聞?wù)们浦辛艘粭l粉紅色的小裙子。

    裙子上面貼滿了粉色的亮片，下面是撐開的紗裙，像是地攤上最便宜的劣質(zhì)裙子，但架不住它蓬蓬松松、亮亮晶晶的很是吸睛。

    江鶴聞沒有猶豫超過三秒，直接把裙子扯下來塞進(jìn)了塑料袋里，然后又去食品區(qū)抓了一些他覺得包裝好看、感覺不錯的東西。

    剛準(zhǔn)備走，最旁邊的水箱吸引住了江鶴聞。

    玻璃魚缸上面蓋著木板，下面有一條巴掌大的黑背鯽魚，正半死不活地張嘴舒鰓。

    江鶴聞蹲在它面前，和它對視良久。

    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從心底涌了起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是這條鯽魚似的，一個人待在水缸里無聊地張嘴吐泡泡。

    “嗬嗬——”他輕輕跟這條魚打了聲招呼，雖然他們倆長得不像，并不是同類，但時間久了能成為朋友也說不定。

    原本死氣沉沉的鯽魚聽到這個聲音后，猛地一個躍起，被下油鍋似的從江鶴聞身邊跳開，游到了離他最遠(yuǎn)的地方。

    不止人類，動物也害怕喪尸這種東西。

    江鶴聞嗬了一聲，有點不高興，既然魚不想和他做朋友，那就拜拜，他回去找燕窩了，燕窩會和他做朋友的。

    男孩氣呼呼地走出了超市，剛剛出門，他身形一頓，定定地站了半晌，又折回了魚缸旁邊。

    他推開木板，把魚撈了起來。

    鯽魚瘋狂掙扎，尾巴啪嗒啪嗒亂甩，把江鶴聞剛剛捂干了的衣服又濺濕了一大片。

    “吼——”江鶴聞沖著它大吼一聲，這條魚才安靜下來。

    男孩右手抓著魚，左手拎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芰洗?，又一次出了超市門。

    不想和他做朋友，總不會也不想和漂亮的紅鯉魚小姐做朋友吧？

    不管和誰在一起，都比待在被木板壓著的水缸里，獨自一魚要好。

    那樣太孤單了。

    第11章

    燕窩洗完澡出來，沒有看見班長人，再一看門沒有鎖，她就知道班長出去了。

    洗衣機(jī)已經(jīng)被衣服被塞滿，再不洗就要沒衣服穿了，可是六歲的小女孩哪里會用洗衣機(jī)。

    她拎著洗衣粉，去mama房間把洗衣機(jī)的說明書翻了出來，mama會把各種大機(jī)器的說明書和保修單放在一起，還挺好找。

    說明書是本小冊子，上面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燕窩手指指著，一個字一個字念過去。

    囫圇地念了一遍，一句話都沒懂。

    她重新讀，半句話半句話地仔細(xì)想，配著上面的圖片，猶豫著試驗了一遍。

    滴——

    黃色的燈亮了起來，到底是智能家用機(jī)器，傻瓜式的cao作方式，連燕窩都能把這臺洗衣機(jī)開起來。

    她蹲在滾筒的小窗窗前面往里面看，衣服在里面轉(zhuǎn)呀轉(zhuǎn)，感覺和mama洗的時候差不多，應(yīng)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