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受不了
車停在了那里,領導們都圍上去關切詢問,她看見車停著,人卻沒有下來。 她朝著相反的方向尋去了地鐵站,始終猶豫著要不要折返上前去找他,因此走得很慢,思緒也很亂。 有的時候,心里頭的疑問重了,多了,就忍不住地想找著人問個清楚,那些疑惑存在了心里太久,她總得不到一個解釋,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敷衍過去的理由,就那么不冷不熱地放在那里,倒成了心里的一道坎。 他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一切。 他當年外表無論看上去有多么的熱情張揚,說到底,對待感情終究是涼薄,身側的人走馬觀花似的她也見過許多個,都說是真的喜歡過,可最后放手的時候他卻依然瀟灑得快活。有時候靜下來仔細想一想,才會覺得,這樣的一個人,其實待她已經(jīng)是很好很好的了。 步履雖然很慢,但走著走著,不知不覺,還是快走到地鐵口了,身側開來了一輛車,按起了汽笛聲,她回過了頭。 那車在她的面前停下,車窗漸漸搖了下來,幾分鐘前剛從檢察院中走出來的人,此刻卻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 車里的人對她說,“我送你,上車?!?/br> 她看著前方的地鐵站,“我都走到這兒了……” 她話中有些拒絕的意思,他盯著她看了半晌后,才說,“讓我看見了你又放你一個人走,我受不了,上車吧?!?/br> 第一次聽見他放軟了語氣說這樣的話,也第一次見到他眼中露出的無助感,她很是愣怔了一下,在聽懂了這句話的一刻心頭竟然猛地跳了一下,震驚之余,乖乖地上了車,系好了安全帶。 車內(nèi)很安靜,他開車的方向是向著學校去的。 她想起白楚河說她今晚有個社團的成員聚餐,估計回不來了,她一個人回去,要么就是獨自面對黑暗,要么就是獨自面對施純,而這兩個她哪一個都不愿意,于是問他,“今晚能收留我一下嗎?”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一個理由,“我那……宿舍里沒電了?!?/br> 他沒答應,也沒拒絕,卻在下一個路口換了個道。 這條路她很熟悉,是通往他家中的路,道路兩邊是尚還郁郁蔥蔥的楊柳,京城九月十月的氣溫已經(jīng)開始漸漸地下降了,走在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有人換上了長袖,可她卻還是穿著膝蓋以上的裙子,今兒下了一場雨,風吹過來的時候有些涼,一下車,她就打了個哆嗦。 站在門口等著許暮之停車回來,風不停地吹,吹得她倒吸一口氣,抱緊了自己。 那隔壁就是張曉武家,張曉武今兒據(jù)說是在學校里忙著什么事兒,張mama千呼萬喚都不肯回來,她凝望著對面的院子,隔了一條馬路和一道門,她看不太清那里面的狀況,默默地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站了過去。 誰知道就是這個時候,她親眼看見了張曉武家那圍欄上鉆出來了一顆腦袋,手里還拿著個小花鋤,詫異地看向了她,揮著手中的花鋤,嘴里驚訝地喊道,“許丫頭?許丫頭你怎么在這兒吶?” 她全身一僵,下意識就捂住臉背過身去,趴在墻上欲哭無淚。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張mama這么熱情的一個人,見著她了不得硬拉著她去自己家,那她今兒賴在許暮之這兒又有什么意義? “哎?怎么不理阿姨啊?許丫頭?許丫頭?這孩子!我家都不記得啦?走錯地兒啦,許丫頭?許丫頭!” 說完她就聽見了對面開門的聲音。 完蛋! 身體突然就被人扯到了一個懷里了,是許暮之按著她的腦袋,她也沒什么特別嬌羞,直接抱著他熟悉的味道就縈繞在鼻尖。 許暮之轉頭對著張阿姨笑道,“張阿姨,這是我女朋友?!?/br> 張阿姨神色一僵,頓時就尷尬地笑了,站在那馬路中央,系著圍裙,說道,“原來是許哥哥的女朋友啊,啊呀,我還以為是我家曉武那哥們兒由光……” 那聲“許哥哥”,倒是讓她想起當年許暮之帶著她和張曉武一起鬧的時候,因為想著許暮之是剛剛回國的,看上去還挺學識淵博,加之最會收攏人心,張阿姨喜歡他喜歡得一口一個“許哥哥”叫得特別親熱。 還記得她第一次聽見“許哥哥”這個稱謂的時候,當時就給嚇得抖了三抖,許暮之也驚了,張曉武特嫌棄。而一晃了過去了這么多年,許暮之變得越來越穩(wěn)重,張阿姨卻還是沒改口。 張阿姨繼續(xù)看著天,“哎呀,這個……這個以前都沒見過許哥哥帶女孩子回家,現(xiàn)在都帶著女朋友回家啦……” “行,你們年輕人玩著,我……我這個,還有花兒沒打理呢?!?/br> 看著張阿姨進了屋她才從他的懷中探出頭來,他一開門,她就閃了進去。 許暮之的家中是始終如一的規(guī)整,她光著腳踩了進去,家中真的就是一個獨居男人的氣息,清冷單調(diào),茶幾上還有一沓他的畫紙,被鐘點工收拾整齊擺放在一側。 張阿姨剛剛的話她都聽在耳里,她也都聽進去了,回頭笑得一臉八卦,“許暮之,你真沒帶過女孩子回來???” 許暮之拿起那桌上的畫紙,翻了翻,經(jīng)過她身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手一頓,低頭,“穿鞋?!?/br> 她撇嘴,“你的鞋我穿著老摔跤,上次就著了道……” 上次那出糗的模樣估計許暮之還記得呢,一說完就見他笑起來,“柜里有一雙合適你的,去穿上?!?/br> 她將信將疑地走到那柜子旁,一打開,在一堆整齊排列的男鞋之中,毫不費力地看見了一雙粉粉嫩嫩的女士拖鞋。 那拖鞋很明顯不是新裝的,她邊穿鞋,就邊暗罵了,剛還問她有沒有帶過女孩子回來這兒,這就給她答案了?! 張阿姨真是單純,許暮之這樣的斯文敗類,拐到了女孩子,哪兒有不帶回家的道理?! 她憤世嫉俗地拿了一瓶酸奶,冷酸奶喝進了嘴里酸爽可口,她晃蕩到了許暮之的書房,許暮之正背對著她接電話,手隨意地翻著那些案上的文件,她靠在門上,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背似乎比以前寬闊了些,她舉起手,閉上一只眼睛比對著他的身形。 她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也是這樣,站在他的背后,舉起手,閉上一只眼睛比對,他就靠在那角落的墻上,低頭打著游戲,臉部的輪廓,好看地不像話。 她看著看著就出了神,那時候卻被人從身后突然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才知道是許暮之的那位女朋友,程雪。 轉過去的時候她正好敏銳地捕捉到程雪一轉即逝別有深意的眼神,她愣了一下,就聽見程雪笑吟吟地看著她,“小姑娘,那邊的燒烤架架好了,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她還沒開口,就聽見打著游戲的許暮之突然發(fā)話了,“她還是小姑娘,沒必要干那事兒,我替她。” 也就是那個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對許暮之的情意吧?從一開始就特別護著她,好像在他的心里,護著她,成了比護著女朋友還要重要的事兒。 程雪那時候的眼神剎那就黯淡了下來,她看在眼里,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抵是心里真的高興,沖著程雪就笑了笑。 自以為是安慰的笑容,卻被他人誤解為耀武揚威。 收回了神,她也收回手,在許暮之轉過身來的時候,先離開了。 對于許暮之的家,她并不陌生,之前總被張曉武拖著來這兒打游戲,說是家中郁悶,來這兒歇歇氣。 想到了游戲機,她頓時來勁兒了,翻箱倒柜地找著那游戲機,所幸許暮之家中一向整齊,她在那電視機柜子中找到了一個游戲機,游戲機那些裝備看上去還不算特別舊,她試著擺弄了一下,還能用。 她坐在地上就開始研究起來,許久沒玩過了,入手的時候還有些生澀,正在適應的時候,就看見許暮之走了出來,她見了,趕緊叫住他,“許暮之!” “陪我玩游戲好不好?” 許暮之動了動腳,似乎是想轉身進房間,并以此拒絕她,誰知她嘴臉一聳,“暮之哥哥。” 許暮之這次竟然沒吃那套,一意孤行地往那房間里走,她見了,急了,一扔游戲手柄,“許暮之!” 生氣地瞪著他,卻莫名有股撒嬌的意思??伤钦嫔鷼?,憑什么陪著施純不陪她吶?她這人這么小氣,沒當場發(fā)作得有多大的善心吶?! 許暮之失笑地看過來,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我從來就沒贏過你,玩了又怎么樣?” 她拍開他的手,“大不了我讓著你?!?/br> “……” 許暮之打游戲有多厲害她心里清楚,之前見識過他殺張曉武的時候那架勢有多咄咄逼人,換到了她的手上,就總是變得異常溫柔退讓,以前覺得沒意思,總是想掙個輸贏,可許暮之卻不論她怎么鬧,到了最后都是要輸給她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覺得輸贏反倒沒有那么重要了。 一把簡單的賽車游戲,開局她就占了上風,許暮之在其后窮追不舍,那距離愣是一點兒沒拉開,一點兒沒湊近,把控得正好,照這么下去,她能贏,他也不至于輸?shù)锰珡氐住?/br> 嘿,還炫技呢。 她最后毫無懸念地贏了,在許暮之的一力相助之下。再其后又玩了幾次,次次都贏,忒不光彩,忒沒意思,可是還好,陪著她一起玩的人至少還在。 她盯著電視上勝利的彩花,扭頭看向身邊的人,“許暮之,你以后都不要陪其他人打游戲好不好?” 他也看著屏幕上的動畫,盤著腿,撐著下顎,像是出神,卻回答了她,“我沒有陪過她?!?/br> “?。俊?/br> “那是陸圳在玩我的游戲號,一般來說,我都很少去玩?!?/br> 她低頭,半晌沒說話,許暮之轉頭盯著她,她背過身去,紅了耳根子,囁囁道,“誰說這個了……” 聽見他低聲笑了一聲,“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沒有……” “真沒有?” 她回頭瞪他,干什么這么聰明通透!“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