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匹諾曹先生
許暮之在人來人往的超市里被擠得寸步難行。 國內(nèi)的超市一到周末就會有許多的打折活動,人多,也不奇怪,只是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作風看上去也挺正派,立在一群大媽大嬸之中,總是顯得有那么一點兒滑稽。 旁邊的西屠戴著口罩低著頭,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兩個大男人來逛超市,在這個開放的社會里,必然會引來許多年輕女孩子的注意。 許暮之是屬于那種表面看上去清清淡淡的人,至少現(xiàn)在是的!如果不是西屠知道這人平日里在背后有多損,那么他現(xiàn)在低頭仔細挑著牛奶,認真看著生產(chǎn)日期的樣子,乍一眼看去,還挺有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西屠要聲明他是個直的。 他會注意到許暮之,完全是因為對面那兩個互相嬉笑打鬧間還不忘往他旁邊的人瞥去的女孩子。 他胡亂地提了兩盒牛奶塞進了購物車,然后頭也不回地去了零食區(qū)。 看,這才應(yīng)該是一個糙老爺們兒的行為作風! 許暮之啞然地看著遠去的西屠,西屠還在那邊吆喝,“harles,這里有好多水果糖!好漂亮!” 他走過去,看見那散裝的糖果里面,有許多五顏六色的水果糖,糖紙上印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卡通小人,看上去確實是比較好看。 他瞥了一眼西屠,伸手抓了一只口袋,往里面塞了一把。 西屠笑道,“harles,你果然了解我!”說著一雙手就抓向了那包糖,卻被許暮之輕易避開。 西屠傻眼了。 “你不是不喜歡吃這個嗎?”西屠追上去。 許暮之挑起了一袋零食扔進了購物車,架子上有不少的零食,幾乎每一種都往購物車里面塞,西屠掏出手機看了看清單,說,“harles,那個巧克力卷芯棒,還有那個面包,薯片,清單上面都沒有,露營不需要那些……我們?nèi)サ牡胤接泻芏唷?/br> 許暮之置若罔聞,仍然一個勁兒地往里面塞東西。 西屠汗顏,跟了過去。 西屠和許暮之其實是在莫斯科打了一架才認識的。 當年的許暮之是圈子里小有名氣的天才畫手,性格孤傲卻分外囂張跋扈,而西屠只是一個空有傲骨的窮學生,有著所有清高留學生的品質(zhì),固執(zhí)且努力,優(yōu)秀并且好強。在兩個人交手之前,西屠喜歡了一個女生,莫斯科的女孩子大多熱情膽大,那個女孩子十分堅決地拒絕了西屠的愛意,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自己喜歡harles。 那時候他以為harles是個優(yōu)秀且自律的人,直到他在酒吧里看見他的那副放浪形骸的模樣。 所以兩個人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就摩擦出了巨大的*味。 打架,在所難免。 西屠落敗,也是必然。 只是那一架,打出了一對冤家。 西屠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是在許暮之的家里。 許暮之的那個家中沒有國內(nèi)的那棟房子大氣精致,整個房間平面不大,凌亂不堪,在城市的一處偏僻的角落里,就好像是刻意叫所有人都忘了這么一個人的存在,安靜落寞地不像話。 在那滿目凌亂的書桌上,有一本書,被翻了太多次,書角已經(jīng)起皺,看上去似乎有些年頭,沒有灰塵,卻已經(jīng)變得破舊。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 他隨手翻了翻,一張照片就這樣輕飄飄地掉了下來。 照片背景是一片花海,三個人,一個是許暮之本人,還有一個男生他不認識,中間站了個小姑娘,咧著嘴笑得特別燦爛。該是許暮之少年時候在國內(nèi)的照片,兩個男孩子勾肩搭背比劃了一個剪刀手,那姑娘也伸出雙手比了個剪刀手。 很俗的姿勢。 在西屠看來,整張照片,卻只有那個女孩子的笑容尤為明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那一刻就這么確定,harles留著這一張照片,是何意義。 彎彎的眉眼,笑起來好像心里滿滿的都是甘甜。 他鄭重其事地將那張照片放了進去,揚起那本書對著他說,“harles,希望你的那個女孩兒終有一天能看見它?!?/br> 他也記不太清當時的harles說了什么,是說了“借你吉言”,還是說了“不會有那么一天的”,是說了什么,西屠后來也給忘了,只記得harles當時看見這本書后眼里淺淺的笑意,和眉目之間少有的溫柔。 那個女孩子很重要吧? 西屠對著前方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還是戳了戳他的背,許暮之回頭,西屠臉上有狹促的笑意,正欲開口,他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 接通后那頭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許暮之竟然張口就是胡話,“在畫室。” 西屠驚愕地瞪大了眼,剛要嚷嚷這里并不是畫室,就被對方一個眼神壓制。西屠幽幽地盯著他,大有“說謊話就是鼻子會變長的匹諾曹”的意思??蓪Ψ讲⒉辉诤?,反而很平靜。 “……” “有個不安靜的人。” “……” “嗯。” 沒說兩句就掛了,掛完后就看見這位匹諾曹先生低頭看了看那滿車的零食,呆滯地盯了好幾秒,最后轉(zhuǎn)過身去了收銀臺。 西屠在后面石化,“嘿,harles,我們還有好多東西沒買!” 然后那位匹諾曹并沒有理會他。西屠一頭霧水,回想剛剛,卻覺得harles的眼神特別幽怨。 最后他和harles拎著一大袋的零食上了山。 沒有烤架,沒有火把,那個地方有一條小溪,溪中有魚,卻只能看著那些魚快樂地游走。 西屠一把扔下那個風箏,說,“這是我經(jīng)歷過的最糟糕的露營!harles,我要回去!” harles卻悠然地支起畫板,對著遠方已經(jīng)開始斜落的夕陽描繪。 西屠崩潰。 干脆和他一起寫生好了。 意境正好,不喧不鬧。 于是擺出了畫板,畫著畫著就覺得不對勁兒,猛地回頭,語氣憤怒,“harles!噢該死!你是不是被人放了鴿子所以才會來找我露營?!” 他們帶來的零食那么多,卻沒一個是他喜歡的,甚至他還準備了一條薄毛毯,他一個大老爺們以前在莫斯科露營的時候從來沒用那些東西,今天harles突然就說想去露營,拖著他就去了超市。 許暮之盯著遠處的殘陽,那蜿蜒的山路有一輛車緩緩地開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