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很想他
祁樹回來了,大家都挺開心的。尤其童遇安,她和祁樹比較以往更親近了。 一切都歸于平靜,日子流水般流逝。 這年寒假,林思家考取了師大附中年紀第一的好成績,林止和林澤也不差,只有童遇安,從班級前十跌到幾乎墊底,被請了家長。 “就是,上課的時候,她的眼睛是看著老師,看上去還很認真,你走近她,她也的確在聽講,所以那些科任老師也不好說她,但是,她那個思緒是放空的,神游的。體育老師也跟我反映了,以前她特別好動,帶動性,組織性都很強,現(xiàn)在,完全變樣了,不肯融入集體。體育老師逗她,有點懶了噢,她自己跑步跑了一堂……”班主任詳細地和云影反映問題,同時婉轉(zhuǎn)地講提出家庭給予孩子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家長應(yīng)該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 云影認真聽講,最后說:“我和她爸爸最近都很忙,疏忽了對她的教育和心情,我們做家長的也有責任。老師,你放心,這個寒假,我們會做好她的思想工作,幫助她提升成績?!?/br> 班主任點了點頭。 云影回到家,女兒不在家。在巷子里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找到,云影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看到林家三姐弟迎面走來。她知道,有林澤的地方,一定沒有她女兒。是,溫予沒有對她女兒說出一句不是。但是,他們母子的冷暴力,利器一般,一刀接著一刀往她女兒身上插去。 云影漸漸感到呼吸困難。 他們?nèi)愕茏呓?/br> 云影問:“有看見童遇安嗎?” 林止說:“阿樹哥哥帶她去玩了?!?/br> “去哪兒?” 林止說:“沒來得及問?!?/br> 云影點了點頭,眼光射向林澤,后者對上她的目光,便不自在地撇開了。 “阿澤,你要考師大附中,對嗎?” 林澤點點頭。 云影淡淡地笑了笑,說:“努力點。林止也是。童遇安就算了,她現(xiàn)在的成績根本考不上。不過,我也不太喜歡師大附中。我想讓她考實驗中學,離星越城也近,到時候回家方便。我還想幫她轉(zhuǎn)到實驗小學,她爸爸不讓。說要留她在這里和你們一起?!?/br> 林思家不解:“為什么?” 云影說:“我和她都比較喜歡星越城,這里,始終沒有市區(qū)方便。你知道你舅舅的,他不放心你們。所以,我們也不能離開他?!?/br> 三雙眼睛緊盯著她的臉。他們又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隱忍的不甘。 城市的另一端。祁樹借了同學的摩托車,帶著童遇安繞著城市兜風。天黑了,才返程。歸還了摩托車,在公交車上時,童遇安意猶未盡,埋怨了一句:“盡是開去那些沒人的地方,都沒在市里繞過?!?/br> 祁樹笑出一聲,梳理著她吹亂的頭發(fā),說:“我是未成年駕駛,你就不怕警察叔叔把我拷了嗎?” 童遇安回以他一個幽怨的眼神,他幾乎是樂著接受了。她有點難過。只有他似乎能將她看透,想方設(shè)法地逗她開心。雖然方法如此笨拙,常令人哭笑不得。而她和他相處,如何也無法做到全心全意。他變了,長大了,笑容多了,更平易近人了。 看來出國這一年,他過得很好。 心念至此,她才想起來問他:“你怎么又回來了?” 祁樹看著她反問一句:“你不覺得自己問得太晚了嗎?” 童遇安訕訕地咬著下唇。 過往的車輛很多,行駛在燈火光明的大道上,他黑眸明亮,面部輪廓也格外柔和。 而他目光深遠,回答她:“因為想回來了?!?/br> 童遇安點了點頭,繼續(xù)問道:“在那里,你過得好嗎?” 聽到這話,祁樹緊緊地咬著牙,搖了搖頭。 童遇安幾乎瞬間露出愕然的表情,一時語噎,然后囁嚅著問他:“程智雅和她mama對你不好嗎?” 沉默降臨。 祁樹收回目光,低垂著頭,側(cè)面看去,眼角上似乎掛著漠然。 這讓童遇安心急了,她用手指頭戳著他的胳膊,溫柔地問道:“怎么了?她們對你不好,欺負你,是不是?” 這時,公交車到站了。 祁樹拉著她的手腕下了車。 冬天黑暗的夜晚,冷風呼嘯著從前面吹來,童遇安哆嗦著跺了跺腳。出來得急,她上身穿著毛衣,沒穿外套,祁樹也是。 祁樹站她身前,擋住了風,問她:“冷嗎?” 童遇安抱著雙臂,抬頭瞪他:“廢話?!?/br> 他要脫自己的毛衣,童遇安瞅著,阻止了,怕他聽不見,所以拉高了聲量:“不用了,我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 祁樹抿著唇,身子一僵。 浪費了別人的好意,童遇安想要補救,便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你高,不如你走在我前面幫我擋風,我跟著你走。反正走回園區(qū)也不遠,好嗎?” 祁樹沒答話,靜靜地轉(zhuǎn)過身,蹲在她身前。 童遇安明了,卻無法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于是干巴巴地呆站著,他等不到回應(yīng),便轉(zhuǎn)頭看她。 路燈昏黃,橫斜過來,照得他有點好看。 他聲音清冽:“上來,背你?!?/br> 童遇安連忙擺手:“不……不用了?!?/br> 祁樹臉色微變,換了個說法:“這樣走起來沒那么怪,快點?!?/br> 他這么一說,童遇安也不再老土地推脫了,人爬到他背上。 祁樹靜靜地起身,看上去毫無壓力。 他人高,身形清瘦,但是,背部意外的結(jié)實,溫暖,那是一種和爸爸寬厚的背脊有所區(qū)別,卻又一樣踏實的觸感。有那么一瞬間,她感到羞澀。她還是第一次被爸爸以外的男性背著走。 她小聲說:“謝謝你?!?/br> 祁樹沒說話,但她看見了他嘴角的弧度。她突然又困惑了,如果他mama和程智雅對他并不好,他回來了,為什么比以前大膽了,也更輕易笑了? “你不好,對嗎?” “你想知道?” “我想聽真話?!?/br> “她們不好,我不喜歡她們。我不好,我不喜歡那個地方?!彼齻儧]有不好,只是沒必要對一個隨從一般的人予以親情,和平等。他不好,失望攢夠了,離開是死心,也是善待自己。 童遇安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不由得把臉貼在他的后腦勺以示安慰。他微怔,放慢了腳步。 風停了,空氣忽而窒息了。 “你怎么不問我和林澤為什么不好了?”童遇安有些哽咽,“因為我做錯了,我很后悔,可是,我什么都改變不了。 如果那天,我沒有給林澤打電話,林叔叔就能回家了…… 你跟林澤住在一起,他對你那么好,為什么你從來不跟我提起他?為什么你和林止他們一樣,都不告訴我他的事情?” 我們好久沒看他了,我快要記不清他長什么樣子了。 我很想他。無論做什么,都在想他。 就要瘋掉了。 求求你,跟我說說他?!?/br> 童遇安的情緒變得激動,大口抽著氣邊哭邊說。 祁樹不覺地加快了腳步,最終還是忍不住停住腳步,放柔了聲音對她道:“你別哭,我什么都告訴你?!?/br> 她慢慢地收住哭聲,帶著哭腔開口問道: “他平時在家都做些什么?” “做功課,看書,練琴,畫畫,做飯,打掃衛(wèi)生?!?/br> “做飯好吃嗎?” “一般?!?/br> “你有沒有幫忙?” “有時候?!?/br> “他沒有時間去玩嗎?” “他想在家里陪著mama。” “溫阿姨會罵他嗎?” “偶爾?!?/br> “他做錯了嗎?” “一些小事。” 園區(qū)的道路排列著盞盞路燈,兩人一問一答,一個認真,一個忍耐。 “他有沒有哪里受傷?” “昨天切菜,左手食指割傷了。” “傷口深嗎?” “有點?!?/br> “你有沒有幫他包扎?” 祁樹忽然覺得這條路有點長,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 “他有沒有笑過?” “偶爾?!?/br> “他有沒有哭過?” “不知道?!?/br> “他睡得好嗎?” “不知道。” “他累嗎?” “不知道?!?/br> “他有沒有說想爸爸?” “沒跟我說過?!?/br> “他有沒有說過我的名字?” 祁樹斬釘截鐵:“沒有?!?/br> 童遇安慘笑一聲,說:“你不要跟他說,我問過他?!?/br> 祁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