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布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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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樹坐在臨窗的卡座上,喝了一口童遇安沖調(diào)的卡布奇諾,味道香甜回甘,后有一絲苦澀。剛才童遇安端來咖啡時(shí)說了一句:“這個(gè)不苦?!?/br> 小時(shí)候,他生了一場大病,半天都不肯喝下苦到掉牙的中藥。童遇安瞞著大人往藥里放了一大塊冰糖。他喝了,那是一碗黑乎乎的糖水。 想到這里,祁樹笑了一下,有些惆悵。 他看向吧臺(tái)處正在給人下單的童遇安。她站在一束吊燈之下,戴著口罩,俯仰之間,眉眼清淡。一頭微卷長發(fā)扎成一個(gè)馬尾,顯得她的脖頸纖細(xì)柔美。 “安兒?!逼顦洳唤麊酒鹚拿帧P⌒牡?,甚微的,像是夏花落地的聲音。 童遇安的目光穿過三三兩兩的人影,準(zhǔn)確地落在祁樹的位置,似笑非笑,再未停留。 兩點(diǎn)一刻,咖啡館的人少了一大半。童遇安摘下圍裙,拿起包,來到祁樹身邊。 “累么?” “沒有?!蓖霭草p輕搖頭,接著問他,“你在休假嗎?” “嗯?!?/br> “陪我散散步吧?!?/br> 湖的旁邊有一個(gè)中式庭院,走過紅燈時(shí)的斑馬線,右拐五十米穿過石拱橋。他們沿著樹木茂盛的院路走,庭院里生長有山毛櫸樹,橡樹,松樹等。 祁樹一直走在童遇安身后,保持一臂距離,聆聽她發(fā)出的輕輕腳步聲,凝視她的背影。她穿了一件厚款的粉色連帽衛(wèi)衣,顯得她的皮膚愈加白亮,杏色毛呢短褲露出雪白筆直的雙腿,沐浴在陽光里,白玉琢似的。 她就在眼前,像畫境一般,存在而觸之不及的感觸。 祁樹加快了腳步,從身后輕輕拽住童遇安的馬尾。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 祁樹說:“以后別穿這么短的褲子,裙子也是?!?/br> 童遇安眼色微變,問:“不好看?”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不知道?!?/br> “我看著覺得冷。” “我耐寒。” “......” 微暖的陽光帶著些許溫柔的氣息,兩人四目凝視。 祁樹心念一動(dòng),扯下她頭發(fā)上的發(fā)帶,一襲長發(fā)垂落在雙肩上,有種蓬松的美感。微風(fēng)吹拂,發(fā)絲的清香縈入他的鼻端,令他有些恍惚。 似是為了掩飾什么,祁樹兩手揉亂她的頭發(fā),然后掐住她的腮幫。 童遇安看著他,神色沉靜,就像看一個(gè)傻子。 祁樹感覺到了,頓了一秒,松開了,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轉(zhuǎn)身就走。 誰也看不見他眼中的羞澀、嘴角的笑容。 最終,他們在一片鋪滿積雪的草地上停步。 這時(shí)雪停了,陽光越顯暖和。 祁樹脫下身上的灰色大衣,包裹住童遇安光裸的雙腿。他躺在雪地上,她也是。她把腦袋安枕在他的胸膛上,兩人擺出了一個(gè)打橫的t字。 面朝藍(lán)天,背靠雪地。 他們互相依偎著,互相交流著。 祁樹問:“怎么想到開咖啡館?” 因?yàn)椤靶疫\(yùn)”?偶爾言說一瞬間的愿望,總有人替她記住,偷偷替她實(shí)現(xiàn)。而她一無所知,就像她無法預(yù)料愿望成真的背后往往伴隨落空。 “很久以前說過一次。林止記住了,替jiejie實(shí)現(xiàn)了??Х瑞^是他送我的十九歲生日禮物。兩年二十五部電視劇,從死尸到龍?zhí)?,從配角到男二,顧著學(xué)業(yè),忙著賺錢,累到暈倒。整天想著怎么保護(hù)jiejie和舅媽,怎么才能不讓外面的人欺負(fù)她們。好不容易,mama回來了,弟弟進(jìn)去了?,F(xiàn)在,弟弟回來了,mama又離開了.......” 說罷,童遇安笑了一下,沒有任何內(nèi)容。 祁樹點(diǎn)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母親去哪了?” “回老家了,云溪鎮(zhèn)?!?/br> “你初三那年,我們一起去過?!?/br> “嗯?!?/br> “她身體好嗎?” “挺好的?!?/br> “你呢?” “我不是容易生病的體質(zhì)?!闭f到這兒,童遇安掠過一絲夢游般的眼神。 “是嗎?”祁樹語氣稍重,又問,“你現(xiàn)在有四十公斤嗎?” “八2.5?!?/br> 祁樹瞧見童遇安那較真的樣子,忍不住低笑一聲。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自然,認(rèn)真??墒莾扇硕几杏X到了,無論如何表達(dá),他們之間似乎都隔著一道無形的門。 “童遇安,你恨我嗎?” 這么多年,他終于問了。 童遇安靜默片刻,搖搖頭,說:“不恨,從來沒有。” 祁樹目光一緊,心臟撞擊著肋骨。 “當(dāng)年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一時(shí)情緒失控,對(duì)你說了那么多不該說的話。祁樹,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對(duì)不起。” “不.......”祁樹眉頭緊皺,眼睛里壓抑著許多看不透的東西。他嘴唇輕顫,“不是的......”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卻一時(shí)之間組織不了言語。 “你慌什么?”童遇安一針見血。 祁樹緘默了,半響,聲音低啞地對(duì)她說:“童遇安,不要說,無論如何,都不要跟我說那句話?!?/br> 童遇安沒有多想,“嗯”了一聲。 祁樹眼色微亮,然后抬手貼上她的面頰。 童遇安沒抗拒,甚至認(rèn)真感受他的手掌覆在自己臉上的感覺。 “祁樹,我想吃雪糕,可以去給我買嗎?” 祁樹低笑一聲,問:“不冷嗎?” 童遇安反問一句:“不想去?” 祁樹又笑,揉著她的頭,說:“我很快回來,你等我,不要亂跑?!?/br> 童遇安輕輕點(diǎn)頭。 一段不長的路,祁樹回過頭看了她兩次。 庭院面積較大,五個(gè)亭子都被積雪覆蓋著,彷佛五位白發(fā)老人。因?yàn)椴皇切菹⑷?,停留在此的人并不多?/br> 童遇安經(jīng)過池塘?xí)r,見一個(gè)小女孩往池塘里扔石頭打水漂,不亦樂乎。 庭院本身就是圍繞池塘而建,不像人造池塘那么人性化,看起來又大又深,更像一個(gè)小湖。 童遇安想了想,朝小女孩說:“小朋友,別太挨邊,池塘很深,危險(xiǎn)?!?/br> 小女孩聞聲回頭,上下打量童遇安,沖她吼道:“我有眼睛!要你管!” 童遇安轉(zhuǎn)身走開,一塊硬物砸到她的膝蓋窩上。她腳步微頓,繼而向前走。 “丑八怪,出來嚇人……” 童遇安坐在最邊上的亭子里,憑欄眺望白茫茫的庭院。驀然間,身體回憶起祁樹把手貼上她臉頰上的觸感,大大的,有些粗礪,沉甸甸的感覺。 “啊——” 一聲驚叫打斷了童遇安的思緒,她睜開眼睛。只見遠(yuǎn)處有一個(gè)抱著孩子的女人哭喊著救命,她女兒掉池塘里了。周圍的樹木擋住她的視線,她看不見落水的孩子。庭院對(duì)外開放,無人看守。聞聲而來的幾位老太太心急如焚地到處找棍子想要救人。那個(gè)母親一個(gè)勁地抱著孩子哭啊,喊啊。 兩分鐘以后,終于有人縱身一躍跳進(jìn)池塘,直線接近落水者。施救過程很順利,男人把孩子帶回池塘邊。 一片感謝聲與贊賞目光中,男人站起身來,四處張望,最后視線透過樹枝深處,落在童遇安的地方。他走過來了。 祁樹看著童遇安,嘴角露出會(huì)心的笑意,說:“童遇安,我回來了?!?/br> 他把裝有多支雪糕的袋子遞給她。 童遇安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打量著,然后開口問道:“冷嗎?” 祁樹搖頭,搖罷又緩緩點(diǎn)頭。 童遇安抬手抹去他臉上的水珠,說:“跟我回咖啡館把這身濕衣服換了吧?!?/br> “嗯?!?/br> 回去時(shí),兩人并肩而行,誰也沒有說話。 走到石拱橋上時(shí),祁樹思考再三,然后低聲問:“你不是會(huì)游泳的嗎?” 這是變相問她為何不救人? 童遇安淡淡地看他一眼,開口說道: “我以前游泳也不好,后來幾乎沒游過。我有mama,有弟弟,他們需要我。我憑什么冒著生命危險(xiǎn)解救一個(gè)無親無故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完整別人的家庭,贏得別人的感激與致敬,有什么用?自己的家庭呢?毀了,無論過去多少年,再也好不了了??赡苣銦o法理解,但我沒錯(cuò)。” 童遇安的聲音很平靜,祁樹也能聽出其中隱忍的憤恨。他的眼神因此復(fù)雜、深沉。 那天之后,他們?nèi)允窍駨那澳菢記]有通訊往來。只是再見時(shí),祁樹說了一句,我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