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沒說話，面前的人卻已經(jīng)拿上東西走開。

    虞夢雅扭頭一看，就見顧然徑直走向了靠墻的角落，在虞舒后面的空位坐了下來。

    她倏地睜大眼睛，表情一瞬間難看至極！

    教室里原本人聲嘈雜，大家不是忙著對題就是已經(jīng)討論起暑假怎么過了。然而顧然在虞舒后排坐下后，四周便靜了一靜，一道道目光帶著八卦的意味朝兩人看去。

    虞舒正低頭跟司機發(fā)消息確認接她的時間，并沒有注意到異樣，直到背后傳來一聲不悅的質(zhì)問——“有這么好看？”

    清越男音，很耳熟。

    她表情一頓，接著便回過頭去。

    坐在后面的人正是顧然！

    他剛才不還在跟虞夢雅說話嗎？什么時候跑她后面來坐著的？

    虞舒詫異了一瞬，旋即注意到教室里的幾十雙眼睛都看著這邊，立刻明白顧然剛才那句話什么意思。

    果真不愧是八中校草，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引來這么多人的關(guān)注。

    察覺女生們眼里隱隱的敵意，虞舒心里重重嘆口氣，趕緊拿起書包換了個座位，只要沾上這位話題人物就準沒好事。

    這回她挑了靠窗的位置，跟顧然一個在教室的最左，一個在教室的最右，相隔十萬八千里。

    這下總不會再鬧出她故意接近顧然的流言了吧？

    她顧著明哲保身，遠離是非旋渦，卻沒看見顧然在她走開后一瞬間沉下去的臉色，難看得讓教室里一眾圍觀的人紛紛收回視線，生怕觸了霉頭。

    ……

    開會十分鐘便結(jié)束。

    老師將課程時間表和競賽資料發(fā)給大家，并示意大家提前預(yù)習、按時來校參加培訓(xùn)后，又回答了學生們的幾個問題，然后一拍手宣布散會。

    虞舒和其他參賽的學生不熟，收拾好資料沒逗留立刻就走，剛才mama發(fā)了消息說為了慶祝暑期來臨特意做了一大桌的菜，隔著屏幕她仿佛都能聞到香味，饞得她迫不及待想上桌。

    她雀躍地離開了教室。

    身后，顧然的視線追隨她身影一道出了門，目光幽深晦暗。

    常盛正跟他說話，等了半晌也沒得到回應(yīng)，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好友竟望著前門出神！

    “誒！你看什么呢？”他連忙用胳膊碰了碰他，跟著探頭張望，“跟你說話都不理。”

    “沒什么。”顧然回過神，收了視線也收了盤踞心口的復(fù)雜情緒。

    常盛才不信他的話。

    兩人初中就是同學，因為都是理科尖子生經(jīng)常討論難題而成了朋友，要說了解，他恐怕比顧mama還要了解他！就顧然這心不在焉的模樣，說沒什么騙傻子呢！

    他摸摸下巴，稍稍回憶，想起剛才好像…好像虞舒離開了教室……

    腦中靈光一閃，他猛地拍手，明白過來：“我知道了！”

    見他笑得像個點了滿臉rou痣的媒婆，顧然眉擰緊：“你又知道什么了？”

    不想被四周豎起的耳朵偷聽，常盛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擠眉弄眼地說：“你剛才在看虞舒妹子吧？都看得出神了，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這話像是觸到了心底的某根弦，使他臉色猛然變得十分難看，沉著聲音一字字道：“別胡說！”

    沒料到他會這么生氣，常盛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就開個玩笑，你至于當真嗎？”

    的確，常盛就是這德行，以前也沒少開這種玩笑，他不該這么較真……

    顧然捏了捏發(fā)疼的眉心，總覺得心口壓了塊什么，沉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他也不明白是為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是，煩躁的源泉來自虞舒。

    ……

    此時此刻，虞舒已經(jīng)下了樓，正打算去校門口等司機。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竟在屋檐下看見了薄晏之——

    少年兩手插兜，斜倚著墻面，沒玩手機，只是安安靜靜站著，似乎在等誰。

    剛才她還遺憾因為著急去開會沒能在暑假前跟他多說兩句話，沒想到竟然這么巧地碰上了。

    她欣喜地喊他的名字：“薄晏之！你還沒回去？”

    少年朝她看了過來，清冽鳳目映著她姣好的面容，低低應(yīng)一聲“嗯”。

    他話向來不多，虞舒便主動找話說：“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嗎？”

    和那些遵守紀律的普通學生不一樣，對薄晏之來說，學校是他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開學和放假唯一的區(qū)別只在于——有沒有她。

    打算？他沒有什么打算，無非是約了人打游戲，或者去akiba買些新手辦順帶周遭散散心，然后再回到那間寬敞冰冷的公寓。

    其實他早已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只是后來，她又主動走向了他，像是皚皚冰原上重新點亮的火把，讓他再次感受到了暖，就變得很難離開。

    想到之后兩個月都見不到，他感到一陣煩躁。

    “你什么打算？”他沒回答，反倒問了她。

    “7月份要忙競賽，8月份的話…我還沒想好要做什么，以前的暑假都在幫黃翠蘭干活，根本算不上假期，現(xiàn)在突然有了自己的時間，我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安排才好……”虞舒想了想，又說，“應(yīng)該會去外婆家好好學琴吧！雖然家里人說我有彈鋼琴的天賦，但我覺得，樂器要是不花時間練的話，再好的天賦也沒用……”

    少女神采飛揚，眉眼里都是閃耀的自信，和幾個月前沉默卑怯的她完全不一樣。

    看來，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她過得很好。

    薄晏之替她感到高興。

    她吃了那么多苦，終于得到命運的善待。

    整整幾分鐘都是虞舒嘰嘰喳喳在說，薄晏之耐心而安靜地聽。直到司機來了，虞舒才不得不說再見。

    往校門口小跑了兩步，她又停下來，回頭對依然站在檐下的少年展露大大的微笑：“有時間的話，暑假來找我玩吧！請你吃大餐！”

    他彎了彎唇，輕聲說好。

    待她跑遠后，又在原地獨自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動身離開學校。

    暑假才剛開始，他就已經(jīng)在盼望結(jié)束了。

    第35章

    稍微休整兩日, 虞舒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競賽的準備中去。

    數(shù)學作為競賽的熱門學科，競爭比其他科目更加激烈，她雖然已經(jīng)將高中三年的知識點吃透, 但高考是一回事, 競賽又是另一回事, 考題覆蓋的知識點更廣，也更刁鉆。

    她是奔著競賽去的, 不是奔著交友去的, 所以每次培訓(xùn)都是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走, 課間休息也埋頭做題, 并不參與到其他學生的圈子中去。

    而為了防止再度傳出難聽的流言, 她每次都選離顧然最遠的座位，見了他也繞道走, 避之不及的樣子反倒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誒，顧然，你是不是對人家虞舒妹子做了什么？人家怎么見了你就躲啊？”別人不好意思問，但常盛卻沒那么多顧慮, 一好奇便問了。

    此時正值課間休息，常盛又是大嗓門兒，除了專注做題的虞舒和幾個高年級學生外，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這話。

    原以為能聽到什么八卦來調(diào)劑枯燥的刷題日常, 結(jié)果顧然卻只說了句“不知道”再不多說一個字。

    見沒瓜可吃，大家也便興致缺缺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只是表面上看著毫不在意的顧然, 握筆的手卻緊繃到了極致。

    為什么？

    他也想知道為什么……

    ……

    虞舒躲他的現(xiàn)象足足持續(xù)了半個月，大家習以為常，早已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顧然心里復(fù)雜的情緒卻像是野草一般瘋長，終于忍不住，在虞舒和他迎面相逢卻再度躲開的時候，強硬將她攔了下來。

    少年臉上早已失了平日的云淡風輕，額角青筋隱隱可見，淡茶色的眼眸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幽暗深邃，牢牢鎖住她視線，語氣是忍無可忍的暴躁。

    “虞舒，你什么意思？”

    暑假的學校本就空曠，又是臨近課間結(jié)束的時候，走廊上早就沒了別人。

    虞舒看了眼橫在面前的手，又打量了一下少年陰沉的臉色，知道自己硬跑是跑不掉的，便老老實實停在原地，有些無奈地問：“什么什么意思？”

    “不用裝傻?！鳖櫲焕渲?，“我說什么你心里清楚?！?/br>
    他話音剛落，頭頂便響起打鈴聲。

    虞舒指了指教室的方向，提醒他：“上課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說吧！”

    她試著推開顧然的手，見他沒有反對，手臂緩緩垂了下去，便放心地快步朝前趕，只是，沒走兩步，突然被人從身后拉住——也許是性急又也許是沒控制好力度，扣住虞舒手腕的那剎，疼得她低低叫了聲。

    這一聲讓顧然陡然清醒。

    他看著眼前皺眉的少女，再看自己緊攥的手，終于搞清楚了狀況，他連忙松開，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間失去冷靜自持，變得如此魯莽狼狽。

    “抱歉?！彼恃噬ぷ樱曇舻吐涠鵁o措，向她解釋，“我只是想問你為什么要躲著我？”

    按理說，一個女生愛慕他也好嫌惡他也罷，都不會引起顧然任何的感情波動。

    ——至少，在這之前一直如此。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么虞舒的這番舉動會讓他這樣的心煩意亂，明明應(yīng)該全身心地投入到競賽中，可最近卻被這件事占了滿腦子。

    他想過很多種原因，但無論怎么猜想都不如親口求一個回答。

    上課鈴已經(jīng)平息。

    走廊上又恢復(fù)安靜。

    虞舒沒料到自己單方面避開的舉措會讓他這么在意，她揉了揉發(fā)疼的手腕，也向他道了歉：“我沒有躲著你，對你也沒有任何的不滿或是敵意，如果讓你誤會，那我在這里說聲對不起?！?/br>
    “沒有躲著我？”顧然明顯不信。

    虞舒只好進一步解釋：“沒有躲著，只是盡量避免跟你有不必要的接觸，免得又傳出什么不好聽的流言。”

    “什么流言？”

    想到顧然可能沒閑工夫去逛校貼吧，春游傳出的流言估計也不知道，便嘆口氣說：“就是些不怎么好聽的話……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們趕緊回去上課吧！培訓(xùn)講的題對競賽都很重要?！?/br>
    見她心切，顧然也不再多問，點頭應(yīng)一聲，隨她快步往教室走。

    培訓(xùn)班里就那么多個學生，顧然和虞舒不僅同時遲到還同時匆匆忙忙地回來，讓大家忍不住耐人尋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