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商余辭的情況就有些不太一樣。他不屬于轉(zhuǎn)世輪回的人，但同樣也不是奪舍的游魂。

    身體依舊是他的身體，只不過在他的記憶當(dāng)中，他早已經(jīng)走過了這一世的光景。

    以修真界的論調(diào)來說，他更像是從胎中之惑醒來的神魂，帶著與生俱來的記憶，卻再一次站在了時光的起始處。

    而因為他的覺醒活下來的葉上秋，就像是順帶著的蝴蝶效應(yīng)的產(chǎn)物一樣。

    但修行到了商余辭這樣境界的修士，神魂與大道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聯(lián)系，自然也能感覺得出來……

    ——大道對于葉上秋的偏愛。

    而商余辭之前沒有和葉上秋坦白的是，他一開始跟上葉上秋，并沒有什么別的原因，完全只是因為……他在葉上秋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糾纏的因果。

    絲絲縷縷的因果如密網(wǎng)一般將他們牽扯在一起，光華流轉(zhuǎn)，堅不可摧。

    葉上秋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聽他說著，在聽到商余辭所說的因果糾纏時，眉頭微動，腦海中不期然地閃過了幾幅模糊的畫面。

    因果……是指那些記憶中的事情么？

    商余辭敏銳地捕捉到了葉上秋神色的變化，打量了一下現(xiàn)在自己和葉上秋之間的距離，唇角微翹，收住了話頭，輕聲道：“師尊可還有什么想問的？”

    “你方才所說的因果……”葉上秋緩緩垂眸，“你可知是什么？”

    萬事萬物之間的聯(lián)系都起源于因，結(jié)束于果。他和商余辭之前素不相識，即便商余辭隕落之后直接“重生”，那與他也沒有多大的干系，又怎么會沾染上那么濃重的因果呢？

    按照商余辭的說法，他們身上牽扯到的因果極深，幾乎是到了生死之間的程度。

    “……是在緊張接下來本尊會做的事情，還是在緊張，被本尊發(fā)現(xiàn)天君正打算對本尊出手呢？”

    之前那幻境之中的畫面猛地撞來，魔尊含著笑意的聲音猶在耳邊，和商余辭的聲音融合在一起，讓葉上秋不由得呼吸一窒，神色越發(fā)冰寒。

    ……生死，么？

    商余辭搖了搖頭：“弟子不知?！?/br>
    “不過，”他又說道，“弟子知道，師尊不會傷害弟子的?！?/br>
    葉上秋神色淡漠地反問道：“你怎知不會？”

    “弟子就是知道?！痹捯粑绰洌粋€輕吻就已經(jīng)落到了葉上秋眼角的淚痣上。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q3q

    第58章

    商余辭一口氣將自己的老底抖了出來，在說到上一世隕落的原因的時候，還露出了半真半假難過委屈的表情，像只大狗一樣在葉上秋的脖頸處蹭來蹭去，企圖喚起自家?guī)熥鸬膽z惜之心。

    葉上秋巋然不動，甚至有些想打人。

    他素來攏得嚴謹妥帖的衣襟被蹭來蹭去的商余辭弄得散開了一些，露出了一小片白皙如雪的肌膚和精巧好看的鎖骨。

    溫?zé)岬臍庀r不時地掃過那里，葉上秋微微皺眉，抬手隔著商余辭的頭發(fā)就捏著他的后頸把他從自己身上給拎了起來。

    他神色漠然地將衣襟整理了一下，玉白的手指落在玄色的衣襟上，竟像是比雪還要白上幾分。

    商余辭看著他的動作，喉頭微動，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柔。

    葉上秋捏著他的后頸微微用力，臉上的表情比霜雪還要冰冷。

    商余辭低眉順眼地任由他捏著，垂下的手悄咪咪地伸過去，拽著葉上秋的袖擺，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不知道從哪里還擠出了幾滴淚，那雙流溢著暗金色的漆黑眸子濕漉漉的：“師尊……”

    葉上秋：“……”

    他這逆徒倒是個能屈能伸，不愧是敢于強撼天劫而不敗的魔尊。

    然而葉上人道心堅定，并不為魔尊破綻百出的示弱而放松警惕，反倒是越發(fā)地淡定漠然，靜靜地看著加了上一世已然年紀不小了的逆徒作妖。

    商余辭：“……”

    其實他覺得他挺年輕的。

    他垂著頭，看起來更委屈了。

    葉上秋面無表情地伸出另一只手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沁涼溫潤的觸感一瞬間蔓延開來，紛亂繁雜的畫面涌入到他的識海當(dāng)中。

    玄衣天君、白衣魔尊、遮天蔽日的巨木，浩瀚不盡的靈藥之海……

    往事如水般流過，最后停駐在魔尊與天君相對峙的畫面之上。

    商余辭沉默了一會兒，才帶著微微的笑意，低聲喊了一句：“師尊？”

    葉上秋松開捏著他后頸的手，抿了抿唇，垂眸問道：“看完了么?！?/br>
    商余辭：“嗯?！?/br>
    葉上秋能想到的東西，商余辭自然也想到了。他們兩人身上濃厚的因果，還有剛才那些記憶當(dāng)中的，和他們極為相似的兩個人對峙的畫面……

    商余辭松開了葉上秋的衣袖，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神色不明地看著他。

    葉上秋淡然自若地和他對視著，薄唇緊抿著，整個人如萬年寒冰般凜冽。

    他的眼睛極為好看，沉靜得宛如深潭，不含一絲情緒。

    商余辭伸出手在他眼角的淚痣上輕輕碰了碰，側(cè)了側(cè)頭，似乎是有些不解地問道：“師尊怎么又不開心了？”

    葉上秋微微皺眉往后躲了一下：“沒有。”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商余辭自己并沒有不開心，還是在回答沒有事情讓他不開心。

    “弟子相信師尊不會傷害弟子的?！鄙逃噢o抓著葉上秋的手，將自己的手指擠進葉上秋的指縫當(dāng)中，然后低下頭，唇尖在葉上秋的臉頰上輕輕一蹭，“真的?！?/br>
    “你……”葉上秋手指縮了一下，反倒被商余辭握得更緊了一些。

    “我也信你?！边^了一會兒，他輕輕回握了一下商余辭的手掌，認真地說道。

    這誰頂?shù)米。?/br>
    反正魔尊頂不住。

    商余辭眼底金光流溢，清淡的梵香在他衣襟上浮動著，卻依然抹不去他身上逐漸顯露出來的，銳利的殺戮氣息。

    他沉著眸，猝不及防地在葉上秋的唇上親了親，剛想抬起頭，卻感覺到一點兒溫?zé)釢駶櫟挠|感在他唇上一觸即過。

    饒是經(jīng)歷了不少大場面的魔尊，此時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葉上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在逆徒的頭上揉了揉，說道：“乖?！?/br>
    商余辭：“……嗯。”

    他側(cè)頭在葉上秋的手腕上輕咬了一下：“所以師尊這是答應(yīng)弟子了么？”

    “……”

    商余辭：“……？”

    葉上秋揉著他一頭柔順的秀發(fā)，眉眼微松，似乎帶出了幾分笑意一般，音質(zhì)如清泉般泠然清冷：“你覺得呢?！?/br>
    “弟子覺得，師尊自然是答應(yīng)了的?！鄙逃噢o低笑一聲，快速地答道。

    葉上秋：“……”

    “嗯?！?/br>
    師徒之間談戀愛……該怎么談？

    戀愛腦的魔尊有些苦惱，但他充滿事業(yè)心的師尊兼新晉愛人已經(jīng)開始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別的地方。

    比如修煉。

    再比如修煉。

    再再比如參悟大道。

    再再再比如將之前出現(xiàn)的那些記憶捋一遍。

    商余辭：“……”

    保持微笑：）

    魔尊現(xiàn)在不想修煉。

    魔尊現(xiàn)在也不想?yún)⑽虼蟮馈?/br>
    魔尊現(xiàn)在只想和自家?guī)熥鹩H親抱抱舉高高。

    然而葉上秋還在靜靜地看著他，如畫的眉眼依舊疏冷，卻已然柔和了許多。

    商余辭：“……”

    嗯，一起捋一下那些記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了。

    修煉和參悟大道這兩個不能和自家?guī)熥鹨黄鸶傻倪x擇則是被魔尊殘忍地拒絕了。

    首先，這些記憶是怎么出現(xiàn)的呢？

    這些記憶并不是憑空出現(xiàn)在葉上秋的識海當(dāng)中的，而是有著某一種規(guī)律——當(dāng)他拿到一株在那本古籍之中有著記載的靈藥的時候，新的記憶才會浮現(xiàn)出來。

    現(xiàn)在他所知道的記憶并不齊全，跳躍極大，而產(chǎn)生這種情況的原因，大概也是因為他拿到的靈藥順序與古籍上記載的順序不一樣，而每一種靈藥又對應(yīng)開啟某一段特定的記憶，所以他現(xiàn)在得到的記憶也就是不連貫的，得到的信息不完善、甚至還有可能是相悖的。

    相悖的……

    葉上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長睫低垂著，在眼底灑下了一把小扇子一樣的陰影。

    “師尊。”商余辭突然喚道。

    葉上秋尚且有些回不過神來，抬眸：“嗯？”

    “弟子之前似乎與你說過，”商余辭看著葉上秋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神色，輕輕一笑，“弟子之前也曾在幻境之中見過那與弟子長得一樣的魔尊，還有……那位玉霄天君?！?/br>
    修行之人過耳不忘，他這一提，葉上秋便想起來了：“嗯?！?/br>
    “師尊不覺得奇怪么？”商余辭問道，“如他們二人的修為，即便不是大宗弟子，亦不該是無名之輩，可是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我們二人卻都不曾聽說過他們的名號……”

    “還有那些靈藥，它們早已消匿于數(shù)十萬年之前，除卻大宗世家之內(nèi)還有著些許模糊的記載，便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師尊以為呢？”

    “嗯?！比~上秋神色沉靜，“破綻頗多?！?/br>
    葉上秋：“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