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余辭注意到，每找到一株新的靈藥，他的師尊總要看上小一會兒，然后那雙眼睛里就會亮起晶瑩的光，隱秘的歡喜映在他的眼底，好看得叫人忍不住想要把更多的靈藥搬到他的面前。

    商余辭自然不會是被美色.誘惑的人。

    他看著葉上秋俯身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將兩株成長中的葛金根連帶著根部的土壤一起挖起來放進玉盒里，覺得不能再這樣順著他了：“弟子倒是想了起來，之前也在附近見過一株很是奇怪的靈藥，師尊可要去看看？”

    葉上秋神色動了動，將那兩株靈藥按照習(xí)性收好，蓋上了裝滿泥土的玉盒。

    商余辭轉(zhuǎn)頭看了看秘境的外圍，一層黯淡的光罩正在不斷地波動著，似乎正在遭受著什么攻擊，一副即將破裂開來的模樣：“外圍的靈罩快要破了。”

    而那層防護靈罩一旦破了……就意味著蹲守在澤水秘境外圍的修士們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到深處的這里。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葉上秋當(dāng)機立斷：“去?！?/br>
    連商余辭都不認(rèn)識的靈藥……

    除去那些低級靈藥之外，他知道的，商余辭不認(rèn)識的靈藥唯有……昭天仙蓮。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說的那株奇怪的靈藥自然不可能是昭天仙蓮了。但是能被他記在心里的，等級品質(zhì)大約也跟昭天仙蓮差不多吧？

    葉上秋的眼睛亮了亮，不等商余辭動手，自己就很自覺地扣住了商余辭的手腕，然后又側(cè)頭想了想，語氣淡淡道：“好了?！?/br>
    商余辭：“……”

    他的師尊對這些靈藥倒是上心。

    他眉梢一動，反手扣住葉上秋的手腕，然后就帶著他往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地方行去。

    他們的速度很快，一路繞開了兇獸聚集的地方，直入到了澤水秘境深處的深處。

    和他們剛才經(jīng)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葉上秋只跟著商余辭踏入了一步，眼睛的余光就捕捉到了一絲捉摸不透的異樣。而之前一直淡定自若，甚至是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商余辭，也輕輕地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笑意，顯得有幾分肅然。

    濃煙一般的黑霧很快就擴大到了他們的身旁，商余辭難得地“嘖”了一聲，空著的那條手臂一甩，深色的佛珠發(fā)出一陣清越的響聲，蕩出一片赤金色的佛光，將那片黑霧驅(qū)趕開來。

    然而不到瞬息之間，那剛被佛光驅(qū)走的黑霧又再次卷土重來，甚至隱隱有吞噬金光的意味。

    葉上秋不知道這些黑霧到底是什么，只不過他從這些黑霧里，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之意。

    商余辭低聲念著佛偈，一句句經(jīng)文從他口中飛快地吐出，又在空中凝練成了一串串繁復(fù)的金色梵文，交織纏繞著連成了一片金色的鎖鏈，將他們二人盡皆護在里面。

    金光明滅，佛音浩蕩，逼得那些黑霧不敢再越雷池半分。

    商余辭輕輕捻動著佛珠，流光似的梵文不斷地從他手中飛出，融入到那片金光之中去。

    “這是什么?！比~上秋看著那片黑霧，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那片黑霧有些熟悉。

    不是那種見過的熟悉，而是……

    葉上秋眼睫動了動，目光在那團黑霧上停留了一會兒。

    商余辭：“不知道?！?/br>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有些難纏，若是讓它們近身，便會直接侵吞體內(nèi)的真元……”

    說不定還會把人吸成人干。

    他的手指在葉上秋的手腕上摩挲了一下：“所以師尊可要跟緊弟子?！?/br>
    葉上秋點頭：“嗯?！?/br>
    商余辭輕笑：“師尊真乖?！?/br>
    葉上秋：“……”

    被自家?guī)熥鹣訔壛粌舻氖ド直蝗艘幻肚逍牡ぁ?/br>
    他含著丹藥在舌尖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才囫圇地吞了下去，露出了一副委屈可憐的神色，也不說話，就扣著葉上秋的手，捻著佛珠，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去。

    葉上秋見他這副模樣，想了想，又取出了一個玉瓶，塞進了商余辭的懷里。

    商余辭：“？”

    “聚靈丹?！比~上秋見他像是還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回復(fù)真元用的。很快。”

    比復(fù)元丹快。

    貴。

    難煉。

    作者有話要說：

    商商：……

    秋秋：哄徒弟，一瓶丹藥不夠的話，那就再來一瓶。

    第24章

    商余辭：“……”

    不，他沒想問這個。

    他靜靜地看了葉上秋好幾眼，向葉上秋發(fā)射出了無數(shù)靈魂質(zhì)問，確定葉上秋是真的想給他塞丹藥甚至是還想要再塞一瓶之后，就默默地、默默地轉(zhuǎn)回頭，拉著葉上秋迅速地往黑霧深處掠去。

    葉上秋眼神沉了沉，隨后又很快地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跟著商余辭闖入了那連綿的黑霧當(dāng)中。

    玄異梵文散發(fā)著燦烈的金光，不斷地在他的身上盤旋著，將濃郁的黑霧輕柔地蕩開。他們是這鋪天蓋地里唯一的光，明亮又溫暖。

    他們一路走進去，葉上秋發(fā)現(xiàn)，凡是黑霧籠罩的地方，似乎……都沒有任何植物或者動物留下的痕跡。

    商余辭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兒異樣，他緊了緊握著葉上秋手腕的手，指尖在葉上秋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似是在安撫著葉上秋：“師尊，莫怕?！?/br>
    葉上秋：“……”

    罷了。

    他們腳下走過的地方皆是濕潤的淤泥，金光照過的時候，那些淤泥似乎微微動了動，只不過在葉上秋看過去的時候，卻又沒有顯出一絲異樣。

    “沙沙”的聲音在那片濃郁的黑霧當(dāng)中響起，商余辭眉頭微動，似乎是發(fā)出了一聲輕笑，笑意之下，是隱匿不住的殺伐之氣。

    一股森寒的氣息從脊背升起，葉上秋反射性地拽了一下他的手臂，商余辭停住腳步，抬起頭來看他，臉上依舊是沉穩(wěn)安寧的笑容，唯有那雙眼睛，不知道是周圍的黑霧太過濃郁，還是因為金光落在眼睫上投下的陰影，顯得十分的黝黑深邃，像是蒙了一層密不透風(fēng)的巨網(wǎng)，內(nèi)里是令人驚心的殺意。他低聲笑道：“師尊放心……”

    那些翻騰的殺意逐漸隱匿下去，穿著白色僧袍的少年站在金光之間，手中是一串古樸的深色佛珠，干凈柔和地仿佛剛剛那個渾身彌漫著殺戮氣息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扣住葉上秋的手，向著剛剛發(fā)出聲音的黑霧方向走去，含笑：“師尊猜猜，那里藏著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葉上秋：“……大衍木?！?/br>
    依噬魂霧而生，卻為天下神魂大補之物，是為……大衍木。

    葉上秋終于知道，他剛才為什么覺得那片黑霧熟悉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它應(yīng)該就是書中所記載的噬魂霧。噬魂霧中萬物生機不存，唯有大修為大氣運者，才能從噬魂霧中全身而入，進而見到里面藏著的珍寶——

    大衍木。

    雖然這片黑霧乍一看好像并沒有太大的攻擊力，但是從他們一路走來的情況看來，那句噬魂霧中萬物生機不存的說法，倒是并沒有夸大多少。而能在這樣恐怖的噬魂霧中帶著一個修為幾近于無的人來去自如，商余辭的實力……或許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恐怖一些。

    那么，他留在自己身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商余辭似是對葉上秋的目光毫無所覺，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大衍木……那里面倒確實長著一株巨木，卻不知是否就是師尊所說的大衍木了?！?/br>
    見他不愿意說，葉上秋也就沒有問，只是轉(zhuǎn)回頭，目光落在那片黑霧的深處，語氣淡然地說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br>
    “師尊說得是。”商余辭微笑，圍繞在他們身上的梵文閃爍不定，明亮的金光凝成了一根光柱，一往無前地沖破了那片黑霧的封.鎖。

    而光柱的盡頭，隱約顯出了一株巨木的影子，繁茂龐大的枝葉像是遮蔽了整個天空，整棵樹似乎都散發(fā)著一種瑩潤的銀光，在一片黑霧當(dāng)中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金光一直照映到巨木之上，只照亮了它的一小段枝干，在金芒之中露出了宛如玉質(zhì)的青綠顏色。

    葉上秋和商余辭順著金光走到巨木的面前。參天的巨木一眼看不到頂，繁盛的枝葉下是散發(fā)著古樸氣息的青綠色枝干，氤氳著一股淺淡的、清冽的異香，只稍微靠近一點兒，葉上秋一直以來都在隱隱作痛的神魂就像是喝到了什么十全大補藥一樣，傳來了一陣輕松愜意的感覺。

    然而他卻沒有迷失在這種久違的、神魂舒展的輕快當(dāng)中，而是神色淡然，目光沉靜地看著他們眼前的這株巨木，許久，才從儲物戒中取出他的那對鮫紗手套，仔仔細(xì)細(xì)地戴到了手上。

    鮫紗輕薄如霧，套在他的手上，像是給他玉白色的手蒙上了一層淺色的霧氣一樣，手掌翻轉(zhuǎn)間依然可以看出里面漂亮的線條。

    他在樹干上摸索了一會兒，滑膩而堅硬的觸感讓他感覺他仿佛是在觸碰一株玉化的巨木。

    “師尊在找什么？”商余辭在一旁看著他摸來摸去，挑了挑眉，不由得問道。

    “只是想確定一些東西。”葉上秋收回手，手上的鮫紗手套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破洞，露出了里面白皙柔嫩的掌心。

    南海鮫人織出的鮫紗，輕薄柔韌，哪怕是金丹修士用盡全力，也難以將它撕裂，可葉上秋就是在這樹干上摸了那么一會兒，這對水火不侵的鮫紗手套上，就不知不覺地被腐蝕出了一個大洞……

    商余辭目光微沉，臉上仍舊是帶著笑：“那師尊可確定了？”

    “嗯?！比~上秋淡淡地應(yīng)道，收回手，將那對破掉的鮫紗手套脫了下來，又換了另一對新的。

    然后他想了想，還給商余辭塞了一對。

    商余辭握著手中輕薄如霧的鮫紗手套，在葉上秋平靜的目光中仔仔細(xì)細(xì)地戴上。

    剛戴上去的時候手套有些大，商余辭動了動手指，手套暈起一層如水般的輕霧，再看時，手套幾乎和他的手掌融為一體，合適得簡直不能再合適了。

    “大衍木奪天地之造化而生，有修復(fù)神魂的功效。”葉上秋站在這株巨木的面前，聲音如清泉流水般清冽悅耳，“但有用的只有它十萬年生出的一片衍魂葉，其余的枝葉樹干，不僅沒有養(yǎng)魂之效，更會吞噬真元神魂，滋補自身?！?/br>
    “原來如此……”商余辭將手覆上樹干，果然從上面感覺到了一股輕微的吸力。他拿開手看了一眼，本來皎白如月的鮫紗已經(jīng)泛起了一層焦黃的顏色，看起來陳舊了不少，好像一碰就會碎開一樣。

    “師尊應(yīng)當(dāng)會分辨那衍魂葉罷？”商余辭將手背到身后，抬頭在密不透風(fēng)的樹葉中看了一遍。

    “嗯?！比~上秋點了點頭，“衍魂葉生來便為血紅之色，生機盎然，非尋常大衍木葉可比?！?/br>
    商余辭微笑，身上氣息暴漲，澄凈明亮的佛光在他身后鋪展開來，他伸出手，手中的佛珠古樸素雅，隨著他的動作幻化出無數(shù)玄奧梵文，如同一只巨手往樹蓋上探去。

    樹葉相互摩擦?xí)r發(fā)出的“沙沙”聲在耳邊傳來，葉上秋抬起頭，看著那縷金光在樹葉中或隱或顯。

    “咻、咻、咻——”

    在一片輕柔的“沙沙”聲中，隱隱還夾雜著幾聲硬物破空的聲音，商余辭張開手一抓，手里頓時零零碎碎的多了差不多幾片紅艷艷的葉子，宛如紅玉一般的材質(zhì)，脈絡(luò)清晰，異香撲鼻。

    “師尊看看，可是這個？”商余辭將那把葉子往葉上秋的面前送了送。

    葉上秋接過那些葉子，低著頭一片一片地仔細(xì)看過一遍。

    巴掌大小的葉子如火一般紅烈逼人，入手卻是清瑩的溫潤感，靈光流轉(zhuǎn)間似是有無數(shù)生機氤氳而起，形成了一幅幅玄奧無比的畫面。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楚那些畫面到底是什么，商余辭就拉了他的手腕一把：“有人來了?！?/br>
    葉上秋反射性地放出神識掃了一遍，四周安安靜靜的，并沒有一點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