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淘氣鬼
整整一周,被困在這里,荒無人煙,只有一群法國人整日圍在她身前身后。 尤其是,眼前這片薰衣草花海,簡直能將她吞噬在其中,她嘗試過向外走,沒有一次成功。 該死! 花田的日照強度很強,小棠從早上走到正午時分,眼前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薰衣草花海,沒有窮盡的無限延伸。 五月初的普羅旺斯被浪漫的紫色層層環(huán)繞。 這是觀賞薰衣草的最好時節(jié),但是小棠一點賞花的心情都沒有。 出國一周,國內(nèi)的現(xiàn)狀她不清楚,在淡靜的性格現(xiàn)在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了耐.性。 “e..”(夫人)。 一把陽傘撐在她的頭頂,遮去了正午時分的紫外線,從古堡到這里她走了整整一上午,虛弱無力地看著幫她撐著傘的法國男人,眼神冷漠。 即便她對法語并不精通,但是一些常用的法語用語她都聽得明白。 有法國女仆從花叢中走來,帶過來茶水給她。 這一周,每天都上演著這樣的場景,循環(huán)往復,她走累了就會有人送茶水給她。 口干舌燥到極致,小棠一邊喝茶一邊蹙眉。 法國女仆精通中國的茶道,也懂得她最喜歡的茶水口味,不用想,她也明白這些人一定是有人的有意安排。 “e.” 一共喝了兩杯茶,小棠看著站在她身邊的管家說道,“bastian先生又何必呢?既然您懂z文,就沒有必要每天絞盡腦汁得想一些簡單的法文句子來和我交流?” 沒想到這么快就被這個東方女子識破了,bastian有些窘愕,但是讓他不明白的是,“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這幾天你的一言一行,和反應?!边@個古堡的所有法國人中,唯獨只有他在她說z文的時候,臉上會露出相符的神情。當然更重要的是,昨晚她難以安眠,起床的時候,不經(jīng)意看到了在樓梯間打電話的法國管家,他用的是z文。 至于和電話另一端的人交談的,都是她一天中的起居。 “王明軒,到底想做什么?” 精疲力竭,小棠整整一周的憤懣完全發(fā)泄在了這個法國男人的身上。 “王先生說您需要靜養(yǎng),這里環(huán)境很好,您可以趁機散散心?!眀astian一出口的z文流利程度讓本就憤懣的小棠眉頭皺的更緊。 靜養(yǎng),散心,一周近似圍困的生活讓她宛若被戲弄一樣。 “是他安排你們,時時看著我?!?/br> 像看一個犯人一樣被傭人每時每刻都提防著。 “太太,沒有人會限制您的行蹤,先生說,您想到四周看看完全可以,沒有人會限制您的人身自由?!?/br> 小棠冷笑,確實沒有人限制她的出行,但是這片將近幾百公頃的花田即便是她走上一天也走不出去。 “太太,您今天散步走了這么遠也該累了吧,還是趕快回去,別在外面等到黃昏著了涼?!?/br> 散步?小棠冷笑。 口干舌燥,她疲憊的厲害。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就知道從這些人的嘴里也得不出什么有意義的話,小棠不再說話,直接轉(zhuǎn)身回去。 她走在前面,身后是法國管家和一眾女傭,這一周每天都是如此。 一周,小棠依著沉穩(wěn)的性子可以支撐地下來,但是第二周,她已經(jīng)完全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隨身帶來的藥劑也快要吃完了。如果藥劑吃完,病情發(fā)作,她應該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餐廳,桌上的餐點精致,小棠看著卻沒有絲毫的胃口。 “太太,這些是都不合您的胃口嗎?想吃什么讓女傭去和廚師說來做。” 小棠坐在紅木椅上,筷子擺在上面從未拿起來過。 她說,“我要見王明軒?!?/br> 這句話,小棠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這一周內(nèi)說了多少遍,但是沒有一次得到過正面的回應。 法國中年管家微笑著,給小棠倒了一杯新鮮的石榴汁,“酸的,先生說您胃口不好的時候,可以多喝一點?!?/br> “bastian,我說,我要見王明軒。” “太太,您需要靜養(yǎng),先生說您現(xiàn)在內(nèi)心太焦躁,在這里住幾日好好休養(yǎng)?!?/br> 休養(yǎng)? 再明顯不過的禁足,王明軒在想什么她清楚的很。 “中餐吃膩了,你可以選別的來吃,我們的廚師精通法國料理......” 起身,利落地離開餐桌前。 小棠冷著臉向外走,就聽bastian恭敬地說,“太太要出去,累了,黃昏之前會有人接您回來?!?/br> 轉(zhuǎn)身bastian對女仆道,“太陽這么大,還不撐一把傘跟上去?!?/br> 法國人之間不用法文用z文,小棠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又要跟著她! 小棠憤懣。 兩個法國女仆緊緊跟在小棠身后,小棠快走,這些人也快走,她慢走身后的人也跟著她慢走。 “bnjur!adae.”(太太,陽傘?。┥聿母叽蟮姆▏藫踉谒懊鎿踝×怂娜ヂ?,不論如何她都逃避不開。 “vast'en!”(滾開?。?/br> 第一次聽眼前這個嫻靜的東方女子,用簡單的法語發(fā)泄自己的憤懣,兩個法國女傭神情有些茫然。 bastian站在她們身后看到這一切,笑了笑,有些無奈,這次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他一直很佩服這個女子的忍耐程度,整整一周零兩天,再安靜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惹怒的。 小棠內(nèi)心有怒氣難以發(fā)泄,她焦急國內(nèi)的現(xiàn)狀,擔憂淼淼的安全,擔憂阿豪的身體,可偏偏被這片浩瀚無邊的薰衣草花田給圍困住了。 手機不見了,住處里一切應有盡有,偏偏沒有通訊設備,出不去,也沒有人來。 這是什么該死的地方? 瞥到跟在她身后的法國女傭,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里所有的人從來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所有的耐心在這里全部被磨完,消失殆盡。 俯下身,她將腳上的帆布鞋鞋帶解開,白色的鞋子被甩在一邊,赤著腳踩在土地上,小棠在這片薰衣草花田里開始奔跑。 “bastian先生?!?/br> 見太太跑到那么快,兩位女傭有些擔心。 整整一個小時后。 法國中年人蹙眉,撥了一通電話出去,“先生,太太已經(jīng)跑了一個小時?!?/br> 能跑步,看來精神狀態(tài)很好。 通話另一端的人在笑,“跟在她身后就好,帶些溫水,渴了,給太太喝?!?/br> “是?!?/br> “放心讓她跑吧,跑不出去。” 驅(qū)車需要花費一天的時間才能從薰衣草花田的起端到末端,這是普羅旺斯面積最廣闊的花田之一。 太太能跑出去才怪。 bastian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位法國女傭的身體素質(zhì)一直很好,卻沒有想到在這片花田里追不上一個身體虛弱的病人。 小棠知道自己跑不出這片花田,她會這么做,只是在發(fā)泄內(nèi)心深處被人圍困的憤懣而已,一個小時的慢跑,她已經(jīng)到了自己現(xiàn)在身體狀況的極限。 虛汗從她的額頭上細密的滲了出來,她身體的狀況差了很多,曾經(jīng)長跑馬拉松都沒有問題的人,現(xiàn)在只跑了區(qū)區(qū)八百米的距離,就已經(jīng)承受不住了。 連發(fā)泄憤懣的途徑都要被如此的剝奪。 體力漸漸不支,她頭暈目眩的時候,被趕來的女傭扶了起來,“太太,累了,歇一會兒,喝點溫水吧?!?/br> 不喝,不喝。 推開扶著她的人,小棠聽到這些法國人的z文,內(nèi)心更是憤懣。 明明都是會z文的人,偏偏要在她的面前說法文,為的就是讓她完全和外界隔絕。 頭暈目眩地甩開身邊的人,小棠赤著腳踉踉蹌蹌地向前走著,眼前的薰衣草紫色漸漸模糊成了一片縮影。 怒急了,氣急了,沒有絲毫辦法。 這都是王明軒對她用的手段。 身體虛弱,更不可能走出這片上百公頃的花田,他就是要讓她累,讓她疲憊,然后乖乖地聽他的話。 她想要見他,對這種禁足厭惡到了極致。 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古堡住處的,昏昏沉沉中,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絮語。 可是,太累了,她真的太累了。 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寧愿自己就這樣沉睡下去。 bastian管家和法國女醫(yī)生交流了兩句,而后將女醫(yī)生送了出去。 夜晚。 bastian在廳里接打手機。 “太太的身體狀況如何?” “目前除去她服用藥物的副作用損傷,今天并沒有大礙,醫(yī)生給輸了生理鹽水?!?/br> “睡了?”那人問。 “累了一整天睡了,睡得很沉。” “她就沒有什么話要你轉(zhuǎn)告給我的?” 想了想,bastian說,“太太說,想見您,要和您當面好好談談?!?/br> “等她學乖一點,我自然會見她?!碧宦犜捔恕?/br> “太太還說......”中年法國男人有些為難。 “還說什么?” “她還說,要你等著,她要和你沒完沒了。” 電話另一端,站在月色下的人笑了。 ?? 淘氣鬼。 性子急了,還是孩子氣得很。 難得聽到先生地笑,看來他今晚的心情很好。 “bastian.” “是。” “既然太太無聊,買兩只鴿子給她玩兒吧?!?/br> 什么?買鴿子玩兒? bastian還沒有反應過來,通話已經(jīng)掛斷了。恍惚中,他以為是自己這個法國人錯聽了先生的z文。 這晚,小棠雖然沒有吃多少東西,但是女醫(yī)生輸給她的生理鹽水足以維持她身體的消耗。 自從服用藥物以來,她從來沒有睡得這么沉過。 太累了,累到連夢都沒有做,沒有夢到王明軒,也沒有夢到阿豪和她死去的父親,睡眠沉穩(wěn),安然。 法國資深心理專家對王明軒說,“心理疾病患者,適當?shù)倪\動發(fā)泄是他們內(nèi)心最好的調(diào)節(jié)劑,有辦法能讓他們不再靜坐,可以運動,就可以舒緩一部分她內(nèi)心淤積的癥結(jié)?!?/br> 同樣的夜晚,天臺,月色瑩潤。 優(yōu)美修長的手指。 將手中的照片一張一張看過去。 一把中式的復古竹藤椅,夜幕中灑下淡淡的星光,照片上入目是浪漫的紫色薰衣草,其中的女孩子或擰眉,或低頭,看不清楚女子的模樣,修長的手指卻留戀在上面,很久。 皎潔的月色碎落了一地,面色清俊的人,靠在竹藤椅上靜靜地看著手里的那張照片,仿佛定格一般,坐了很久都沒有換一個姿勢。 “王總......” 簡赫進來送文件,看到天臺上一言不出的人愣住。 “怎么了?”退出天臺,將所有的公司文件整理好放在桌面上,簡赫抬頭這么問在一旁看公司報表的于灝。 對于上司的變化,他感到困惑的很。 自從王明軒來到法國,整個人就像是完全變了一樣,沒有了在國內(nèi)的嚴肅冷蕭,常常在天臺上一呆就是很久,和bastian一個管家閑聊偶爾z文偶爾法文,甚至會笑出聲。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有這么好的興致?? 見于灝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微笑,簡赫更加不明白。 “你似乎知道這其中的緣由?!?/br> 簡赫剛想繼續(xù)追問下去,就聽天臺上的人在叫他。 “王總,您叫我?” “嗯?!包c點頭,靠在竹藤椅的椅背上半闔著眸的人,言語像是夢囈,”明天,去買兩只鴿子吧?!?/br> “好,我知......什么?”簡赫怔住。 “一只灰色,一只白色?!?/br> 竹藤椅上的人,閉上眼,睡熟了。 簡赫只好噤了聲,心中有再多的困惑也不敢再繼續(xù)問。 ———— 翌日。 法國,普羅旺斯,古堡。 臥室內(nèi),小棠每一次在這樣的異域建筑中醒過來都有些迷惘,她起身下床,敏銳地聞到室內(nèi)空氣中的消毒水氣味,昨晚有人給她輸了生理鹽水。 昨晚僅存的意識她知道醫(yī)生來過。 赤腳下了床,窗簾拉開的那一剎那,滿眼的絢爛紫就映入了她的眼簾,又過了一天,小棠站在落地窗前這么告訴自己。 這是來到這里的第十天,所有的憤懣在消磨中漸漸失去了棱角。 雖然,她不愿意屈服,但是小棠不得不承認,最近在這兒居住的這兩天,她的內(nèi)心不得已平靜了很多,只不過,這種平靜像是某種壓抑爆發(fā)的前兆。 赤著腳下了樓,小棠走在法國宮廷建筑裝潢的長廊內(nèi),每走一步,都有空曠的回音。 仿佛愛麗絲夢游仙境,又仿佛做了一個太過奇幻的夢,小棠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jīng)]由來地從內(nèi)心生出一種莫名的奇異感。 古堡建筑內(nèi)部的奢華,她第一次來此就見識過,不庸俗,這每一處奢華都承載著法國古堡沉重而滄桑的歷史。 她會注意到這些不是因為她有這樣的閑情逸致,而是每日呆在古堡里看多了也便看得出一些東西。 被王明軒有意困在這兒,急是一定不可取的。 她越是著急離開,那人性情‘惡劣’,又怎么可能如她的意。更何況,急躁對她想要離開這兒不被禁足沒有絲毫的幫助,反而會讓自己方寸大亂。 得不償失。 樓下,有人穿著鞋子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響。 “太太。” 樓下有人喚她。 自從她識破了bastian精通z文,這里的所有法國人都不會再對她有意使用法文,從他們的言語間,小棠偶爾可以聽到一些消息,只是,這都是關于法國的消息,沒有她所真正記掛的國內(nèi)消息。 小棠順著螺旋樓梯慢慢向下走,一步一步赤腳踩在上好紅木地板上。 廳內(nèi),有法國女傭和管家正在候著她。 古堡內(nèi)為了方便賞花,有四面巨大的落地窗,花田日照時間多,很少有起風的時候,所以這里的傭人時常會在清晨時分將四面落地窗打開。 卻不曾想,今日,普羅旺斯郊區(qū)的花田起風了。 風并不大,只是落地窗大開著,有薰衣草的花瓣順著清風從落地窗外,卷進了室內(nèi)。 落滿了薰衣草紫色花瓣的樓梯臺階上,女仆還沒來得及清理,小棠從樓上緩緩走下來。 五月,春風和煦。 女子一身素縞裙,長發(fā)隨意地散亂在腰際,黛眉輕蹙,眼眸清冷如深夜星辰,嬌而不媚,美而不俗,只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法國人的視線。 小棠第一次被送來,古堡里的所有人都覺得睡熟的太太是真的美,卻沒有想到會有東方女子竟然可以美成這樣。 不言不語,寧美靜嫻,果然是來自東方的真絕色! 樓梯間,不知情的人,繼續(xù)慢慢走下樓梯,行走間隨著她的動作雪白的裙擺輕揚。 落滿了薰衣草花瓣的臺階,女子赤腳走動,花瓣的淺紫更顯得一雙雪足凝脂如白玉。 見小棠下來,bastian最先回過神,對身邊的女傭道,“太太的早餐呢?快去準備早餐?!?/br> 圍在這里的法國女傭四散而走。 小棠問,“王明軒,什么時候見我?或者,他什么時候可以不再繼續(xù)禁足我?” 除了這兩個問題,小棠什么都不關心,在意。 bastian管家上前,微微一笑道,“先生說,怕您無聊,有禮物要送給太太你?!?/br> 小棠擰眉。 這個法國管家很難對付,每一次問他關鍵性的問題他從來沒有一次正面回答過她。 桌面上,管家讓女傭拿進來依次擺開的是文房四寶,筆,墨,紙,硯。 小棠對書法用具沒有講究,她從幼年起臨帖寫毛筆字就沒有用過好的毛筆,一般情況下會直接在廢棄的報紙上練毛筆字,雖然不用好的筆,但是將桌上的毛筆拿在手里,她看得出這些書法用具的不普通。 如果是兩年前的蘇小棠,見到這么好的文房四寶,她還會好好上前好好觀賞一番,但是現(xiàn)在的蘇小棠已經(jīng)沒有了兩年前的心境,怕是再也寫不出那么好的書法臨帖,手腕虛浮,她握筆時間過長,手指僵化,寫出來的字只能自取其辱罷了。 轉(zhuǎn)身,不再聽身后的法國管家對她說得話,小棠今早的早餐都沒有動。 天臺上的落地窗大開著,微風吹的小棠的長發(fā)凌亂,走不出這片花海,走不出王明軒困住她的‘圍城’,更走不出她內(nèi)心的束縛地域。 古堡內(nèi)的書房有兩處,看布置就可以看得出來,一處是供她練書法和畫水墨畫用的,而另一處是供她畫西方畫用的,說是書房畫冊居多,有畫板支架支在室內(nèi),油畫,丙烯,水彩,水米分,顏料依次擺在畫架前。 管家bastian看小棠因為困頓,臉色沉郁,他說,“先生說,太太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畫畫,這些顏料都是為您準備的,多畫畫畫,心情就會好很多。” 聽他這么一說,小棠將手中的油畫筆直接丟在了地上。 不畫了。 王明軒即便不在這兒,也能對她的一切了若指掌。 這就是小棠內(nèi)心積壓了這么多天所憤懣的。 不見,不放她走。 只會讓她內(nèi)心的積怨越來越深。 古堡深居第十一天,小棠再沒有出自己的房間,這不是她的抗議更不是她賭氣要和任何人都隔絕。 臥室內(nèi),反鎖了門,她躺在床上身體本就虛弱的人莫名的開始發(fā)起了高燒。 整整一天都沒有見太太出來,急壞了古堡內(nèi)的法國傭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