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佚因為麻煩對方有點過意不去，就主動和他攀談了兩句，以緩解緊張的氣氛。

    阿杰話不多，但是有問必答，對宋佚也很耐心。一根腰帶仔仔細細整理了五分鐘，還時不時問她的意見。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累的，出了一腦門的汗。

    宋佚看他抬手擦汗的動作不由好笑，正想再說兩句，一抬頭瞥見對方手腕處似乎有點東西。

    那位置平日里不怎么顯眼，因為靠近袖口里面，通常會被袖子遮住。但阿杰剛剛那一抬手，露出了里面的皮膚。

    像是什么紋身的圖案，看起來竟有點眼熟。

    宋佚正想問他，聽見后面副導演喊她過去，趕緊咽下話頭匆匆轉身。

    跑出幾步后她突然腳步一頓，身子在原地猛地晃了晃，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巨大。

    她想起來了，這個紋身圖案她曾在楊清月的身上見過。

    宋佚跟楊清月并不熟。

    進組前沒有合作過，進組后也幾乎沒打過照面。她跟她最“親密”的那次接觸，就是她發(fā)現對方尸體的那一次。

    這些日子以來，她其實一直處于矛盾之中。

    一方面想要努力說服自己忘了這件事兒，一方面又很想再想起些有用的細節(jié)來。

    楊清月鎖骨下方有一個紋身這件事兒，就這么被她在這種左右搖擺的情緒中，無意識地遺忘了。

    當然，那會兒的她根本不覺得這跟案件有什么關系。她也知道尸體一定會做尸檢，到時候法醫(yī)會發(fā)現這個紋身，并將它報告給警方。

    有沒有用自有警方去調查。

    可警方不會知道，阿杰的手腕上居然也有同樣的紋身。

    宋佚兩次都沒有看清那紋身的細節(jié)，只知道形狀相同，仿佛是一顆衛(wèi)星繞著另一顆星球的圖案。

    那天拍完戲，宋佚一個人躲在房里，認真地回憶了很久，畫了好幾張草圖出來。

    畫完后她起身，開始在屋里踱步。一墻之隔的莉莉敲了敲兩個房間之間的內門，隔著門問她：“宋姐，你要吃點什么嗎？你晚飯都沒吃?！?/br>
    “不用，我不餓?！?/br>
    “真的不需要我去做點什么嗎？”

    宋佚想得入神，懶得搭理她，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后一下子躺回到了床上，靠在床頭給姜承印發(fā)微信。

    宋佚：【睡了嗎？】

    字剛打完就被她給刪了。這話怎么看都像是女朋友發(fā)給男朋友的。要不得要不得。

    她又換了一條：【在忙嗎？】

    這條……好像更像了。

    宋佚寫了刪刪了寫，前前后后搞了七八條，最后一條字都沒來得及打完，就被她不小心按了個發(fā)送鍵。

    于是剛下班還在車上的姜承印收到了一條奇怪的微信。

    宋佚：【尊敬的姜老板，我有一些情】

    情什么？情況、情緒，還是……

    姜承印抬起頭，問前面副駕駛上的孟昭。

    “情字后面還能接什么？”

    孟昭正在做明天的工作安排，冷不丁被問到這么一句，還以為自己一下子穿越回了小學。

    他家老板是怎么了，考他的語文基本功嗎？

    孟昭想起自己當年高考時差一分滿分的語文，順口就來：“情誼、情形、情cao、情懷……”

    說完看一眼姜承印：“還要嗎老板？”

    姜承印把這幾個詞代入一下，又道：“再想幾個?！?/br>
    “唔，情書、情詩、情趣……”

    話沒說完司機突然樂呵呵接了一句：“還有情情愛愛。姜總，女生發(fā)來的吧？”

    孟昭和姜承印一樣也是單身狗一枚，這方面遠不如中年老司機經驗豐富。一聽立馬向對方請教：“于師傅，您是怎么猜出來的？”

    “這還用得著猜嗎？如果是男人發(fā)來的，只發(fā)了半截東西，姜總要么不理會，要么就一個電話打過去罵一頓。工作做得不認真，還得扣工資。女生就不同了，女生犯錯是可以被原諒的?！?/br>
    孟昭聽得老臉一紅，突然發(fā)現自己太嫩了。

    同為感情文盲的姜承印卻是一臉鎮(zhèn)定的表情，低頭去看手機的時候不忘添一句：“是，男人犯錯會被開除。”

    前頭坐著的兩個男人，瞬間覺得車里的空氣降了十來度。

    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宋佚那邊發(fā)現自己字沒打全，趕緊又補了一條：【上條手抖沒打完，是我發(fā)現了一些情況，想跟您說一說?！?/br>
    明明第一個就猜對了，姜承□□里竟會有一絲難以明說的失落。

    不過只在心頭淺淺地掠過，很快便沒了影。

    他回了一個字過去：【說?！?/br>
    宋佚也只需要這么一個字，就能鼓勵她把整個事兒全給說了。

    她實在有點興奮，發(fā)現這個事情后連晚飯都沒顧上吃，一直在房里畫草圖。她把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通，還把自己畫的圖發(fā)給對方看。

    一連好幾張，發(fā)了長長的一串。

    姜承印點開看了幾張，發(fā)現這些畫相當意識流。要不是她之前給自己解釋過那個紋身的圖案是什么樣兒，他還真沒看出來這畫的是什么。

    這樣的畫法，往高了說那是梵高再世，往低了說就是……畫畫小白。

    姜承印委婉地問了句：【受過專業(yè)的訓練吧?！?/br>
    宋佚；【沒有，就是瞎畫兒。我從小愛畫畫想考美院，但舟舟哥哥說讓我好好學習。他這人還真無趣?！?/br>
    姜承印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傳說中的舟舟哥哥，但這一次他得承認對方說得不錯。

    對宋佚這樣的靈魂畫手來說，還是認真讀書更為靠譜些。

    車子拐進山莊大門的時候，前面兩位同時聽到后排座位傳來的一聲輕笑聲。

    緊接著姜承印下車，吩咐司機送孟昭回半山。明天要跟美國那邊開視頻會議，孟昭需要在場。所以今晚就請他留宿姜家。

    司機點頭應了，待人走后看一眼身邊的孟秘書，寬慰似的同他說：“其實也沒什么，比起前兩天這還算好了?！?/br>
    “前兩天怎么了？”

    “前兩天姜總帶了個年輕姑娘上車，后來在車上被對方親了?！?/br>
    孟昭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聽到這個消息后非但沒有慌了手腳，反倒鎮(zhèn)定地拿出小本本來，將這一條仔細地添了上去。

    司機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這一篇的題目是：《姜總戀愛手記》。

    姜承印進屋后徑直上了三樓，去敲宋佚的房門。

    夜已深，劇組的人大多都在房里休息，他一路上來沒碰見一個人。

    宋佚顯然還沒睡，聽到敲門聲后扯著嗓子回了一句：“都說我不吃東西了莉莉?！?/br>
    姜承印站在門口雙手插兜，沉著聲音回了句：“是我?！?/br>
    宋佚一愣：“你是誰？”

    “前兩天在我車上……”

    行了，不用再給提示了。

    宋佚幾乎是從床上飛了下來，撲到門邊截住了對方的話頭。

    “是姜總啊，不好意思我睡了?！?/br>
    姜承印只能咽下后半句話。前兩天在他車上還說要聽話的那個人，今天就不認得了？

    聲音離得這么近，剛才又有咚咚的響聲，顯然是從地板上跑了過來。

    跑得很急，連鞋都沒穿。

    “開門?！?/br>
    宋佚卻抵死不從：“不開，我真的睡了，很晚了，我明天還要拍戲?！?/br>
    “你屋里亮著燈。”

    “我忘關了，馬上關?！?/br>
    “你光腳踩在地板上，跑得很快，精神應該不錯。”

    “不不不，我只是起來上個廁所，我其實特別困，我馬上就睡著了。”

    不管姜承印怎么說，宋佚就是打定主意不開門。她沒化妝，頭發(fā)也亂糟糟，還穿一身睡衣。關鍵是才剛親過對方，怎么好意思大晚上的這么見面呢？

    太羞恥了。

    兩人僵持不下，就在這時宋佚又聽見有人敲門，敲的是兩個房間之間的內門，同時伴隨著莉莉的大嗓門：“宋姐是我，開個門好嗎？我給你下了碗面條，你吃點東西吧，你都沒吃晚飯。”

    宋佚確實餓了，鼻尖下似乎飄過了面條的香味兒。但一想到姜承印還在，怕他發(fā)現自己沒打算睡，她就擰著脖子不動搖。

    “不用了，我不吃飯，我減肥辟谷我絕食?！?/br>
    “屁股？你不能再減了，再減你的屁股就要沒有了。”

    哎喲我去，這什么神仙對話。宋佚簡直想拉開門來給莉莉的屁股上好好來一頓拖鞋板子。

    姜承印該怎么想。

    腦殘兒童歡樂多？

    宋佚氣得掏出手機，給莉莉發(fā)了一條信息：“馬上閉嘴，要不明天就炒了你?！?/br>
    用錢威脅人永遠有奇效，莉莉那邊立馬銷聲匿跡。

    宋佚長出一口氣，又貼著門板聽走廊外的動靜。似乎也沒再聽到男人的聲音。

    已經挺晚了，大佬日理萬機肯定也累了，早點回去睡覺多好。

    宋佚盤算著姜承印應該是走了，這才重新躺回床上，摸著肚子盯著天花板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