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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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亦忍不住笑,偏頭在她嘴上輕啄一口,“真乖,好孩子需得獎勵?!?/br> 說罷,抱起人起身朝床那頭走去。 第二日,祝繁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聽到門外響起了開鎖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有人朝她這兒走的腳步聲。 習(xí)慣性地以為是荷香,她便管都不管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但那腳步聲在她床前停下后便沒有再有動靜了,不過片刻,那人又轉(zhuǎn)身出去了。 祝繁本就睡得迷糊,腦子難得清醒得快了一回,等到那腳步聲差不多遠了些時翻身睜開一道眼縫兒瞧,房門又被關(guān)上了。 忽然間沒了睡意,她腦子有些放空,渾渾噩噩地坐起來,扯開衣領(lǐng)往身上瞧了瞧。 沒有,什么痕跡都沒有。 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打著呵欠又給躺下了。 由于只有不到半月就要過年了,府中近來便一直忙著年貨的事兒。 祝繁不是頭一回過年,但卻是頭一回跟狐之亦過,尤其再一想到今年是兩家人一起過,且沒了那些個煩人的事兒,心情大好,吃過早飯后就跟荷香幾人一道去街上買年貨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點通,說教祝先生 祝繁對過年需要些什么東西沒有概念。 以往在村子的時候每到這個時候她早就跑得人影兒都沒了,到家后她家老頭跟其他人早把東西給準(zhǔn)備好了,不需得她cao心。 今天雖說是跟著出來采買年貨,但一路她卻只管看。 買什么,怎么買,如何講價,這都是荷香跟碧落她們的事兒,買了的東西經(jīng)由護衛(wèi)送到馬車上,她們只管繼續(xù)逛。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一行人逛得腳底板兒也有些累了,祝繁便尋思著找個地兒休息。 荷香道:“去先生在的那家鋪子吧,我記得離這兒不遠,對么沁梅?” 說著,她扭頭問身邊的一個丫鬟。 沁梅笑著點了點頭,“不遠,轉(zhuǎn)個彎兒就到了,正巧今日先生休息,這會兒應(yīng)該在店里?!?/br> 荷香眼里閃過一抹不自在,很快消失了,笑著對祝繁說:“那我們就去那吧?!?/br> 祝繁沒意見,換做以前,她是的確不大愛去有她家老頭子在的地方,但現(xiàn)在不一樣。 她對在死冥三十三層的事或許記不清了,但那一場存在于她腦中的深刻記憶卻是一輩子都抹不掉的。 那兩年,她被那個人藏著的那兩年,老頭子并非不管不顧,無論他是否被人騙,他終究是為了她舍去了自己的心。 難怪呢,當(dāng)時她便在想,難道她祝繁當(dāng)真是個連親爹都舍棄的人么? 不過兩年時間,老頭就單薄得跟一張紙似的,臉上便只剩下一張皮了。 但她那時從未多想,也沒心思去想其他,只看他分明親生女兒就要被一群人給活埋了,他卻還能站在曹春花邊上跟著一塊勸。 她的心當(dāng)時真的是寒透了涼透了,除了恨,再無其他。 她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尤其在經(jīng)歷過那般的血風(fēng)腥雨后,曹春花的事,祝華的死,存在他記憶里村子里的大火和死在那場大火里的祝鈺。 昨日見老頭時他就瘦得嚴(yán)重,即便是真的到了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那確實也是他曾經(jīng)疼過的兩個子女。 以前她只要一看到老頭為祝華跟祝鈺,她心里就不舒服到了極點。 可現(xiàn)在,她心里一點那樣的感覺都沒有了。 沒錯,惡人是她做的,若有人知曉她現(xiàn)在這般心情定然會覺得她惡心至極,但她不管別人,只管自己。 路上跟荷香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和著,收起心思時已經(jīng)到了祝諫當(dāng)賬房先生的那家鋪子。 四寶齋。 名副其實,文房四寶,簡單大氣,墨香四溢,到了此處,連外頭的叫賣聲都顯得不值一提了。 這里伙計認識沁梅,聽了祝繁就是祝先生的女兒后忙不迭地招呼人進到里間休息,又讓人去請了祝諫來。 只要在祝氏下做事的人便都曉得自家三少爺有個疼寵得不得了的小姑娘,現(xiàn)今雖兩人還未成親,但府上誰不是將那小姑娘當(dāng)成三少夫人對待,伙計自然不敢怠慢。 祝繁喝著茶,頗為悠哉地打量著屋內(nèi)的東西,荷香這會兒倒是不說話了,特別安靜。 “荷香姐你看,那馬畫得也忒好笑了吧?四條腿兒都快連到一起了,大家就是大家,隨手這么一畫也能價值連城,嘖……” 祝繁拍了拍荷香放在茶幾上的手,對著一幅畫兒笑了起來。 “誒,”荷香干巴巴地應(yīng)了一聲,連眼皮子都沒抬。 祝繁蹙眉,敏銳得捕捉到不對勁兒,扭頭看向荷香,剛想說話,簾子就被掀起來,祝諫從另一件屋子過來。 祝繁吞下要說的話,起來喊了聲“爹”。 祝先生的確瘦了好些,腰上的帶子那么一系,顯得更羸弱了,好像再來一陣風(fēng)就能直接把人給吹走。 祝繁看著不是滋味,難得上前去扶了一把。 祝諫坐下,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回到位置上的祝繁,眼里倒是頗為滿意,“此次出去,倒是長進了不少?!?/br> 這話祝繁就不愛聽了,翻了一個白眼說:“我什么時候不長進了?是你自己不注意好不好……” 祝諫聞言笑,嘆了一口氣后卻沒再說話了,屋子里三個人突然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冷。 祝繁受不住這樣兒的,知道老頭還沒過去,這么短的時間也不可能過得去。 于是便找話說:“昨天我就想問了,你一天是沒吃飯么?好端端的一個人瘦成這樣兒,你是不是要讓人覺得你在家被你兩個女兒虐待了?” 祝諫先是愣了愣,遂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怎么說話的,方才說了你長進?!?/br> 祝繁喝了一口茶,說:“本來就是啊,我已經(jīng)沒娘了,你不好好保重你的身子,難不成要讓我早早地連爹都沒了么?” 她說得隨意,對她來說娘這個字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感觸。 畢竟是個壓根兒一點印象都沒有的人,雖感激她帶她來到這個世上,但感情并不很深。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祝繁這隨口一說,祝諫當(dāng)下便怔住了,雙眼端端盯著她,像是能盯出什么花兒來似的。 荷香看著某人如坐針氈,挪了挪屁股要出去,把地兒留給他爺倆。 但這爺倆根本就沒把她當(dāng)外人,正當(dāng)她要起來出去的時候,祝諫就笑了。 祝先生本就生得好看,盡管清瘦了些,但眉眼間的溫和斯文與俊朗卻是不減當(dāng)年,他這一笑,屋子里頓時就暖起來了。 荷香哪里還走得動,瞧著那人眼里的笑身子就自發(fā)地做了決定要留在這了。 “懂事了,”祝諫不吝夸贊,看向荷香問:“你也覺得她懂事了是么?” 發(fā)現(xiàn)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荷香渾身猛地一震,連連點頭,“是,是懂事了,繁繁懂事了。” 話是這么說,但從始至終,那雙眼就沒看祝繁一眼。 祝繁剛巧抬眼就給看到了這一幕,著實忍不住想發(fā)笑,費了好大勁兒才給憋住。 轉(zhuǎn)了轉(zhuǎn)心思,她湊到荷香耳邊嘀咕了一陣,荷香斜眼看了祝先生一眼,點頭,然后起身出去。 祝諫納悶,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祝繁端著茶杯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來挪到他那邊,跟祝先生隔著茶幾坐著,問:“說說吧?!?/br> 祝諫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她指的什么,但一對上她的眼,忽然間就明白了。 微粉的唇抿了抿,他看著對面椅子上的雕花,說:“沒什么可說的,既來之則安之?!?/br> 祝繁深吸一口氣,“難受就說出來唄,反正這又沒外人?!?/br> 祝諫聞言微微詫異,側(cè)頭看了她一眼,頗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念頭,“繁兒,你長大了。” 以往總覺得眼前這孩子是個永遠不會長大的,不會懂事的小丫頭片子,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從未了解過眼前這孩子。 十幾年,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這十幾年里,這記事的十年里,這丫頭是怎么過來的。 他本著孩子不能沒有娘的想法沒有詢問過她們的想法便將曹春花娶回了家,因為曹春花對他的孩子會像對他那樣好。 他跟那個女人生兒育女,自以為是地覺著這便是組建了一個完整的家,給兩個大的添了姊妹便能彌補她們的孤單。 然而他終究是想錯了,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他當(dāng)年的自以為是釀成的禍?zhǔn)隆?/br> 他問:“繁兒,你怪爹么?” 祝繁頓住了摳茶杯把手的動作,抬頭看他,好一會兒后才開口:“怪。” 他就知道…… 祝諫深吸一口氣,沒能說話,眼里蘊含著隱忍。 誰知祝繁卻忽而一笑,很是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說:“祝先生,虧得你學(xué)富五車,卻生生將自己給鉆進牛角尖里了,逝者已矣,你是準(zhǔn)備傷心多久?” 她不反對老頭為已經(jīng)死去的人難受,但她覺得得有個期限。 她不想,一看到他就想起曾經(jīng)的那些糟心事兒。 祝諫笑著搖了搖頭,雖沒說話,但看得出來心里是松了一口氣的。 祝繁趁機湊近了說:“再給我找個后娘吧?!?/br> “……”祝諫震驚地抬眼看她,再次覺得這丫頭為何還是這般語不驚人死不休。 祝繁自個兒倒覺著沒什么,只笑了笑說:“人啊,總不能活在過去,我知道你始終忘不了我娘,跟曹春花這么些年也沒動心,出于男人的責(zé)任,可是祝先生,人這一輩子不是靠懷念跟責(zé)任就能過完的?!?/br> 剛說出這番話,祝繁就覺得自己怎么能這么懂事,決定再多說點兒。 “喜歡值得喜歡的人,珍惜值得珍惜的人,活在當(dāng)下珍惜眼前,人生匆匆?guī)资辏伪鼗畹眠@般憋屈呢,祝先生以為?” 祝先生要說沒有感觸,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先不說這話他贊同與否,就是這說話之人,也夠往他怔住了。 “繁兒,你……” 他哭笑不得,沒曾想自己當(dāng)了二十多年的先生,竟是頭一次被自己女兒給說教了。 祝繁適可而止,輕笑了一聲,說:“我不想你剩下的幾十年身邊連個伴兒都沒有,也不想再聽你說什么就想一個人的話,事已至此,我終歸是想你好的,一年兩年或許別人能等,但三年五年,可就說不準(zhǔn)了?!?/br> 話已至此,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