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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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如此沉穩(wěn)的小主子,女官有些痛心,沉痛地道:“那人太……” “小狐!” 女官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懷中的小孩就突然猛地推開他往屋外跑,小宸青神色一變,哪里還顧得上走,當(dāng)即追了出去。 那是他兄長,是經(jīng)過這一年,好不容易才肯讓他近身的兄長,母親說了,是他們對不起哥哥,要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他。 所以,不管怎么樣,他都不能讓他再受到傷害! “啊——” 凄厲的叫聲充斥著整個神宮,入眼的那片雪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鮮艷的紅色給染滿了。 男人一身黑袍,綺麗的臉上帶著嗜血的光,手中方才掐斷一名神兵的脖子,血濺到他的臉上,染紅了整個眸子。 小孩方才出去,看到的便是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的神宮,被召喚回來的靈獸們早已斷肢殘體,一個個現(xiàn)出原形,好生凄涼悲壯。 “淼兒!”瑟槿在看到來人后睚眥欲裂,“誰讓你出來的,快走!” 小宸青也剛好趕到,她便對宸青道:“青兒,快到你哥哥走!” 神王,瑟槿,老神王及瑟槿之夫天祁,四人此時正合力對陣那一身狂肆的男人。 一年不見,他身上的戾氣又重了不少,即便隔著那么遠的距離,他也能清楚地聞到從那男人身上傳來的血腥味,混合著來自他身上的香氣,說不出的惡心。 “哈哈哈哈!你小子倒是知趣,”男人僅一只手便能對抗那四人,另外一只手松開了那個神兵,朝小孩伸手,“我兒,父親來接你了,莫讓父親等久了?!?/br> 他收斂了那狂放的笑,唇角微微勾起,像極了一位慈父,只可惜那一臉鮮紅的血及嚴(yán)重的欲望將那張本該溫和好看的臉污染了。 不知怎么的,在對上那雙眼的時候,心里突然沒那么怕了,曾經(jīng)的一切一幕幕在腦?;胤?,整個胸腔都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充斥得滿滿的。 雙目已經(jīng)泛紅,周身靈氣四溢,讓身邊的小宸青臉色一變,“小狐,小狐冷靜,不可以,你不可以,母親跟父王一定……” “不——” 后面的話小宸青還沒說出來,瑟槿一聲尖叫,四人陣當(dāng)即被破。 “淼兒……淼兒,不能……不能……” 她跌跌撞撞跑到小孩面前,板著他小小的肩頭,顫抖著道:“快把青兒吐出來,快?。 ?/br> 他吃了小宸青,他吃了宸青…… “小槿!”天祁未能趕上,便那般眼睜睜地瞧著妻兒進了小孩的口中。 他只那么一幻形,巨型的狐貍張嘴只一口便將那人給吞進去了。 “不好!”神王大駭,“他被迷了心智,再這樣下去,只怕……” 后面的那些話戛然而止,不止瑟槿與宸青,天祁與神王,還有曾經(jīng)的老神王,都在那一瞬間的時間里被那難以阻擋的靈力給吸了進去。 他舔了舔嘴唇,巨大無比的身體再次化成小小孩童,若非那雙眼睛與男人如出一轍的赤紅,怕是誰人都無法相信方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樺垣顯然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怔住了,但也只是片刻的時間,片刻后,他發(fā)出一聲狂放的笑聲,“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兒,不愧是我兒!” 神官神兵們已經(jīng)被此經(jīng)此經(jīng)地怔在了原地,便眼瞧著男人瞬移到小孩身邊,朝他伸手過去。 然就在這個時候,小孩突然發(fā)出一道震耳欲聾的尖叫,狂風(fēng)驟起,地上的一具具尸體被卷到了空中,霎時間腥風(fēng)血雨,天上當(dāng)真飄起了點點紅雨,落在人臉上,一片腥味。 “你!”樺垣一驚,方才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便見從孩子身后化出一條巨尾,帶著橫掃千軍之勢狠狠朝他甩來。 樺垣一個飛身躲過,卻不待其反應(yīng)過來,那孩子突然一個飛身,速度竟是快得連他也捕捉不到,方才感應(yīng)其存在,卻發(fā)現(xiàn)竟然是他在身后。 “你……”樺垣根本來不及說話,那看似小小的一掌便帶著凌厲得掌風(fēng)朝他背后襲來。 男人一驚,感覺到其身上的靈力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頓時來了興趣,卻也不敢就此大意,索性飛快轉(zhuǎn)了身,與那小小的孩童在空中打斗起來。 底下一干還未遭黑手的神兵靈獸紛紛被眼前此景給震驚地在原地一動不動,皆目瞪口呆瞧著眼前一幕,著實不敢相信那個與魔頭打得難舍難分的會是當(dāng)初那個被抱回來奄奄一息的小崽子。 “那……那最后,他死了對么?” 祝繁聽得同樣目瞪口呆,雙手揪著男人的衣裳吞了一口唾沫。 狐之亦摸著她的臉,輕笑,“死了。” 同樣,被他吞進了腹中。 如今想來,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當(dāng)時為何有那般的膽量與力量,只覺在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間,體內(nèi)仿若被一股力量填滿。 分明,他是如此地厭惡血的味道,可偏生那個時候,他卻覺得無比的美味。 他想,他可能真的被那個男人給影響了,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抽人骨剝?nèi)似?,宸青分明待他那般好,他卻還是忍不住將其給吞了。 還有那個名叫天祁的男人,他母親的丈夫,分明就知母親與別人的過往,卻還是對他那樣的溫柔。 那個女人,瑟槿,直到將其吞入腹中時他才想起她的名字。 才記起,她便是將他帶到這個世上來的,是曾經(jīng)在他還未來到這世上,告訴他父親是個很溫柔的人的人。 可是,這些有什么用呢? 他已經(jīng)成了神族不齒的存在,已經(jīng)讓那個男人換了一身又一身的皮rou,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痛楚,不是這一年她流幾滴眼淚就能彌補得了的。 他已經(jīng)不再是方才出生的那幾年,天真的渴望著有朝一日能有人救他逃離魔掌的小狐貍了,他的體內(nèi),流的終究是這個男人的血,暴虐的,骯臟的。 是了,他將那個男人碎尸萬段后吞進了腹中,他的慘叫不絕于耳,如那最為上等的天籟,他便瞧著那男人一臉的恐懼,頭一次匍匐在他面前。 “我兒……我兒,我是你父親,你看清楚,我是你父親,為父曉得錯了,以后再不會那般對你,你放開好不好?為父這就離去,再不擾你?!?/br> 多美啊,瞧瞧這個男人多美啊…… 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以往他不知這便叫做丹鳳眸,卻是慶幸自己到底是沒有繼承了這樣的一雙眼睛,盡管那個女人的樣貌他也不喜,但終歸是比這一雙眼睛要來的順眼得多。 你們看,這個男人不愧是天地間罕見的三色銀狐,一張臉當(dāng)真是好看到了極點,一雙含情目,一汪盈盈淚,渾身浴血,紅得耀眼,美得驚人。 他那時才知,原來這赤色之物是如此得好看,如此得令人移不開眼。 “宸青,我穿成這樣,好看么?” 他著一身紅衣,在年歲方滿十五的神王面前轉(zhuǎn)了一圈,問。 眉宇間已然成熟的宸青,自他腹中出來已有五年的宸青,已經(jīng)長成一個大人了。 只是他分明才是弟弟,看眼前之人時,眉宇間竟是一片沉穩(wěn)與溫和,就好像他才是兄長一樣。 “好看,”他勾著唇,看著一身驚艷的少年,摸上了他那黑緞般的發(fā),說:“我們小狐,乃天地間最好的人了。” 少年突然斂起了笑,冷冷地看著他,“即便我殺了你父母與族人?” 空氣在這一刻忽然凝固,卻又很快散開。 “嗯,”宸青走近,將已經(jīng)高他一頭的少年擁入懷里,輕輕蹭著他的發(fā),“好在,你將我放出來了不是么?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我從未怪過你?!?/br> 笑了笑,他又道:“殺了我,也沒關(guān)系?!?/br> 這是他們欠他的。 “我沒有斷袖之癖。”少年忽然在這個時候在他耳邊說。 宸青愣了愣,松開他,才發(fā)現(xiàn)他眼里含著笑,頓時明白過來,紅了一張臉,“你……你胡說什么,我也沒有好不好?!?/br> 他只是覺著不管多大年齡,不管他是不是比他高了,眼前之人都單薄得厲害,情不自禁便想起從前了而已。 少年勾唇一笑,風(fēng)華之后只剩下一片冰涼。 宸青看著性子越漸古怪的兄長,心里一口氣堵得慌,見其坐下,便上前跟他坐到一邊,“小狐,你放心,今后我便同你一起,再不讓人欺負(fù)你。” 即便眼前人將父母吞進了腹中,即便他是神族不齒的存在。 第三百一十章 療傷,你想要小狐貍嗎? 宸青,真是好人……” 祝繁抽泣著,邊上的方巾已經(jīng)用了一條又一條,鼻子都給揪紅了。 狐之亦靠在椅背上沒說話,摸著她的臉,也不知作何想。 祝繁吸著鼻子,捧著他的臉說:“三叔,你……你別難過,宸青……宸青一定是真的沒有怪你,都過去了的事了,你……你別想……” 話沒說完,自己倒又先哭起來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樣的過往,從來不知道他受過這么多的苦,抽骨剝皮啊,比起他來,她所經(jīng)歷的又算得了什么? 狐之亦微微收了視線,任由她眼淚鼻涕一把抓,勾了勾唇,“是,他從未怪過我,若非他……” 他怕是早就死了。 宸青說這便是緣分,上天注定要讓他們兄弟相遇,不若他怎會因為一個夢便偷偷從天上天下來,誤打誤撞地進了那個男人設(shè)下的禁地。 他們都該慶幸那時的宸青還是個靈力不足以外泄的孩童,這才不至于在他來時觸動樺垣設(shè)下的結(jié)界。 也該慶幸為了瞞著天上天的人,他讓那個女人帶的是一具普通人類的身體。 “所以,所以三叔你才……才答應(yīng)他以狐族王的身份護……護神族一世安危么?”祝繁睜著已經(jīng)腫成核桃的雙眼,透過眼縫看他,問。 狐之亦頷首,“他總說,若非我體質(zhì)特殊,怕是早就死了,便說,被樺垣抽過幾次骨,剝過幾回皮,便算作我丟的性命,如此算來,他便欠我數(shù)百條性命?!?/br> 所以他才從未怪過他半分,哪怕是他害得他從此無父無母,害他族人死傷過百。 那些年在神宮,宸青給了他至高的地位和身份,直到死時才真正將他當(dāng)做兄長懇求了一件事——在他有生之年,守護神族安危。 這,便是他那身為神王,卻始終將他放在首位的弟弟的唯一請求。 “那小子,也只有那時才將我當(dāng)兄長,”男人勾唇笑,仿佛視線所及便能看到曾經(jīng)的那張熟悉面容。 祝繁哭得沒有了聲音,抱著他的脖子無聲地蹭著,安慰。 狐之亦側(cè)頭便能親上她被淚水沾滿的臉,臉上儼然一副無事人的模樣,他問:“可還記得那道士說過,我才該是種因承果之人么?” 祝繁眨了眨眼,將糊住睫毛的眼淚擦干,點頭:“記得,可我……” “沒錯,”狐之亦沒讓她說完,靠在椅子上看著別處,“瑟槿失子,躲開看守女侍下來尋人,路過祝家村時不慎遺落面紗讓人看了全貌,眾人見其從天而降,又生得貌美,從此將其奉為神女,所以,那道士說的沒錯,繁兒,我才該是承孽報之人。” 若非他的消失,瑟槿便不會下來尋人,哪里還會有神女一說,更無祭祀一俗了,最后,又何以會輪到她被送上祭臺。 若說得知這一切不震驚,那定然是假的,但不管真不真,一切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了。 祝繁搖頭,捧著他的臉強迫他看她,帶著鼻音說:“三叔,我跟宸青一樣,只希望你好好的,就算……就算我真的就此死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明白嗎?” 什么孽報不孽報的,她才不管,她只想他活著,好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