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要不要一起過去跳一支?秋游節(jié)的舞蹈很好上手的,過去一起舞一曲,一整年都會開開心心、順順利利的?!?/br> “丈人您快去吧,妾身倒不必了,妾身就喜歡站在這邊看著大家熱鬧?!辩娨庑χ窬芰藢Ψ降奶嶙h。 那異族男子暗暗嘆了口氣,見鐘意這里行不通,便只得調(diào)低了視線,轉(zhuǎn)而對著皇長子裴瓊道:“那小殿下您呢?” 皇長子裴瓊定定地望了對方許久,突然一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匹汗血寶馬,張口即道:“我不要跳舞,我要那個!” ——那汗血寶馬,正是一路不遠不近地綴在自己主人身后溜達過來的。 皇長子裴瓊這話一出,不僅是驚住了在場的鐘意與那異族男子,連暗暗護衛(wèi)在那男子身邊的胡人都被嚇了一跳。 ——這是湊巧還是偶然?這小孩子的眼神,不會這么準吧…… 鐘意一愣,忙悄悄地在裴瓊的背上輕輕拍了一巴掌,佯作嗔怒道:“瓊兒你才多大,有人家的馬腿高么?就知道吵著要騎馬了……” 鐘意這話,本是有心想委婉圜轉(zhuǎn)掉此事,那異族男子聽了,卻仿佛是被提醒了什么一般,僵住了本要打個唿哨把馬叫過來的舉動,微微一頓,俯下身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和藹笑容,對著皇長子裴瓊道:“小殿下年紀還是太小了些,這馬不適合您……改日送您一頭小馬駒來。” 皇長子裴瓊昂首挺胸地背著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上下審視了對面人一番,抬著下巴、扯長了音調(diào)質(zhì)疑道:“說話算話?” 那異族男子聽了便不由微微一笑,尚且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跟在他后面的侍從卻是終于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跳出來與皇長子裴瓊對杠道:“我們主將,從來說話算話!你這小子知道些什么!” 冷不丁從黑暗里跳出一個滿臉胡腮的壯年胡人來,鐘意被唬了一跳,趕緊將孩子往自己身后護了護,那異族男子見了,便轉(zhuǎn)回頭沉著臉對著身后人略略搖了搖頭,又使了個眼色,那侍從似乎是吃了一驚,但看自家主將堅持,便也只能訕訕的退了下去。 “妾身先不知竟是主將大人親至,有不周到之處,還望主將大人海涵?!闭麄€敕勒川中能稱得上是八部主將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么一個人了……鐘意隱在陰影中的臉色不由微微變了變。 “不過是些外人給的虛名罷了,”那那汝對著鐘意倒是和氣的很,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試探著問鐘意道,“聽娘娘的口音,似乎與山西府相類,娘娘可是……” “哦,不瞞主將,”提到這個,鐘意不由有些羞赧,訥訥道,“妾身原是在山西府晉陽城里長大的,后來到了洛陽,這官話卻學的好像還不如主將您呢?!?/br> “我三歲前便被賣到洛陽城中,這洛陽官話說得好,卻也實在沒有什么好夸耀的,”那那汝神色冷淡地解釋了一句,繼而皺了皺眉,像是有哪里不太能理解一般,奇怪地追問鐘意道,“娘娘竟是在晉陽城長大的么?……晉陽城中,可是有娘娘的什么長輩?” 鐘意也被那那汝如此古怪的一問給問愣住了,猶豫了片刻,仔細瞧了瞧對面人臉上的神色,審慎地回道:“倒也不是跟著什么旁的長輩,只妾身的母親本就是晉陽城人,故而妾身才自小在晉陽城中長大?!?/br> “你母親……”鐘意這般回復,卻是把那那汝徹底給弄愣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又仔仔細細地將鐘意看了一遍,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啊……” 之后像是也沒心思再與鐘意多說什么了一般,很快便找了個由頭,擺擺手離開了。 反是鐘意望著那那汝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宣宗皇帝過來時,瞧著的便正是這么一副場景。 “想什么呢?思考得這樣認真?”宣宗皇帝走過去,將鐘意身前身后、身上身下的各種雜花野草全一一扯下來扔到了一邊,等一切全都折騰干凈了,然后笑著將自己手里拿著的那支湘浦草規(guī)規(guī)矩矩地別到了鐘意的衣領(lǐng)上,揉著鐘意的發(fā)髻道,“……這樣才對嘛。” 鐘意的滿腹心事被宣宗皇帝這么一打岔,頓時被這個幼稚鬼折服了,好氣又好笑地瞪了宣宗皇帝一眼,勾著對方的領(lǐng)角讓對方低下頭來,也把自己手上的那支反別了回去。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宣宗皇帝笑吟吟地站直了身子,與鐘意插科打諢道,“看在你還算主動的份上,朕就不與你計較地上的這些花花草草了。” 鐘意被這位主兒的“強詞奪理”弄得煞是無語,但也不由奇怪道:“難道陛下這一路過來,就沒有收到別人的什么‘花花草草’嗎?” “你以為朕是你嗎?”宣宗皇帝冷哼道,“就這么原地不動站著讓人扔?……才不等那些人走近,朕早躲開了去?!?/br> “陛下真乃神人也,厲害,厲害,小女子自愧不如?!辩娨馑颇K茦拥貙χ诨实叟牧伺氖郑鞒鲆桓辟潎@不已、心悅誠服的模樣來,故意去磕磣對方。 “要過去跳舞嗎?”宣宗皇帝倒一點也不覺得磕磣,還十分高興地牽了鐘意的手來,興致勃勃道,“你若是想去跳,朕便陪你過去……這個來之前外祖父便教過朕的,很簡單,朕可以一邊教你一邊帶著你跳。” “不是說今天秋游節(jié)上剛剛死了人嗎?”鐘意倒確實是很想過去,但看了看篝火那邊滿山滿谷的胡人,忍不住憂心忡忡道,“我們就這樣過去,不會有什么事兒嗎?” ——若是為了一時之歡娛,再惹出什么麻煩、亂子來,激化了兩邊的矛盾……鐘意便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了。 就譬如第一天到時赴的那場宴,弄得大家都差點都下不了臺來……雖說實際上未必與鐘意有多大關(guān)系,但到底是因為鐘意的緣故起的頭,后來若不是那位敕勒川大單于太過奴顏卑膝、諂媚異常,怕是當時那情況最后也不好收場了。 也是自那場宴席罷,鐘意便打定了主意,后面再也不跟著宣宗皇帝過去敕勒川那邊了。 “這有什么好怕的,”宣宗皇帝微微冷笑道,“死的那個人效忠的主將,方才還過來你這邊獻殷勤呢……他家主將尚且不計較,我們現(xiàn)在過去,又能惹得了誰的眼?來吧!” 宣宗皇帝言罷,便手上多使了三分勁兒,拉著鐘意往篝火處走,似乎是為了不讓鐘意覺得不自在,后面還嗚啦啦的跟了一群塞外行宮的漢族宮人來。 篝火這邊的胡人見他們浩浩蕩蕩一大群,也下意識地讓出了一小半地方來,眾人各跳各的,倒也是相得益彰、互不干擾。 鐘意被宣宗皇帝拉著走,又忍不住氣喘吁吁地提醒對方道:“還有瓊兒呢……” “沒事兒,會有宮人看著他的,”宣宗皇帝回過身來,在篝火的映照下俯下身來,輕輕地在鐘意的側(cè)頰處落了一吻,朗聲笑道,“朕說了要帶你出來玩的,你玩的開心、盡興才是最重要的?!?/br> 那天夜里鬧到很晚,最后回塞北行宮時,鐘意身后多了一堆幫她拿著各色各樣花環(huán)的宮人…… ——在篝火燃盡的最后,一群胡人少女紛紛跑到鐘意面前,以手指心,向鐘意行了一個怪模怪樣的異族之禮后,便將手里的花環(huán)送了過來。 鐘意推辭不得,也不知道這又是個什么說頭,那些胡人少女大多年紀尚輕,別說洛陽官話了,就是帶著口音的漢話也說的奇奇怪怪的,與鐘意彼此雞同鴨講地比劃了大半天,互相誰也沒有聽太懂對方在說什么…… 鐘意無奈,最后放棄了,想找身邊的宣宗皇帝幫忙,宣宗皇帝卻是笑而不語,還故意吩咐宮人們都不要告訴鐘意,只讓她一概都收下便是。 鐘意郁悶地將這件事寫在信里寄回了洛陽,兩國大長公主看了之后哈哈大笑,給她回信道:這花環(huán)是給全場最美的姑娘的,你收了多少,便意味著在場有多少胡人少女覺得你是她們心目中最夢寐以求的模樣……這是夸你好看呢,傻姑娘,都收了便是,拿回來也讓外祖母開開眼。 鐘意在塞外行宮的日子總的來說過得還是比較輕松的,宣宗皇帝整日在外面忙的那些家國大事,也鮮少有煩到她眼前的時候,唯一曾讓鐘意暗自愁眉、心中猶豫不決過的,便應(yīng)該是俺答主將那那汝的存在了。 一開始的時候,那那汝是一徑對著鐘意大獻殷勤,鬧得敕勒川里的邁得木里棋都險些以為他是瘋了頭、瞧上了漢人皇帝的女人去。 不過很快,在鐘意幾次三番的回絕了對方的好意后,那那汝也收到了手下回稟過來的信報,確信無疑:鐘意姓鐘,生母駱姓,乃是承恩侯府的外孫女……整個人與長寧侯府傅家沒有絲毫的干系,就更不要提傅裊了。 那那汝十分吃驚,仍是不敢相信世上竟能有毫無關(guān)系、卻又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事實上,在聽到漢人皇帝北巡的那一刻,那那汝便快馬加鞭自北而歸,趕到秋游節(jié)前回來,便正是想著,漢人皇帝此行,大概率會帶了當年那個孩子過來……用她來牽制自己。 而見到鐘意的那一瞬間,那那汝幾乎沒有怎么猶豫掙扎過,便確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測。 ——但也僅僅只有這個開場是他先前曾經(jīng)猜中過的了。 越往后走,隨著日子的推移,漢人皇帝與邁得木里棋越走越近,對自己卻反而視若無睹、毫不理會,別說牽制,甚至連結(jié)盟的意思都半點也沒有…… 而鐘意更是屢屢拒絕自己的示好,小馬駒退了回來,俺答王女的印信也退了回來……而就在那那汝越來越煩躁,認定了漢人皇帝是故意想欲擒故縱的時候,他的手下對于鐘意身份的調(diào)查,也終于姍姍來遲地擺在了他的案頭上。 這時候已經(jīng)不是那那汝愿不愿意相信的問題了,而是事實已經(jīng)近乎實打?qū)嵉刈C實了:這一回,確實是他一個人在那里自說自話、一廂情愿了一整場。 最為煩躁的時候,那那汝甚至想直接沖到塞北行宮里,揪著那漢人皇帝的衣領(lǐng),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打開天窗說亮話地問對方:“你們究竟把我的女兒藏在哪里了?” ——可是想也知道,對方最后會些回什么了。 那個漢人小皇帝,跟二十年前他那高高在上的外祖父一般無二:看著他們這些異族人的時候,從頭到尾,眼睛里就沒有真正盛過什么人影兒。 對方壓根就從來都沒把他們當回事兒過,也只有邁得木里棋那等眼睛里只有蠅頭小利的愚蠢小人,才會妄想著與虎謀皮,借漢人皇帝之手、行屠戮塞外同胞之實,還覺得自己最后能全身而退、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也是,這世間像傅裊那樣,出身高貴還能視世間富貴、貧賤皆如一般的人,終究是少數(shù)。 可就是傅裊當年,尚且都還不愿意跟他走……那那汝每每想到此處,便感覺痛苦不堪,疼得厲害。 宣宗皇帝卻壓根就沒有心思去搭理那那汝這百轉(zhuǎn)千回的萬般愁思,從鐘意一句都沒有開口問過自己便默默婉拒那那汝那邊的各種示好后,宣宗皇帝便心知:阿意這樣聰明的人,想來是已經(jīng)察覺到了些什么……但宣宗皇帝更無意讓鐘意為此多加煩憂。 ——出身一事,是一個人一生中最無從選擇的一件了,這種東西,說來本也沒什么意思。 第81章 郇渏初 宣宗皇帝很快便收拾了行程,提前帶著鐘意從北邊折返,御駕浩浩蕩蕩地往洛陽回,而他們一家人則喬裝改扮、微服潛行,領(lǐng)著一小部分心腹暗暗繞道了青州。 而就在踏入青州境內(nèi)的第一天,宣宗皇帝便正正好好,收到了長寧侯自洛陽掐著日子送過來的密信。 其上也沒有多說什么,卻讓宣宗皇帝看完之后,將自己整個人關(guān)在屋里呆呆地坐了一整天。 鐘意看得暗自憂心不已,第二日晨起,宣宗皇帝推開門出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勉強對著鐘意扯出一個不倫不類的笑容來,眸色冷淡地吩咐道:“我們恐怕不必去柯爾騰了……在這之前,我們要得先去見一位‘故人’了?!?/br> 那個“故人”也有個性的很,宣宗皇帝領(lǐng)著鐘意一大早爬上山去,卻被那故人足足放在外面干晾了大半天,一直到用午膳的時候,才有小童過來請了他們進去。 而鐘意悄然跟著宣宗皇帝進去,一入內(nèi),與里面那位鶴發(fā)童顏的老人對上眼,二人皆是一怔。 鐘意的怔,是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的怔愣。 ——若不是看花了眼,怎么會有畫像上的已故之人,再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呢? 而郇渏初的怔,則多出了三分諷刺的意味來。 “有趣有趣,”郇渏初冷冷一笑,將自己的目光艱難地從鐘意臉上移開,對著宣宗皇帝冷嘲熱諷道,“怪不得大頭說無論如何也得叫我先見上你一面再說……原來是要你這樣來見我啊?!?/br> “還真是挺能看得起我的,既然都能這樣來了,你怎么不干脆先去南邊壽春王那里打打秋風呢?” ——壽春王是武宗皇帝的親弟弟里如今唯一僅存于世的,換言之,他也是成宗皇帝與貞柔皇后最小的一個兒子。 郇渏初這一句嘲諷鐘意聽得莫名其妙,宣宗皇帝卻是一下子就懂了。 “朕本也無意非要讓阿意一道上來,不過是不想她一個人留在下面暗自生憂罷了,”宣宗皇帝直挺挺地站在郇渏初面前,面無表情道,“這些事情,本就與她無關(guān),郇相也不必顧左右而言他……您難道不覺得,現(xiàn)在是您應(yīng)該先給朕一個解釋嗎?” “我要與你解釋什么?”郇渏初冷笑道,“你父皇要殺我,我還不能跑嗎?” “我跑了,他又要緊追不舍地跟著殺,你以為我很喜歡假死嗎?還不是你父皇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追在后邊粘得不行,而我,卻已經(jīng)厭倦了沒完沒了地跟著他繼續(xù)毫無意義地扯皮下去?!?/br> “你不會真以為,就你父皇的那點手段,還真能殺得了誰吧?”郇渏初哈哈大笑,然后無情地嘲諷宣宗皇帝道,“你父皇是個疑心生暗鬼的蠢貨,我看你也沒有比他強到哪里去。” “可是如果你當年沒有死,又為何非要在詐死前說那一句話!”宣宗皇帝的指尖微微顫抖,面色鐵青地厲聲質(zhì)問道,“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你當時說了那句話,才徹底讓父皇堅信不疑!你知不知道你那句話害苦了多少人……” “我害苦了多少人?”郇渏初吃驚地張大了嘴,冷笑著反問道,“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被這句話害得聲名狼藉、家破人亡的難道不正是我本人嗎?” “這么可笑的一句無稽之言,竟還有人能那么傻傻地一直堅信不疑……我連反諷都不能反諷一下了嗎?” “你當年如果沒有死,那叔母這些年……”宣宗皇帝覺得后背隱隱發(fā)寒,目光涼涼地望著郇渏初,寒聲道,“她可也是您的女兒……” “別亂給我加子嗣,我這輩子可只與格日樂生了一個兒子,”郇渏初搖頭哼笑道,“我倒是想再有個女兒,可那也得格日樂能給我生啊……你說的是雎姐兒吧,那是我侄女,可憐她從小沒了爹娘養(yǎng)在膝下罷了。” “唉,不然我怎么說你蠢得不比你父皇強上多少呢,你當真以為,我當年既逃走了,后來會不給她留絲毫訊息?” “你還真以為,當年若是沒有我的從旁指點,”郇渏初惋惜地搖了搖頭,一副看著朽木的模樣望著宣宗皇帝,“就雎姐兒那個資質(zhì),我也不是說她有多不行,她至少要比你那對糟心的爹娘強上一點……但就單她一個女人家,朝野內(nèi)外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東西們,就都那么吃她一個‘郇相府后人’的名號嗎?我當年本人在時,可都還沒有這份臉面呢!” 宣宗皇帝聽得不由怔住了,倘若燕平王妃早便知道郇相當年沒死,又怎么會一直對自己說那些話…… “蠢東西,我不是打擊你,也無心想去挑撥你們什么,”郇渏初站起身來,拍了拍宣宗皇帝的肩膀,微微冷笑著道,“不過你稍微動動腦子想一想,無論我當年死沒死,郇相府昔日尊榮一朝盡毀,你真覺得雎姐兒對你能有多大的‘母愛’么?” “你應(yīng)該知道那句可笑的陵山之謎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既然如此,你不妨再動動腦子想上一想,你是什么時候、從誰那里知道的呢?” 宣宗皇帝僵立當場,眼神一時都有些空了。 “唉,你爹是個蠢貨,你娘也沒有好上多少,”郇渏初搖了搖頭,頗覺無趣地又重新坐下了,直言不諱道,“我前半生還真沒有見過有人能為了那等情情愛愛之事瘋魔至此,在你娘那兒跌了個坑,也算是給我長了個見識,讓我之后能吃一塹長一智了?!?/br> “可惜你娘真的很蠢,她單知道你爹是個容不得弟弟比自己優(yōu)秀的自私鬼,也知道當時燕平王要娶雎姐兒,便苦心造了那么一句‘混裴傅郇三氏血脈,可開陵山之謎’來,卻完全不知道,她自己當年壓根就是個被抱過來的,傅?傅他個大頭鬼!” “不過你娘也算是求仁得仁,求瘋得瘋,她最后落到那個下場,我只能說一句罪有應(yīng)得……不過你這個做兒子的,知道了這些本不必知道的舊事,怕是心里也不會有多好受吧?而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總不會以為,是大頭和羲悅示意人透露的吧?” “你們一家三口,被雎姐兒一個人玩的團團轉(zhuǎn)……還算不錯吧,這個徒弟也勉強算是入了我的門了。” “既然你們早便知道那是一句謊話,”宣宗皇帝的話音都有些打顫了,“為何不解釋?!” “我還能怎么解釋!”郇渏初也陡然怒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盡都說了無數(shù)遍了,可誰能攔得住蠢人犯蠢!你那蠢爹眼見著已經(jīng)深信了,難道我要再去告訴他,你娘不是親生的,再把大頭和羲悅的親女兒拉下水么?!” “陛下最后那幾年舊疾復發(fā),纏綿病榻,仍還要強撐著起來處理政務(wù),可是你爹當時在做什么,他一個太子,整日里不事生產(chǎn)、不分政務(wù),反而心心念念地惦記著一個街頭巷尾的無稽之言,他是在等著陛下趕緊死么?他既都深信不疑不愿意聽我們一句解釋了,我還能多說什么?” “是,我是沒有做臣子的本分!可他有為人子的本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