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放我這里難道就不是了么?”林照推開鐘意遞過來的手,沉沉地嘆了口氣,無奈地看了鐘意一眼,嘆息道,“我只是痛心它們沒有能在該在地方發(fā)揮光彩……同心七寶釵也就罷了,看這色澤,光亮如新,清透若水,也不知道是被哲宗皇帝讓人煉化過多少遍了,本也燃不出個什么來了。” “但這扳指卻又不一樣了,”林照撫了撫那暗沉陰郁的戒身,多看一眼便要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眉心緊蹙道,“這色澤深郁,當是一塊還沒怎么被使用過的‘原石’,這種東西都能拿來隨手打賞,當今這位可真是……” 林照搖了搖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評價宣宗皇帝此舉了。 “林jiejie說這同心七寶釵是被煉化過的,又說這扳指是還沒被怎么用過的‘原石’……”鐘意愣了愣,有些憂心地回問道,“那豈不是說,這扳指要是遇了火勢,還能燒得比方才更大?” 鐘意頓時有些不敢再隨身帶著這琉璃金扳指了,可別在外面遇到一個小火星,纏上它便把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林照一愣,既而搖了搖頭,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執(zhí)了鐘意的手起來,給她的食指上松松套了那琉璃金扳指,然后把案幾上的燭臺又端了過來,拿下燭罩,換著方向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去燎鐘意戴了扳指的食指。 鐘意驚得手一抖,差點把扳指給甩下去,林照按著她的肩膀搖了搖頭,對她作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鐘意別說話、別驚惶,稍安勿躁,靜靜感受。 “如何,”少頃,林照將燭臺重新擺好放下,問鐘意道,“什么感覺?” “涼絲絲,又暖融融的,”鐘意百思不得其解地握住了林照的手感受一下冷熱,奇怪道,“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但,怎會如此?” “所以說這是沒怎么被用過的‘原石’啊,”林照笑著道,“這么一點點火光,不足以把它燒起來,反能被它天生‘遇火不煉’的性質好好護著?!?/br> “但你想啊,等它遇著真正能把它用起來的東西時,那得帶出來架勢得有多大的啊……”林照捧著臉,面上難得閃過一絲小姑娘的癡態(tài),等收回神來,復又對鐘意笑笑,言簡意賅地總結道,“總之你便繼續(xù)都隨身帶著吧,說不得什么時候便派上了用場呢……再不濟,以這同心七寶釵釵尖的鋒銳,當個防身匕首使總是行的?!?/br> 那晚的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林照其時不過是那么順口一說,鐘意竟然很快便遇到了當真如此局面。 當被定西侯世子帶人堵在偏僻的假山處時,鐘意背在身后的手在第一時刻摸遍了荷包,然后不得不認命地意識到:如果事情最后真到了無可斡旋、非得要魚死網(wǎng)破的地步,自己全身上下能拿出來的東西里,最有自保之用的,還真是那支同心七寶釵。 知道來者不善,鐘意把跟著自己的還晴往身后推一推,神色平靜地試圖先與對方講講道理:“張世子走錯道兒了吧,這里是內宅女眷午時的散步閑憩處。張世子許是方才在外面的午宴上吃多了酒,頭昏昏認不得路了,你們幾個又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把人往后宅里領?” 被鐘意視線掃到的幾個王府仆從瑟縮地往定西侯世子帶來的人身后躲了躲,不敢與鐘意正面對視。 “鐘姑娘,我們都這么熟了,你也不用再與我來這一套了吧,”定西侯世子逼近鐘意,似笑非笑道,“我就不妨直說了,我張某人今日清醒得很、再是清醒不過了……為了能見鐘姑娘你一面,小生可是在家中日思夜想、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癡心苦等,盼望著盼望著,盼望了有大半個月才著等到今天呢?!?/br> “現(xiàn)在我們兩個里真正腦子不清醒的,得是鐘姑娘你吧?!?/br> “恕我愚鈍,確實是聽不太懂張世子的意思,”鐘意被定西侯世子愈加靠近的身體逼得往后倒退了兩步,神色難堪道,“今日乃燕平王妃的壽宴,你我都是受邀來此道賀的客人,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再說,非要急著趕在旁人家的生辰宴上辦呢?” ——更重要的是,鐘意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與對方見面的必要。 “對啊,鐘姑娘說的是,說得好啊,”定西侯世子陰陰一笑,森森道,“我張某人本來是不急的,出去打聽打聽,誰都知道我張某人耐性好得很呢!可這不是不急著、不急著,自己的女人都被別人先‘急’走了么?” “你還問我為何非得要急著在他燕平王府的地界上鬧,”定西侯世子略彎下腰,俯身到鐘意耳側,說話間的吐出的呼吸如毒蛇一般濕濕地黏在鐘意的耳畔,陰冷又惡毒,“我還反想問他們,動什么不好……為何非要動我的女人呢?” 鐘意被他陰冷的語調激得唇齒間都打了個磕磣,臉色難看道:“張世子這話說的我更加聽不懂了,誰動了你的女人您盡可找誰去,冤有頭債有主,何苦非要來為難我一個弱女子……啊,放開,你要作什么!” 定西侯世子一把扯住鐘意的手,將鐘意整個人往自己懷里扯,無聲冷笑道:“我張某人自然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所以這不是專門尋到燕平王府的地界打算要了你么!你們一個個的,誰也別想能逃脫個干凈!” “這里是燕平王府,”鐘意簡直快要被定西侯世子瘋狂的舉動嚇傻了,哆嗦著難以置信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你想作什么?” “嚇著了,害怕了,發(fā)抖了?”定西侯世子往后退開半步,放鐘意倉皇地從他懷里逃出來,微微笑著嘆息道,“哎,看美人如此,我張某人可真真是不忍心啊……鐘姑娘你說你啊,早聽話懂事一些不就好了,不折騰出這些是是非非來惹惱了世子我,那不就什么事也沒有了?” “哎,可憐世子我一片憐香惜玉之心,本來還打算好好待你,不舍得對你動粗的?!?/br>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鐘意后退半步,神色惶惶,艱澀道,“我絕沒有故意惹怒世子的意思,我也從不知道世子竟把我看成,看成是……您的人。”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世子可否先暫時冷靜一下……” “我知道啊,我挺冷靜的,”定西侯世子笑瞇瞇地安撫鐘意道,“這不是美人的錯,要怪就怪你家里那個老妖婆,一女賣兩家,什么便宜都想占了去,她想的倒是挺美的……” “呵呵,她卻不知,我張某人定下的東西,縱然是毀了,也絕對沒有讓旁人奪去的道理!” “鐘姑娘,看你瑟瑟發(fā)抖的模樣,我也是真的不忍心啊,”定西侯世子神色陰狠地俯下身,直視鐘意的雙眼,微微笑著道,“對著鐘姑娘這樣的美人,張某人我也實在是下不去狠手……不如這樣吧,你今日主動些從了我,聽話些,也少受些罪。” “我也念著你什么都不知情的份上,將我們前面那一段波折一筆勾銷,以后你好好跟著我,世子我也好好寵你。” “我與世子無冤無仇,不過只是曾有過一面之緣,”鐘意顫抖著身子后退道,“世子就不能發(fā)發(fā)慈悲,高抬貴手放了我,非要逼我去死么?” “我怎么舍得逼你去死呢?”定西侯世子哄然而笑,用一種讓鐘意覺得自己被看得渾身上下毛骨悚然的“歡喜”眼神將鐘意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微微笑道,“我這不是喜歡你嘛?!?/br> “鐘姑娘讓我放了你,那我張某人的喜歡,誰來賠呢?不如鐘姑娘你來發(fā)發(fā)善心放過我吧,你乖乖聽話,我們之間便能什么壞事都沒有,我可舍不得看你死,我心疼著呢?!?/br> 話已至此,鐘意也知道面對定西侯世子這樣的人,再裝可憐也沒多大用了,用眼角的余光微微衡量了下彼此的距離,臉上作出一副無可奈何、含恨忍辱的模樣來,咬牙問定西侯世子道:“那以張世子所言,我聽話又如何,不聽話又能如何?” “你聽話,我今天就溫柔些要了你,且再好心替你遮掩遮掩,給你留塊遮羞布,不把這丑事當眾抖落出來,讓你留些顏面,回承恩侯府自己去與你那一貨賣兩家的黑心舅母說?!?/br> 作者有話要說: 定西侯世子:聽不聽話老子今天都要上了你。:) 鐘妹:哦,那你還是去死吧。 二更~晚上有加更~ 第36章 殺人 “……想你非完璧之身,回頭應該也沒有臉再厚顏嫁到燕平王府去了,當然,就算你真能也行,我張某人能給燕平王世子戴頂綠帽子,哈,我爹都做不到的事兒,我能做成了,到時候必須得多送鐘姑娘一份‘大禮’,好好感謝感謝你呢!” “你若是不聽話,”定西侯世子呵呵一笑,森森道,“那我一會兒便就不客氣了,你當眾受辱,到時候在眾人眼前赤身裸體地獻一遭,還不是會被人家燕平王府退了親、只能乖乖跟爺?” “不過到那時候,你在爺我這兒的待遇,可遠遠不是今天這般了……怎么,可想清楚了?” 鐘意面色慘白地點了點頭,又往后稍稍退了小半步,卑卑怯怯道:“我,我聽張世子的,世子,世子你不要在外面當著他們這些人的面胡來……” 定西侯世子微微一笑,眼神里多了分迫不及待的急躁難耐,口中雖還喃喃著:“早這么聽話不就好了,白白耽誤我們之間的一個多月的時間,折騰得爺我那叫一個日思夜想,你這個……” 定西侯世子一邊念念有詞地說個不停,一邊朝著鐘意的方向獰笑著走了過來,嚇得鐘意往假山邊一靠,瑟瑟發(fā)抖著拒絕道:“我,我們去里面……” “也好,”定西侯世子安撫地捏了捏鐘意的肩膀,笑得極盡下流,“你聽話,爺我就待你溫柔小意些,你不想在外面讓他們叫他們瞧活春宮,爺我也就依你一回,不過吶,待會兒你可得還回來,我說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我叫你抬腿你就抬腿,我讓你張嘴你就得張嘴……可記住了?” 鐘意咬牙,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 定西侯世子看她這模樣就心里癢得不行,故意挑逗她道:“那重復一遍給爺聽聽。” 鐘意臉一白,羞怒交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先一步主動進了假山中。 定西侯世子被她瞪了也不惱,反而哈哈大笑,覺得這一眼里頗有美人那含羞帶嗔的勁兒,緊追著鐘意一起進了假山,一進去,便有些按捺不住地一把拽過鐘意的手,湊到鐘意頸側,難耐地喘息著道:“從我第一天見你,就覺得你必須得是我的人……你身上可真香啊……” 假山內部黑暗的環(huán)境很好地掩蓋了鐘意取下頭上發(fā)釵的動作,她用右手輕巧捏住同心七寶釵的釵頭,左手則松松環(huán)到定西侯世子的脖子上,軟軟地摩挲了一下,在定西侯世子忍不住笑地湊過來要吻她時,頭一偏,幽幽地回了一句:“……是么?” 下一刻,手起釵落,血光暴漸。 定西侯世子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多哼一聲,整個人就軟軟地倒了下來,鐘意木木地順勢坐了下來,托住他的身子不讓撞到地上發(fā)出什么奇怪的動靜來驚擾到了外面那些人。 鐘意坐在定西侯世子的尸體旁,茫然地發(fā)了一會兒呆。 都不用伸手去摸,鐘意卻已然很確定這人必然沒有呼吸了,她是安安心心跟在靜安師太身后認了兩年人體xue位的人,雖然那點三腳貓的醫(yī)術在小北山時曾被佳蕙郡主言語譏諷過,但專是尋求人體血脈最通絡處的話,縱是在一片黑暗中,鐘意也不至于認錯。 ——本來那地方也并不難找,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劃得開而已,脖頸那一處血脈最是洶涌通暢,不是手上有點功夫的人并不容易用凡鐵正正劃開,但誰讓今天就是這么巧,鐘意頭里偏偏就插了那支琉璃金制的同心七寶釵呢? 至剛至硬,至堅至銳。 用來殺人,也輕而易舉得很。 想到“殺人”二字,鐘意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這才后知后覺地回過味來——她竟然是殺人了! 兩輩子以來,連只雞都沒殺過的鐘意,竟然也會殺人了…… 鐘意的腦海里莫名地回憶起了上輩子的一幕,那年晉陽旁邊的周渠發(fā)大水,很多人流離失所、走投無路,一個老嬤嬤就坐在趙府門前哭,一邊哭著一邊叫賣自己的小孫兒,把孩子賣出去了,得的銀子吃食也一并塞過去,看著孩子跟著人牙子走了,憋了許久,才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 鐘意看不下去,就去廚房拿了饅頭與熱水端來與她,那老嬤嬤一邊哭得直抽抽,一邊絮絮叨叨地逮著個人就與她說自己的家里事,鐘意一邊安撫她一邊聽著,這才知道,老人家丈夫、兒子、兒媳、孫女皆在這場大水里去了,只留她一個“老不死”的和小孫兒一棵獨苗苗,她年紀太大了,做不了多少工,活著也是浪費糧食,護不了孫兒幾天,干脆就把家中唯一的血脈賣給旁人了,只求留孩子一口飯吃。 “這吃人的世道啊,”最后的最后,那老嬤嬤哆哆嗦嗦地拒絕了鐘意的好意,一個人窩在角落里絕食等死,嘴里則一直喃喃念著,“就是叫活人去死,好人變壞,大善之人活不下去,都趕著去人吃人、人殺人……” 鐘意想,她也算不上什么“大善之人”,但換作今天之前的任何哪一天,她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親手殺人的那一天。 動手之前,鐘意其實并沒有想太多,從被定西侯世子在燕平王府堵個正著起,鐘意的腦子就一直是懵懵的,一直處在一種難以置信的情感階段,感覺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極其不真實。 ——鐘意一來從未想過還會遇到定西侯世子,她本以為,自己只要討好得了林氏松口,把與定西侯府那樁可怖的婚事解除了,自己與這位虐待成性的定西侯世子之間就再沒有關系了的。 二來鐘意更更未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燕平王妃的壽宴上、燕平王府的地界,遇到這種事情。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呈現(xiàn)了某種玄幻的色彩,可笑得不真實。 但無論腦海如何一片空白,鐘意至少知道,她是絕對不會愿意嫁給定西侯世子這虐待狂的?!羰怯械惨环挚梢匀萑痰目赡苄?,鐘意當初也不會冒那么大的風險去林氏那里又是立軍令狀又是去勾搭人的了。 同樣,既然在定西侯世子身邊的日子鐘意一刻都忍不下去,那她還有什么好選擇的呢,她已經(jīng)逆來順受忍耐夠了,上輩子一路忍到死,這輩子難道還要再來一回么? 這種日子,活著與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憑什么,這世道上真正該得報應的人他怎么就是不得報應呢! 在黑暗的假山里摸到頭上發(fā)釵的時候,鐘意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在這之前的任何哪一刻,鐘意心里都還浮現(xiàn)過諸如:先設法轄制住定西侯世子,抵著他的脖子,逼著他不得不與自己好好打商量;或者說先弄傷他的一只手,趁著他慘痛慘叫趕緊跑,一路跑一路喊,先把人都招來再說……各色各樣,各式各類,或許是內心一直避免著“殺人”這個選項,鐘意其實一直到真正動手的那一刻之前,腦海里都還是有著一些不切實際的天真與想象。 她沒想過殺人,從來沒有,她再恨誰,都從來沒有恨到非得親手殺了這個人不可的地步,或許心里嘴上會這般咒罵兩句,但真叫她動手,那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她害怕,她不敢的。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一個旁的什么不會喘氣的東西,再是罪大惡極,鐘意也最多最多想到去借刀殺人,她邁不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但當鐘意的手摸到同心七寶釵時,她卻在那么一剎那,神臺突然清明了。 鐘意幾乎是認命而又無可奈何地意識到:她根本沒有那么多所謂的“選擇”,扎眼睛、扎胳膊、扎腿上……等著她的,都是一樣的結果。 ——徹底激怒了定西侯世子,引起了對方的警覺警惕,面對接下來更為慘烈的侮辱,以及,一條必死之路。 鐘意根本就沒有與對方談判的機會,更沒有行兇第二回的可能。 要是不想承受這般折辱,除非現(xiàn)在立時天降神兵,要靠她自己的話,她絕對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也只能一擊致命。 那便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了,鐘意捏著釵尾往下扎的時候,還有余神分心感慨了下琉璃金確實是個好東西,自己真的就沒怎么用力,也就是往常給靜安師太捏捏脖子揉揉腰的勁兒吧,就輕而易舉地劃開了對方的頸部。 漫天的鮮血飛濺出來,潑了鐘意一頭一腦。 鐘意想,這回也算是徹底玩砸鍋了,她竟然殺了定西侯世子,定西侯府必然與她糾纏到底,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于她。 鐘意花了半刻鐘的時間思考自己要不要趁著現(xiàn)在還沒人發(fā)現(xiàn),便直接一死了之、免得受日后活受罪。 然后在心里木木地搖了搖頭,心道:算了吧,殺別人就很難了,殺我自己那就更下不去手了,萬一要死不死地沒死成,更是受罪。 還是先活著吧,能多活一會兒活一會兒,活著多好啊,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 鐘意靜靜地坐在定西侯世子的尸身旁發(fā)了會兒呆,頂著滿頭滿臉的鮮血,外面不知何時也格外靜謐了起來,連暖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鐘意閉上了眼睛,想象自己現(xiàn)在是在無邊無際的野外,沐浴春光,享受天地自然…… 然后猛地一睜眼,定睛往地上看去,對著那道在假山亂石的映襯下已經(jīng)將將要模糊成一團的黑影,霎時白了臉。 鐘意僵著脖子,一點一點挪著腦袋回頭看去。 “朕剛才還在想,”裴度低低地嘆了口氣,蹲下身來,視線與鐘意平齊,淡淡道,“你是不是打算要在這里坐一下午?!?/br> 鐘意張了張嘴,她想行個禮問聲好的,但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噎得死死的,任憑她怎么著急努力,就是一個音也發(fā)不出來。 鐘意急著急著,就忍不住急哭了,既是為當下的處境,也是因自己的笨拙。 模糊間,鐘意聽到身前的人低低的嘆了口氣,然后便眼前被什么東西蓋住了,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了。 這種黑暗,好像連對面的人都一樣消失了,讓鐘意有種將近窒息的恐懼。 好在對面的人似乎察覺她的驚懼驚悸,很快便開口說了幾句話,至少弄出了點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