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那是自然,”林氏笑容滿面地一口應(yīng)下,“臣婦也有好些日子沒有過去看望大嫂了,本也該去看望的,王妃娘娘有心了。” 那嬤嬤得了想要的答復(fù),也不多逗留,只再寒暄了兩句便稱要回府復(fù)命,林氏意思意思地挽留了兩句,攜著鐘意送人到月牙門下。 林氏捏著鐘意的手回了真趣堂,激動地踱了個來回,撫胸長嘆道:“吾兒大才,駱氏有望!” 鐘意來承恩侯府兩年,對駱琲這位世子表兄的印象,除了“洛陽第一美男子”這個于男人來說多少顯得輕佻無用的美名外,就是“讀書好”、“會讀書”了。 ——原先五人里所謂的“四meimei”駱?biāo)卧跁r,就世子駱琲的功課,那是夸過又夸、贊了又贊,渾似那真是她嫡親兄長一般的。 縣試、府試、院試、鄉(xiāng)試,駱琲一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乜歼^來,按部就班,幾乎沒遇過什么磕絆,童生、秀才、舉人,一個個也都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便得了,也無怪乎當(dāng)年先帝還在時,對駱家愛重若此、待駱琲幾如半個親兒了。 然而這一切的好運,似乎也就只持續(xù)到了駱琲三年前鄉(xiāng)試一舉得魁,拔得洛陽太學(xué)生里的頭籌、得中解元為止。 先帝中年暴病崩殂,駱家一夕之間失去了最大的庇護(hù),新君登基后,承恩侯府遭清算,主支接連被罷官,門客作鳥獸散去,駱家就此蟄伏。駱琲在人生大喜之時陡逢巨變,胸懷郁結(jié),遭了風(fēng)寒,一病病過了次年春的會試,就此悒郁寡歡,在府中深居簡出、埋頭苦讀到如今。 至于其中有多少終是會付之一炬、枉作無用功的,那就全憑天命了。 新君登基兩年,承恩侯府就接連吃了兩年的掛落,于駱琲仕途一道上,林氏儼然早就灰了心,知曉失去帝心的士子就是再會讀書也難能登科,于是才在承恩侯“被請辭”后火急火燎地想把鐘意送到定西侯府去,為的就是好歹能讓駱琲在駱家徹底敗落前先襲了洛陽衛(wèi)指揮僉事的祖職,不至于日后一身白衣任人糟踐。 今年春闈駱琲下場,林氏表面上仍跟前跟后地忙碌伺候著,但府里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林氏對這次會試并沒有抱多大的期望,駱家顯見已招了今上的嫌,冒到今上眼前去,不被降什么罪都是好的了,還想著去做什么天子門生? 倒不如祈求承恩侯什么時候能官復(fù)原職更實際些。 鐘意想,也許正因從始至終就沒有抱過什么期望,如今駱琲真考中了,林氏才會這般大喜過望吧。 “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鐘意很捧場地笑著逢迎道,“表兄胸有溝壑,絕不會止步于此,舅母有福了?!?/br> 第13章 “寵妾” 林氏稍稍平復(fù)激動后,很快便想到了同樣重要的另一件事,扭身拉著鐘意回了內(nèi)室,屏退四下,拍著鐘意的手喃喃道:“好阿意,多虧了你,多虧了你啊?!?/br> 鐘意端坐在繡凳上,帶著適當(dāng)?shù)囊苫蠊郧傻匮鲱^回望。 林氏在心里琢磨著:前腳燕平王府遣了人過來考校鐘意的言行,緊接著會試紅榜的名單里便出了自家兒子…… 林氏雖然對駱琲的真才實學(xué)很有自信,但也知道天子開科取士,絕不僅僅是單純看學(xué)子才識高低,畢竟天下自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學(xué)識高低本就沒有一個絕對嚴(yán)格的標(biāo)準(zhǔn),“投上者好”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怪道人都說“學(xué)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呢。 林氏不好打聽這其中燕平王府是否真的替他們家通融了幾分,但無論兒子的貢士與鐘意有關(guān)無關(guān),這往后的路,林氏都鐵了心要把它們做成“有關(guān)”。 駱家已經(jīng)靠不住了,等到駱琲襲爵,最多也只一個承恩伯的爵位,還是再也傳不下去的,若是想在仕途上有所指望,就必得等新帝放下心結(jié),倘若能與燕平王世子交好……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先前的事,是舅母糊涂了,”林氏輕撫著鐘意的手,在心里琢磨著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舅母也是關(guān)心則亂,一時情急才想了昏招?!?/br> “你這般聰慧,府中如今什么光景,也不用舅母與你多說了。裴濼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也是駱府的福氣,這回府中難關(guān)能過,舅母給你記首功?!?/br> “舅母這又說得是哪里話,您早先便教誨過阿意,覆巢之下無完卵,”鐘意笑著歪過頭,一片純?nèi)坏奶煺婀郧?,心里卻冷得厲害,但同時也松了口氣,知道先前讓自己嚇得夜不能寐的定西侯世子事,也就這么三言兩語便過去了,“府中情勢危急,能為舅母分憂、為府中分憂,本就是阿意的福氣?!?/br> “你能記得我往日對你的教誨,實在是很好了,”林氏慈愛地摸了摸鐘意的頭,虛虛柔柔道,“五丫頭,你乖巧聽話,聰慧伶俐,是個玲瓏剔透的好孩子,虛的話舅母就不與你多說了,今日只問你一句,你可知,燕平王妃為世子選婦,先前都定了哪幾個人家?” 鐘意頓了頓,作勢沉吟了片刻,猶豫不決道:“先前在長寧侯府的壽宴上聽人說了兩嘴,似乎是定了余姚楊家的姑娘……” “不錯,”林氏這回望向鐘意的目光里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贊賞,也沒多賣關(guān)子,直接道,“除卻與裴濼早先便定下婚約的長寧侯府三姑娘,燕平王妃還另給世子定了兩位側(cè)妃,一位便是你聽說過的,余姚楊家的四姑娘,另一位,則是你舅母我娘家大哥的女兒,你也識得的,你林照jiejie?!?/br> 鐘意這回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倒不是為了終于知曉了那位“長輩們都很希望我娶她”的世子妃娘娘的真名,而是因為今日從林氏嘴里聽到的第二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照。 林照是內(nèi)閣首輔林泉的嫡長孫女,林家正根嫡出的大小姐,也是洛陽城里為數(shù)不多的愿意與鐘意這般出身不明不白的女子平等相交的大家閨秀。 對于林照,鐘意談不上嫉妒,但確實是羨慕的,林照出身高貴,祖父是深受帝寵,屹立兩朝而不衰的林首輔,她又是林府小輩里不論男女,最最得林閣老喜愛的。 鐘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府竟然會把她送給裴濼做小。 林閣老科舉出身,祖上平平,并沒有什么門風(fēng)祖訓(xùn)之類,但科舉取士的人家,歷來最重妻妾嫡庶,讀書人要是嫡庶不分、亂了貴賤,是會被御史清流大罵治家無方、寵妾滅妻的,怎么看,林閣老都不像是個會被捧在手心里的嫡長孫女送去給人做妾的?。?/br> 他就是邁得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就怕遭天下讀書人恥笑、讓門人弟子蒙羞么? 更何況,林照本就是那般孤傲的性子,林府內(nèi)部牛鬼蛇神、妻妾亂舞的紛爭她尚且不屑于插手,怎會愿意委屈自己去夫家看正室臉色呢? 大約是鐘意臉上的驚異實在太明顯了,林氏頓了頓,嘆了口氣,語氣越發(fā)輕柔道:“這種事情,舅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你頑笑的,如今你也知道了,燕平世子后院里這一正兩側(cè),可沒有一個是能輕松應(yīng)對的人家。” “那余姚楊氏你知道的或許少些,他們家前幾年一門四進(jìn)士,在江南一帶頗是出了些風(fēng)頭,如今那余姚楊家父子四人同朝為官,共同進(jìn)退,那位楊四娘的父親,更是官至吏部郎中……” “不是舅母有心嚇唬你,只是阿意你自己也看到了,你入燕平王府,那就如羊入狼口,世子喜愛你時,自然待你如珠似寶,只是色衰而愛馳,阿意,你若想在王府后院站穩(wěn)腳跟,單有世子的寵愛那是萬萬不夠的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鐘意頓時收起了自己心里對林照那亂七八糟的擔(dān)憂,自嘲地想自己這還真是咸吃蘿卜淡cao心了,林照再如何,也要比她過得好千萬倍。 當(dāng)前最重要的是,在小北山時,鐘意便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裴濼怕是與家中長輩,或者說,與未來的世子妃、長寧侯府的傅姑娘有什么難解的矛盾,對方說會給她的一個側(cè)妃之位,鐘意是想也沒想過,既是不相信,也是不敢相信,但對方言語之間流露出的,隱隱要把鐘意當(dāng)退婚靶子的意思,卻不得不讓鐘意心生警惕了。 坦白來說,裴濼最后退不退得了婚、娶不娶傅家那位姑娘,鐘意壓根就不在意。或者說,裴濼到底娶誰,鐘意都不關(guān)心,但若是對方想拿她作“寵妾”,來擋掉自己不愿意的婚事,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了…… 可對方若是當(dāng)真如此打算,為今之計……鐘意想了想,苦笑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還真沒什么計策好使的。 只能聽之任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不過阿意也不必太過憂心,”林氏卻是誤會了鐘意臉上的苦意,笑著道出了自己最后真正想說的那段話,“你是我承恩侯府出來的,你與侯府,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br> “你若在王府遭了委屈,承恩侯府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不過同樣,若你表兄日后于仕途上有什么損礙、遇著了什么小人,燕平世子能幫得上的,你也一定要記得在世子面前好好地替你表兄周旋周旋啊?!?/br> 鐘意心想她與承恩侯府,那應(yīng)該是她榮侯府榮,她損侯府立馬把她扔到一邊撇清一切的關(guān)系才對,不過林氏所提的,她也完全沒有拒絕的余地。 ——倒不只是因為如何怕了林氏,而是鐘意也清楚,承恩侯府得了十分好,她未必能分到半分去,但若哪天承恩侯府真的大難臨頭了,鐘意也同樣難落得什么好下場。 鐘意總不能把未來的指望全放在一個心中沒她多少分量的男人身上。 林氏有句話說得對,色衰而愛馳,更何況,鐘意有的本也不是什么實打?qū)嵉摹皩檺邸?,不過是幾分由色相而生的虛無縹緲的好感罷了。那能維持得了幾時,鐘意可實在沒底。 “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jì)滄海,表兄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舅母何必心急,”鐘意敢保證,這是今日說與林氏的話里,自己最真心實意的一句了,“表兄既今日能得中貢士,日后也必然能青云直上,在朝中一展宏圖,封侯拜相?!?/br> 鐘意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希望駱琲能在朝堂節(jié)節(jié)高升,后院女子的沉浮,除去夫君那虛無的寵愛,也就只剩下娘家高低了。 雖然鐘意也并不敢真把承恩侯府當(dāng)成自己的娘家來看,但多多少少,還是該有幾分面子情的。 “那舅母可記著阿意這句吉言了啊,”林氏笑呵呵地拍了拍鐘意的臉,眼中精光四射,意味深長道,“日后你表兄可要靠你這句吉言庇護(hù)了?!?/br> 鐘意笑著道了一句不敢,卻也沒再推脫什么了。 “對了,”林氏眼睛一轉(zhuǎn),又想到另一件事,拍了拍手,兩名與鐘意年紀(jì)相當(dāng)?shù)目∏窝诀咦吡诉M(jìn)來,林氏笑呵呵地轉(zhuǎn)過頭來正對著鐘意道,“今日燕平王妃派人來,舅母才想到,你身邊還缺兩個干活伶俐的丫鬟?!?/br> “原先府里都是自家人,規(guī)矩小,你只要小團(tuán)一個也就罷了,如今你可是王妃娘娘親自相看過的人了,再只小團(tuán)那一個癡兒可伺候不好你,等出門赴宴,再出了什么岔子叫人笑話了可不好,乍雨、還晴,還不快來拜見你們的五姑娘?!?/br> 一美艷一清麗的兩丫鬟齊齊下拜,口中齊呼:“五姑娘?!?/br> 鐘意細(xì)細(xì)打量過二人的容顏體態(tài),笑意滿滿地抬了抬手,免了二人的禮,回過頭對著林氏甜甜應(yīng)道:“能得舅母如此掛心,阿意實在歡喜極了,謝謝舅母美意。” 心里卻無奈地嘆了口氣,暗道林氏到底是不懂“過猶不及”的道理,還是對她的臉真沒有多少信心。 二人又互相隱晦地恭維了個來回,林氏提點了鐘意幾句如何為下月初八林家的賞花宴作準(zhǔn)備,然后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放了鐘意回去。 鐘意領(lǐng)著兩個長得相對來說過分俏麗的丫鬟從真趣堂出來,繞過抄手走廊行了幾步,便與前來給林氏請安的駱琲撞了個正著。 第14章 五meimei 鐘意未語先笑,小北山之行后,一起被佳蕙郡主挑剔、見過彼此狼狽的“袍澤”之誼,二人相處莫名松了幾分端著的姿態(tài),放松親近了不少。 更何況今日燕平王府剛來了人,鐘意心知林氏還指望她入王府為駱家謀利,一時半會兒不會發(fā)難,倒不像從前那般忌諱與駱琲站在一起說兩句話,笑著主動與駱琲招呼道:“還未恭喜表兄登科之喜?!?/br> 駱琲十年苦讀一朝得中,臉上一直隱隱帶著的郁色都消減了幾分,甚至還頗有心情地拿自己開了個玩笑:“五meimei這登科之喜可道得太早了些,今年會試,今上取舉子共三百余人,愚兄不才,忝列二百一十余七,可算不上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登科’?!?/br> 會試之后還有殿試,殿試一般是由皇帝親自出題,批閱后也只是重列名次而并不剔人,故而會試在榜也就基本等同于殿試登科在望。只是殿試一甲取三人、二甲取一百余人不等,三甲便是剩下的若干。 其中一甲曰“進(jìn)士及第”,二甲賜“進(jìn)士出身”,三甲則是“同進(jìn)士出身”,讀書人笑曰“同進(jìn)士,如夫人”,這實在算不得什么好聽的話,而按駱琲會試的名次,最后幾乎也就是落個“如夫人”了,是而駱琲才說“算不上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登科”。 鐘意一怔,再仔細(xì)瞧了駱琲的臉色,見他雖是自嘲,臉上卻沒有什么自怨自艾的苦色,反是以調(diào)侃居多,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氣,笑著與駱琲打岔道:“你們讀書人的道道兒可真多,不過表兄你也別與我說這些,什么一百二百三百的,聽得頭都大了,我可分不清那些?!?/br> “我這個無才便是德的小女子啊,就只能瞅見,”鐘意笑盈盈地拱手與駱琲頑笑作揖道,“眼前這是位貢士老爺呢!” 駱琲被鐘意的怪模怪樣逗得直笑,心中僅剩的那點子微末的不甘也散了個凈。他心知他的名次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如憑真才實學(xué),他無論如何也不至于淪落到二百余名,不過駱家現(xiàn)今如此境遇,他的名字能上得了紅榜已是難能可貴。路要一步一步走、飯得一口一口吃,這點道理駱琲還是懂的。 他也有那個耐性去一點一點地慢慢磨。 “五meimei什么時候這般促狹,可是去學(xué)了四meimei?”駱琲也反過來開鐘意玩笑?!娨馑齻兾鍌€所謂的“姐妹”里,行四的駱?biāo)问亲顬楣澎`精怪的那個。 只是駱琲鮮少這般叫她們,倒是喚得鐘意一愣,她可不信林氏給她們五個排的序齒除了讓她們“姐妹”彼此相稱外,還會多此一舉地讓駱琲再認(rèn)幾個便宜“meimei”。 既不是因為林氏,那…… 鐘意心頭莫名有些復(fù)雜。 “對了,還沒謝過表妹在小北山替我求的簽,”駱琲也知這句有些忘形了,端了端神色,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鐘意行了個揖禮,懇切道,“表妹那簽確實靈驗,還真讓我考中了?!?/br> 大約是心知駱家人想走科舉取士的路子希望渺茫的緣故,三月三去小北山上的公主廟拜祭時,林氏提也沒提駱琲的會試,渾似忘了家中還有個應(yīng)試的舉子在等結(jié)果一般。 只是鐘意在山上呆的無趣,且駱琲雖沒提,但兩人畢竟是一道上的山,鐘意也不好真作無事狀,在有意錯過佳蕙郡主一行拜祭的行程后,還特意去廟里為駱琲求了一簽。 求得中簽丑宮,簽文曰:“投身巖下銅鳥居,須是還他大丈夫;取得營謀誰可知,通行天地些人無”。 是個不上不下的平簽,解下來也不過“食用無魚,身清喜貧,待時利樂,權(quán)與概人”*十六字。 大意是命途如何,全看一個“待”字,待得到貴人便是“權(quán)與概人”,待不到貴人就是“身清喜貧”了。 鐘意覺得這意頭不大好,便也沒有再去駱琲面前多話,解了簽便還給公主廟的小尼姑了。 沒成想駱琲竟還知道了這件事。 鐘意愣了愣,不好問人家是怎么知道的,更不好問駱琲究竟知道了多少,才會覺得是簽“靈驗”了。 這事不好解釋,鐘意也只能將錯就錯地笑著含糊道:“既是應(yīng)驗了,看來下個月少不得得去還個愿?!?/br> 若按林氏原先的謀劃,鐘意哪里還有下個月,她下個月早被送到定西侯府了,如今定西侯府事作罷,下個月倒確實可以抽出時間去還愿了。 “佛門中事,自當(dāng)如此,”也不知是不是鐘意的錯覺,駱琲臉上的笑容在聽到“下個月”時似乎更深了些許,還囑咐鐘意道,“我當(dāng)時也發(fā)了愿,若是下個月趕不及,表妹就幫著把我那份也一起還了吧?!?/br> 鐘意自然一口應(yīng)下,兩人說話間,便有幾個穿著打扮明顯不是承恩侯府家仆的仆婦丫鬟們捧著東西路過,三五一群的,乍看不顯眼,仔細(xì)一瞧倒是要有二十來個。 駱琲凝眉看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問身側(cè)人:“這些都是什么人?” 鐘意也不知,但留意到身邊兩個丫鬟躲閃的眼色,猛地一下回過味來,意識到了是什么。 “啟稟世子,”邊上的仆婦聽得駱琲發(fā)問,主動答道,“是燕平王府的人?!?/br> “燕平王府的人?”駱琲像是有些驚異,錯愕地回頭望了鐘意一眼,喃喃道,“燕平王府派人到府里來做什么?” 在小北山上時從裴濼手里得的那塊同心佩,鐘意并沒有與同行的人多言,只回府后拿去稟了舅母林氏,而裴濼當(dāng)日許諾給她的那幾句“醉言”,鐘意更是一人私吞了,就連林氏都沒有說。 ——畢竟許諾輕易踐行難,裴濼想改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鐘意若是把這話先說出去了最后卻沒有得到,難保林氏心里會如何想她。 就連三月三到如今這些許時日,燕平王府一直沒有動靜傳來的日子里,若非有那塊同心佩為實證,林氏還指不定得如何“規(guī)劃”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