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還有沒有?再給我?guī)最w唄,我給備著。” 宋儼明失笑:“你道這是尋常藥物么?此乃天家恩賞,整個平陽侯府統(tǒng)共五顆,這一大半全給你了。” 容玉訝異,上次脫臼,宋儼明送給他一顆,宋逸舟后來也送來了一顆,加上這一顆,看來確實大半江山全給他了。 容玉頗有些意外,他抓了抓耳朵,“這樣……哈哈……那可就不好意思了?!?/br> 宋儼明瞧著他居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態(tài),不覺新鮮,又看了看他腳腕上腫脹的模樣,心里一動,不由道: “罷了,那丸藥也不宜久放,待會兒你讓下人去庫房再領一顆備著,你這般容易受傷的體質,確實留一顆在身邊好一些?!?/br> “哇?真的可以么?”容玉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他抬起了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侯爺,你待我這么好,我都快被你收買了!” “你這小人講的話,本侯焉能信?!?/br> “可以的,你瞧瞧我的通行文書半年后又得重新遞呈戶部審批,若到時侯爺再遣人替我作保的話,我便全身心都被侯爺您給收買了!” “你啊……” 宋儼明搖頭低低笑了一聲,眉梢居然帶著幾絲難得的飛揚,一下子沖淡了他身上那股孤清排外的氣息。容玉一時間有些看呆,只覺得眼前之人其實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高高在上,毫無人氣。 正呆看著,突然對上了宋儼明的雙目,容玉心里突然無端端一跳。 宋儼明眼眸一閃,似也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他漸漸地收起了笑。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氛,叫人周身不適。 容玉不知該說些什么,他連忙低了頭,將那盒外用的藥膏旋開,又將受傷的腳腕上的繃帶給解開了,掏了點藥膏出來,然后自顧自揉搓起來。 宋儼明輕咳了一聲,移開了雙目,“你休息吧,這些天盡量也不要外出了,其他的交給本侯去處理?!?/br> “哦?!比萦耦^抬都沒抬,答應得乖巧。 宋儼明看了眼那埋頭搓藥膏的人,他眼波一動,很快便轉了身,出去了。 等門關上,容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里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頓時散了。 他又想起了宋儼明剛才答應他的,立刻美滋滋地叫來了鄭嬤嬤,讓她幫忙去庫房那里領那顆神藥。 等吃完晚飯,進了息痛活血丸,到了夜里,容玉抱著那只泰迪熊倒是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這些天容玉聽從宋儼明的話,真的老老實實在西苑躺了幾天,話說回來,他腳傷了,也去不了別的地兒。 在這期間,他聽說宋逸舟居然各種幼稚地給容長風使小絆子,諸如故意騎馬沖撞了容長風的馬車之類,當然,宋逸舟自然是討不了好,直接被宋儼明押到祖祠狠狠地說教了一通。 效果不錯,宋逸舟倒是消停了下來。 而后宋儼明去找了容長風,二人秉燭夜談了整宿,不知談論些什么,外人只知道第二天容長風難得地告了三日的病假,休憩在家里。 經(jīng)過五六天的養(yǎng)傷,加上息痛活血丸的加持,容玉終于又可以活奔亂跳了,這日晚膳的時候,鄭嬤嬤不再給他去領食盒回來,容玉便去了前廳吃飯。 宋家的三兄弟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他了,宋儼明依舊是那副威嚴孤清的模樣,而宋逸舟瞧見了他,居然咬咬牙,將目光別開了,還是宋文彥比較可愛,他一臉驚喜, “我好久沒有見到小娘了?!?/br> 容玉亦是笑笑,走了過去摸了摸他的頭, 見著容玉坐下來,宋儼明淡淡開口道, “布菜吧。” 仆婦們魚貫而入,將后廚溫著的菜色端了上來,如今侯府吃的都是由玉香樓供的——容玉實在是吃不慣府里做的菜,是以又死皮賴臉地求著宋儼明,從成本效益以及用戶感受各方面入手,一副誓要拿下他的模樣,宋儼明無奈又好笑,又念及兩位兄弟每逢吃飯確實皆是滿臉懨懨之色,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宋儼明妥協(xié)了。 自此,回府吃飯對于容玉、宋逸舟、宋文彥三人來說,終于不再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兒了。 在布菜期間,宋儼明瞧了瞧宋逸舟別扭的模樣,淡淡道:“人都來了,你怎么不開口了?!?/br> 宋逸舟面色一僵,他抬起眼來看著容玉,發(fā)現(xiàn)容玉正困惑地看著宋儼明,又看了看他。 二人四目一對,看著他略有些清減了的模樣,宋逸舟心里的僵持突然便軟了,他干巴巴道: “上次,對不起了。” 容玉想起了這些天他碰瓷容長風的那些幼稚的事情,心里想,這小子不過是莽撞了些,跟他計較作甚么,上次雖然是他惹事在先,但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也是他墊在自己身下的,背上想必也被刮傷了不少,容玉心下一嘆,心間的那些倒刺突然就消失了。 他吸了吸鼻子,“算啦,沒事了?!?/br> 宋逸舟原本以為又要聽上他好些酸話,沒成想對方就這么輕飄飄地給過了,宋逸舟一時驚奇,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容玉自然讀得懂他眼神里的意思,面上不由帶了諷刺: “難不成要我臭罵幾句,你這莽夫才會心甘情愿是不是?” 這才像他!宋逸舟心里頓時舒坦了,當下哼聲,“小爺才不愿跟你做口舌之爭呢!” “你不上趕著,誰愿意搭理你!” “笑話!小爺上趕著誰了!” “喲,某些人的臉可不要太大的哦!是誰巴巴的整日要來我菜館的!” “行了——”宋儼明皺了皺眉頭,眼看著他們二人又要開始鬧騰了,連忙出言阻止。 他看了看宋逸舟,“你少說兩句?!?/br> 宋逸舟沒好氣地端起了碗,念叨著, “怎么光說我!” 容玉坐在宋儼明身邊,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他殷勤地給宋儼明夾了一塊蜜制乳鴿, “侯爺明辨是非,哪像某些人——這塊胸脯rou是最好的位置,內里鮮嫩,表皮酥脆鮮香,侯爺您嘗嘗?!?/br> 宋儼明輕輕瞧了他一眼,本也要說他幾句的,但他這樣的性子,渾身的倒刺兒也不知什么時候說來便來,也便將那些話吞下去了,他竟不知自己這個一家之主竟當成了這樣,居然處處都要順著他來。 宋儼明心里笑嘆,自嘲起來。 又見容玉已經(jīng)拿起了他的湯碗,為他裝了湯,他豈不知道他故意氣宋逸舟來的,當下接了過來, “行了,本侯自己來?!?/br> 而宋逸舟已經(jīng)將啪嗒一聲將空碗放到了容玉面前, “你這么愛給人裝湯,小爺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還沒等容玉豎著毛地將他的碗給推開,宋儼明已經(jīng)將他的湯碗給拿回去了, “你好端端的又招惹他作甚么,若想整日有人伺候你,不若早點成親,娶個夫人回來?!?/br> 宋逸舟輕哼:“大哥不娶,我怎能越級?!?/br> 宋儼明瞟了他一眼,“咱們侯府可沒有那等限制,便是你先成親,又有何妨?!?/br> 他放下了羹匙,繼續(xù)道:“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若是喜歡也無不可,只我們侯府雖無門第之念,但至少要家世清白,沒得像以往那般流連瓦肆,隨隨便便領一個青樓之女回來便說要娶人家?!?/br> 聽及宋儼明揭他的短,宋逸舟連忙朝著容玉看了一眼,嘴里急急解釋道:“我可沒有胡作非為,只跟友人去吃吃酒的?!?/br> 他本想反問一句,難道大哥你就沒有應酬的時候?可旋即仔細想想,他這圣人大哥確實連青樓半步都沒踏進去過,他連半點反駁的資本都無。 宋逸舟只能梗著脖子,“再說,以前那位,不過是氣氣老頭子罷了,誰真要娶那女子回家了,倒是大哥,你什么時候將那林芷嫻給娶回來!” 容玉立刻豎起了耳朵,他似乎聽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當即不計前嫌給他裝了湯:“林芷嫻是哪家的姑娘?。俊?/br> 宋逸舟正待說,卻聽得宋儼明咳嗽一聲, “莫要聽風就是雨?!?/br> 宋逸舟哼道:“你當我整日巡防什么都不知道么?不就是陛下有意將林閣老的嫡孫女林芷嫻指給你么?咱們大哥可真是得盛寵,那林芷嫻是什么人,連楚王請旨讓陛下賜婚,陛下都不肯呢,原來是要留給咱們大哥的。” 容玉心里哇的一聲,侯府就要有女主人了么? 希望這位林芷嫻得要是個端莊淑慧的,莫要讓他的日子太難過呀,容玉自然不怕別人找他麻煩,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得罪了總不好,他可不想每天面對那么多雞零狗碎的勾心斗角之事。 可宋儼明沒有如容玉的意,他已不露聲色地將這個話題打斷了,很快,席間的主題又回到了宋逸舟街頭策馬差點踩傷人的□□話題上。 戚總管在一旁伺候著,他有些驚奇,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用膳的前廳好像突然多了些人氣,不再是以往那等靜默壓抑的狀態(tài)。 正想著,耳邊又一陣鬧騰,原是那小娘本要夾塊排骨,卻被二爺故意搶了,小娘登時大怒,拿了筷子去打他,而侯爺在一旁無奈地搖頭笑著,偶爾斥責幾句,小少爺在一旁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時不時露出一個笑來。 那小子真是沒規(guī)矩! 戚總管這般想著,卻又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 容玉的生活又開始恢復了正常,在后面的一段時間里,容長風真的沒有再行sao擾他了,等這般再過了一兩個月,容玉終于將一顆心放了下來。 看來容長風應該是老實了。 也不知道宋儼明跟容長風說了些什么,不過,他也不想知道了,關于容長風的事情,他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好好地經(jīng)營他的私家菜館。 日子好像愈發(fā)好了起來。 容玉心想,上天終于不再折騰他了。 悠閑的時光雖愉快,但過得也快,轉眼間,容玉已經(jīng)在這書中的世界待了快一年了,他已經(jīng)徹底地從那種不真切的感覺中脫離出來了。 他真正地融進了這個世界。 他是容玉,一個異世界里認真生活的人。 這天是七夕節(jié),他沒有回府吃飯,因為宋家三兄弟都沒在府里,所以容玉干脆就不回去了,只一個人在小菜館偌大的后廚里,給自己煮一碗三鮮素面。 吃著吃著,他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尤其是外面各種煙花的聲音,隱隱約約還有笑聲傳來——外面的世界,熱鬧得很。 容玉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跟別人在一起吃飯似乎都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慣了的,如今僅自己一個人吃飯,當真是孤單——習慣真是可怕,容玉隱隱有幾分自嘲。 他打開了窗戶,一瞬間,節(jié)日的氣息撲面而來。 七夕佳節(jié),整個京城的未婚男女最為看重的日子,也只有這天,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會見他們的情兒,然后曖昧地共游街,同賞燈。 雖然宋儼明沒有說,但容玉早已在宋逸舟口中得知,今日宋儼明是跟那林芷嫻去賞燈會的。 原本宋逸舟板著一副臉說是勉強帶上他這小地方來的人見見世面,看看京城的燈會的,可不想有情報傳來,說是有江洋大盜入京,佳節(jié)在即,全城必須加強守衛(wèi),所有休沐在府的官兵需得全員到崗,加強巡防。 宋逸舟便只能作罷,惱恨地回營去了,而可憐的宋文彥,七夕更是沒有他的分,被直接關在書院讀書了。 容玉看著趙大有與吳明二人兢兢業(yè)業(yè)地在樓下守著,心思這樣的佳節(jié),還讓人陪著自己在這兒干熬著,自是過意不去,所以,他也就是收拾了一下東西,將面皮帶上,便乘著馬車往城里去了。 一進城,遠遠的燈火漸漸綻放在眼前。 果真是熱鬧! 但見十里長街皆是掛滿了燈籠,人聲鼎沸,男男女女雙雙對對交頭接耳地在街上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