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都會給王警官打電話，問她過得好不好，問事情進展?fàn)顩r。

    最后的結(jié)尾都是，不要告訴她。

    “你今天回家好好睡一覺?！标愝x扭頭，對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放心，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靈魂。

    雖然奶奶和許阿姨也在醫(yī)院，但得有個男生在，有時候爺爺去做檢查她們沒有足夠的力氣。當(dāng)初說好陳輝和宋風(fēng)晚上輪流待在醫(yī)院，但宋風(fēng)卻每次都不放心，他已經(jīng)好久沒回家了。

    “晚上再說吧。”

    .

    天氣太熱，舒冬連出去的心思都沒有，但下午江城警方打電話說讓她去一下，又問了些遺漏的細節(jié)，兩個小時后就結(jié)束了。

    董阿姨和劉警官要去送她，被舒冬委婉拒絕了，她一個人隨意地轉(zhuǎn)了轉(zhuǎn)。

    沒有隨身帶護膚品的習(xí)慣，還好下午紫外線不是很強烈。舒冬去了海邊，潮濕的風(fēng)帶著大海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個季節(jié)的海水是藍的，水天相接，一眼望不到盡頭。

    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空曠的景象，她很想宋風(fēng)，心里空蕩蕩的很想他……

    然而實際上，在幾平米的房間，她還是很想宋風(fēng)，思念緩緩流動，堆積，泛濫成災(zāi)，在密閉的房間氤氳發(fā)酵，變得酸澀難忍。

    眼睛里好像進了沙子，舒冬睜不開眼。

    天色越來越暗，碧藍的海水變得神秘，遠處黑的沒有一絲光亮，只有耳邊輕輕的海浪聲。

    舒冬回賓館了。

    .

    爺爺躺著還沒睡，床頭擺的書是宋風(fēng)從家里帶過來的，他最愛的紅樓夢，但拿來卻沒看過幾眼。

    所有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力不從心，連睜眼都覺得眼皮很累。

    “爺爺。”宋風(fēng)坐在床邊，靠近他耳邊。

    “嗯？”爺爺緩緩睜開了眼。

    “我回家一趟，今天晚上讓陳輝在這兒陪著你?！彼物L(fēng)輕聲說。

    “回去吧……我沒事……”爺爺最怕給別人添麻煩，如果不是疼得忍不住，他也不會說出來。

    “好，我明天一早就過來?！彼物L(fēng)給他蓋好被子。

    爺爺這幾天很纏奶奶，一會兒看不見了就要問，所以奶奶這幾天晚上也在醫(yī)院。

    宋風(fēng)把陳輝叫出來：“如果晚上疼醒了，就叫護士打一針鎮(zhèn)定劑。”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标愝x看他眼里全是紅血絲，恨不得立即把他扔回家。

    “有事打電話給我?！彼物L(fēng)還是不放心。

    “知道了，啰嗦?！标愝x按了電梯，恰好電梯上來，伸手把他推了進去。

    不知道是陳輝推得猛了，還是電梯下降的原因，宋風(fēng)頭很暈，他靠著電梯緩緩滑落在地上，直到電梯到達一層，那陣眩暈感才消失。

    如果不是撐不住了，宋風(fēng)也不會回去。

    但他卻沒回家，而是去了舒冬那里。

    .

    舒冬洗了澡從浴室出來，頭發(fā)吹了半干。她習(xí)慣性地拿起手機，還是沒有消息。

    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眼睛，又逐漸熄滅，黑色的剪影映在手機里，描摹出落寞的輪廓。

    呆滯地把手機放下，舒冬緩緩?fù)铝艘豢跉?，想要把心中壓抑的那口渾濁舒散?/br>
    找點事做吧，別再這么下去了。

    頭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舒冬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床上，但腳步有點虛不小心撞到了椅子，放在上面的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了一地……

    聽到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舒冬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坐在床邊緩了片刻，舒冬蹲下收拾東西。

    身份證，錢包，紙巾，棒棒糖……

    舒冬視線忽然落在一個信封上，是警局的文件嗎？她沒什么印象。停下手中收拾的東西，舒冬伸手把信封拿過來，坐在地上準(zhǔn)備拆開。

    信封并沒有用膠水粘住，很容易就打開了。但里面的東西剛露出一角，舒冬就愣住了……

    沒有再往外拿，舒冬呆滯地看著這個信封，過了很久，時間仿佛凝滯了，她手忍不住得發(fā)抖。

    舒冬看著信封里的錢，眼睛通紅。

    是他吧。

    除了他還能有誰？

    一邊把她推開一邊用這種方式擔(dān)心她。

    一定是他，一定是。

    眼淚斷了線似的往外流，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舒冬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控制不住。

    呼吸亂得好像要喘不上氣，舒冬把信封完全拆開，拿出來厚厚一沓錢。

    .

    病房里爺爺奶奶在說話，陳輝進去又出來了，都已經(jīng)好幾天了有時候還是不習(xí)慣，想哭的沖動是一瞬間的，而且很難控制。

    走廊里，陳輝仰頭把眼淚忍回去，拿出手機撥了舒冬的電話。

    他不想管以后了，眼前都過不下去還想什么以后，剛剛看到宋老板搖搖晃晃的身形他差點沒哭出來。

    哭了太久，心臟不太舒服，舒冬躺在床上呆滯地望著吊燈，燈光太刺眼，眼角淚水無聲滑落。

    兩萬塊。

    怕她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吃苦嗎？還是怕新的家人對她不好？

    舒冬拿起枕邊的手機，迫切地想要問他，但剛打開通訊錄準(zhǔn)備撥出去，就進來一個電話……

    陳輝。

    “冬哥?！标愝x抿了抿唇，撥電話的那一瞬間有點沖動，他還沒想好怎么說。

    “嗯?！笔娑曇艉艿停?/br>
    “你那邊怎么樣了？”陳輝站在窗邊，看著無邊的夜色。

    “結(jié)果還得等幾天。”舒冬鼻音很重。

    “你感冒了？”陳輝皺眉。

    “沒有?！?/br>
    心里有無數(shù)的疑問在糾纏，舒冬漸漸失去耐心，她想先給宋風(fēng)打過去，待會兒再回陳輝電話。

    “冬哥，跟你說件事。”

    舒冬正準(zhǔn)備開口，又慢慢停住了，她直覺陳輝要說的是她想知道的，望著那兩萬塊錢，舒冬問：“怎么了？”

    “爺爺?shù)冒┌Y了?！?/br>
    “……”

    舒冬呆愣地坐在床上，頭腦一片空白，爺爺躺在病床上的畫面不斷往外涌……電話里無聲的安靜仿佛是吞噬一切的魔鬼，舒冬手上失去力氣，手機掉在了床上。

    “喂，冬哥？你冷靜點聽我說。”陳輝突然有點后悔告訴她，她一個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電話里響著陳輝焦急的聲音，但舒冬腦海里全是爺爺躺在病床上和宋風(fēng)推開她的畫面，眼淚又開始堆積，瞬間就溢出了眼眶。

    舒冬重新拿起手機，她強忍著，讓呼吸平靜一點：“什么時候的事？”

    “你去江城的前一天。”走廊里，全是陳輝的嘆息，“風(fēng)哥是在意你的，但爺爺?shù)氖聦λ驌籼罅?，他覺得沒有能力保護你，不想耽誤你去找家人……”

    “冬哥，有空回來看看吧?！标愝x鼻子有點酸，他抬頭瞇著眼，“你不在，還有爺爺?shù)氖隆L(fēng)哥挺難的?！?/br>
    “好……我知道了?！?/br>
    沒再聽陳輝繼續(xù)說，舒冬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她從床上起來開始收拾行李，但眼淚模糊了視線，不小心踩在剛剛散落的東西上滑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像感覺不到疼，舒冬下一刻又起來，一秒鐘都不想再耽擱，她要回去，她要回鶴城……

    抱抱他。

    第55章

    2018年8月4日天氣晴

    收拾完行李，舒冬洗完澡的頭發(fā)都還沒有干。

    她匆匆趕到機場，買了最近時間的機票。鶴城沒有機場，凌晨三四點鐘舒冬從省城機場出來，又叫出租車輾轉(zhuǎn)到了火車站。

    一路舟車勞頓，早上七點終于到了家，這個才離開幾天就十分想念的城市。

    出租車在小區(qū)門外停下，舒冬拖著行李箱步伐間全是匆忙，但走了幾步她停住，轉(zhuǎn)身望著馬路對面銀行的24小時atm取款機……

    她又拖著行李箱走到馬路對面。

    .

    客廳的窗簾將清晨的光全擋在了窗外，室內(nèi)光線昏暗，宋風(fēng)躺在沙發(fā)上，身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半邊已經(jīng)垂在了地上。

    可能是太累了，前幾天晚上睡覺都會醒來無數(shù)次，似乎從來沒有睡著過，而今天，宋風(fēng)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醒。睡夢中，他的眉頭再也沒皺，完全舒展開來，連夢都沒有……

    其實，他是想夢見她的。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安穩(wěn)。

    .

    行李箱很小很輕，里面只有幾件衣服，其實舒冬走的時候，心里從來沒有不回來的念頭，她只是……

    想讓宋風(fēng)留住她而已。

    電梯到了9樓，舒冬匆匆走出來，又著急從包里拿出鑰匙，所有動作好像都被按了快速播放，她想把行李放到家之后立刻去找宋風(fēng)。

    鑰匙在門鎖轉(zhuǎn)動，舒冬很快打開門進來，房間光線很暗，她借著微弱的光換鞋。

    正睡得沉，宋風(fēng)朦朦朧朧中聽到一陣嘈雜，睜開惺忪的雙眼，他一時間分不清在哪，只是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眼。

    但隨著意識的清醒，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宋風(fēng)再次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呼吸莫名帶了些期待和害怕，他緩緩撐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