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餐館里沒位置了,舒冬坐在外面大排檔,俞知逸不喜歡喝飲料,她就先倒了兩杯溫水,用自己的那杯倒出來些將餐具涮洗干凈。 他們在一起兩個月了,想到這里,舒冬向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竟然有些柔和。 這輩子,她都沒想過能和他這么好,這么干凈,這么遙不可及的人在一起。 小城市對女生的包容性,很低。舒冬喜歡穿吊帶,不過是因為夏天涼快而已,她喜歡抽煙,不過是有時候很閑打發(fā)時間,就像小孩子明知道糖吃多了不好還是忍不住吃。 但在所有認(rèn)識她的人里面,或者不認(rèn)識她,只是在小巷路過的陌生人,看見她靠在老柳樹旁都會有異樣的眼光。 有時候,這個世界區(qū)分善惡的方式很畸形。 但舒冬不在乎,長這么大,她很少有在乎的東西,倒不是冷淡,只是有些安靜的木訥。 但是現(xiàn)在她和俞知逸在一起了,舒冬知道他喜歡什么,于是她今天穿了一條裙子。 白色碎花的。 過了十幾分鐘,一個男生在餐館門前往里張望,五米開外,舒冬抬頭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白襯衫牛仔褲。 在舒冬的認(rèn)知世界里,這座城市,找不到第二個穿白襯衫的人。他好像高年級永遠(yuǎn)名列前茅的溫和學(xué)長,而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樣。 “知逸,這里?!敝車腥撕染普f話,旁邊挨著馬路,有些嘈雜,舒冬朝他揮了揮手。 俞知逸就要邁上臺階走進(jìn)店里,聽到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過了身,看到舒冬所在的位置后,停了兩秒,然后朝她走過去:“怎么坐在這里?” 舒冬笑了笑,將菜單放到他面前:“里面沒位置了,看看點些什么?!?/br> 俞知逸站在桌子旁,透過玻璃門看向店里,發(fā)現(xiàn)真的沒位置了才坐在舒冬對面,笑得溫和:“抱歉,剛剛耽擱了一會兒?!?/br> 面對俞知逸,舒冬總有些不自然,帶著些許不敢觸碰的仰望:“沒關(guān)系,我也剛到?!?/br> 想到兩個人晚上要一起吃飯,舒冬的臉比平日里多了一分若有若無的笑,很淺,仿佛讓人察覺不到。 兩個人在一起才兩個月,待在一起的時間就更短了,對于舒冬來說,這個男朋友還很陌生。 “前段時間學(xué)校課比較多,沒能回來找你?!庇嶂葸咟c菜邊抬頭看了舒冬一眼,忽然起了捉弄的意味,他往前稍稍傾身,“想我了嗎?” 舒冬端著杯子的手忽然頓住,呆滯地看著俞知逸。 表達(dá)驚慌失措的方式有很多種,有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還有舒冬這種,沒有反應(yīng)的反應(yīng),安靜的木訥,呆滯在那里,任心臟亂跳面上還是一片平靜。 而在旁人眼中,她就是冷漠,難于接近。 俞知逸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沒有看見羞澀,臉紅,驚慌,甚至笑意。他嘴角的笑始終溫和,只不過視線慢慢收了回去。 一段感情,有的人還處于憧憬懵懂,而另一個人,似乎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學(xué)習(xí)重要?!辈煊X到他慢慢收回去的目光,舒冬連忙笑了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大。 她知道自己有問題,慢熱,情緒殘缺無法和人共情。 有時候,她也很想改,但卻沒有人給她機會。 認(rèn)識她這幾個月以來,這是俞知逸見她笑得最明媚的一次,順著她的脖子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她今天穿得裙子,很漂亮。 剛剛舒冬的話沒說完,卻又不知道怎么繼續(xù)開口,因此停頓了好久。最終,低垂著的視線終于抬起,舒冬望著他:“反正我……工作比較閑,以后可以請假去找你?!?/br> 俞知逸在省城讀大學(xué),學(xué)校在全國排前幾名。今年大三,暑假再開學(xué)就是大四。而舒冬,初中畢業(yè)就沒再念了,所以她很羨慕讀書的人,對成績好的人總有莫名地仰望,以及總害怕打擾到他。 來紋身的人,形形色色,她見過各種各樣的。但四月初的那個下午,她收拾完器具抬頭,看見落落干凈的男生走進(jìn)店里。 穿著白襯衫的男生,她沒見過。 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這么干凈的人,連想象都沒有依據(jù)。 聽到舒冬的話,俞知逸垂著的視線愣了幾秒,再次抬頭依舊是熟悉的溫和:“一周后我就要實習(xí)了,恐怕沒有時間跟你出去玩?!?/br> “實習(xí)?”舒冬沒聽他說過。 俞知逸招手叫來服務(wù)員,點了幾個菜,點完菜后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桌子:“嗯,大四沒課了,學(xué)校安排了實習(xí),在省電視臺?!?/br> 舒冬點了點頭,這些她不懂,接著緩緩問道:“還住在學(xué)校嗎?” 杯子里的水見了底,俞知逸幫舒冬倒了杯,又將自己的杯子蓄滿:“學(xué)校離電視臺有點遠(yuǎn),可能要租房子?!?/br> 舒冬沉默了幾秒:“如果需要錢的話,我這里……” “原來女朋友這么有錢?!笔娑€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俞知逸逗她,并含蓄地拒絕。 舒冬有點不好意思,嘴角掛著淺笑:“雖然不多,但工作了這么久,還是能幫到你的?!?/br> 點的菜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俞知逸抽了雙一次性筷子,分開后遞給舒冬:“別多想了,過兩天我再想辦法?!?/br> . 陳輝的狐朋狗友們今天有約了,最終還是他們兩個。宋風(fēng)和陳輝在路口碰見,剛轉(zhuǎn)過街角,十幾米的距離。宋風(fēng)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好像從來沒見過她笑。 但現(xiàn)在,她正在笑。 雖然很淺,幾乎看不見。 有些難看,跟她身上那條白裙子一樣,難看。 “……饅頭片,烤面筋,掌中寶,羊rou串,菜卷……”陳輝報了一堆菜名,抬頭看了宋老板一眼,“這些夠嗎?” 宋風(fēng):“夠了?!?/br> “夠你個頭啊夠!一看就沒聽我說話,一整天思春的狗樣!”陳輝像是找到了宋風(fēng)的把柄,正瘋狂的戳,“我看一會兒點羊rou串你要是不吃,我……” 情急之下,陳輝卡殼了。 宋風(fēng)耳膜有點疼,斜睨了一眼:“你,怎么樣?” “……弄死你?!睔鈩莶蛔恪?/br>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 看到右邊有張空桌子,陳輝拽著宋風(fēng)就往那邊走:“來風(fēng)哥,趕緊的?!?/br> 這家燒烤店生意很好,特別是夏天這個時間段,有位置很難得。 陳輝給宋風(fēng)留了位置,而宋風(fēng)卻繞過他走向?qū)γ?,坐下了。陳輝只愣了一秒就跟著坐下,因為愣多了也想不明白。 只不過陳輝剛坐下,余光往旁邊一掃,頓時驚了! 斜對面鄰桌坐著俞知逸。 陳輝抬頭瘋狂地給宋風(fēng)使眼色,旁邊坐著的叔往這邊看了一眼,以為他眼抽筋了。但任陳輝再怎么用力拋媚眼,宋風(fēng)只歲月靜好的拿著菜單,安靜地翻閱。 陳輝累了。 不過他忽然意識到,宋老板這是知道了吧?要不然怎么羊rou串都感應(yīng)不到。 陳輝叫來服務(wù)員,念菜單式的的報了一堆,但最終也沒敢說出“羊rou串”三個字。報完菜,服務(wù)員走了。 而對面,宋老板翻著菜單,依舊沒有看完。 舒冬沒有偏頭,只不過夾煙的兩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把視線落在俞知逸身上。 但余光里,那枚黑色耳釘在燈光下時不時閃出光芒。 大排檔的桌子都偏矮,大老爺們喝酒閑嘮,這種場合下,手里夾著煙的人很多。 正巧俞知逸旁邊的人剛點著一根,煙順著風(fēng)飄到他鼻間,俞知逸皺了皺眉,微微偏頭咳了兩聲。 他皺眉的動作,舒冬看見了,她知道他討厭煙,而她也從來沒告訴過他。 當(dāng)俞知逸抬頭的時候,忽然看到對面的人有些熟悉:“陳輝?” 影帝陳輝疑惑地抬頭,接著就是又驚又喜:“俞知逸!你怎么在這里?真巧,畢了業(yè)咱們都沒見過,三年了,你還是老樣子,有時間一起吃飯!” 宋風(fēng)無處安放的長腿一腳踢在陳輝腿上。 “是挺巧?!庇嶂菪α诵?,扭頭向自己右邊看過去。既然對面坐著陳輝,那這邊肯定是宋風(fēng)。 果然。 “四月份我回家那次看見你了。”俞知逸看向宋風(fēng),依舊是對誰都謙謙有禮的溫和微笑,“最近在做什么?” 舒冬握著筷子的手,漸漸握緊了。她視線低垂,臉上沒什么表情。 沒想到,他們認(rèn)識。 呼出的氣息有些綿長,嗯,已經(jīng)很久了,舒冬不知道生氣是什么滋味……不,下午她嘗到了。 她生氣,心虛,害怕。 但這所有微小的動作,在談話聲中,在馬路疾馳而過的車流里,在夜色的保護(hù)下,都隱匿了。 只是兩個人心懷鬼胎,而已。 “游手好閑。”天地都察覺不到舒冬的異樣,但宋風(fēng)可以,他明目張膽地將視線落在她身上,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把游手好閑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是?” 他賭,俞知逸不想承認(rèn),至少在他面前。 果然,氛圍突然安靜,雖然十分短暫。 “我女朋友?!便读藘擅牒?,俞知逸笑著說,只是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嫂子真漂亮!”影帝陳輝。 舒冬愣了愣,不自然地彎了下嘴角:“謝謝?!?/br> 宋風(fēng)自顧自地倒了杯酒,愿賭服輸。 “風(fēng)哥你衣服怎么了?”陳輝往前傾了傾身,還以為光線太暗自己看錯了,“怎么弄得?” 宋風(fēng)還穿著下午那件黑色t恤,胸口處燒焦的小洞,清晰可見。 他嘴角噙著笑,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舒冬一眼:“小貓撓的?!?/br> 舒冬慢慢收緊了五指,眸光微冷。 陳輝地鐵老人看手機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時候養(yǎng)的貓?” “今天?!?/br>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