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段無錯知道青雁過了很久都沒睡著,他裝作不經(jīng)意間將搭在青雁腰上的手移開。青雁果然在他懷里抬起眼睛看他,然后她像小烏龜一樣慢吞吞地從段無錯懷里挪走,轉(zhuǎn)過身,緊貼著墻里側(cè),背對著段無錯。 不一會兒,她的氣息輕穩(wěn),終于睡著了。 段無錯微笑著,心里有幾分輕松愉悅。這是他前些年掌兵權(quán)弄朝佞時不曾有過的。 翌日清晨,青雁揉著眼睛醒過來。她睡相不算老實(shí),鴛鴦喜被一半落在地上。她迷茫地望著身側(cè)空著的枕頭。半晌才喊聞溪。 “可令他生疑了?”聞溪進(jìn)來低聲問。 青雁想了想,搖頭。 聞溪頓時松了口氣,招呼穗兒和青兒進(jìn)來服侍青雁梳洗。她在一旁說:“用了早膳,見見府里的下人?!?/br> 青雁眼眸轉(zhuǎn)動,問:“湛王已經(jīng)走啦?” “一早就啟程去永晝寺了?!?/br> 青雁翹起唇角,開心地笑了。 接下來半年,要過得多開心呀! 青雁梳洗飯畢,去了前廳。她剛坐下,管家?guī)е飵讉€管事進(jìn)來。青雁見過白管家。她的視線越過白管家,落在立在白管家身側(cè)的長柏身上。 青雁不敢置信地睜大了杏眼。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啦。生病太難受了,大家都要照顧好自己呀。 第29章 認(rèn)錯了人嗎?這世上興許真的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可是白管家在介紹:“這個是長柏, 從宮里來的。咱這新院子,除了跟著老奴過來的三五個下人是舊時就在王爺身邊伺候的, 其余都是圣上從宮里撥下來的,都是長柏悉心挑過的稱心人,夫人大可放心。” 長柏。 就算這世上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會叫同樣的名字。 是他。 青雁看了一眼長柏身上的黛色宦衣, 微微垂下眼。 她驚訝,長柏心里的震驚多于她無數(shù)倍。 長柏?zé)o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震驚。長柏的眼中升起一團(tuán)鮮紅的火焰,那是她那一日紅嫁衣的艷,那是那一晚燒到天上去的大火, 是少爺身上的血,也是她從崖邊縱身一躍前眼底的紅。 不敢置信,還有心底壓不住的疼痛折磨。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那種亂砍于心間的痛依舊那么清晰。 “長柏, 還不快見過夫人?!卑坠芗倚÷曁狳c(diǎn)。 長柏回過神來,凝在青雁臉上的目光卻始終未曾移開。 是她嗎? 不是她嗎? 夫人? 半晌, 長柏才回歸現(xiàn)實(shí)。 這位“夫人”來自陶國, 是陶國的第一美人花朝公主施令蕪, 是遠(yuǎn)嫁和親的湛王妃, 是他接下來半年的女主人。 這位“夫人”比青兒豐腴多了。他的青兒明明很瘦弱, 洗衣做活時,一雙手干瘦如柴。這位“夫人”有一雙淡紫色的眼睛,奇異又高貴。 “長柏給夫人問安?!遍L柏盯著青雁淡紫色的眼睛。 青雁咬了下舌尖,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展顏而笑,用略微沉的聲音說:“日后就要麻煩兩位多上心了。” 長柏微微側(cè)耳,仔細(xì)分辨青雁的聲音。 青雁的目光從長柏身上移開,自然地看向白管家,溫聲詢問:“白管家,湛王府重修的事情可還順利?” “回夫人的話,一切都順利。不過至少要半年才能修完搬過去。這半年您要住在這里,這宅院也當(dāng)稱心才對。老奴和長柏商量了一下,老奴負(fù)責(zé)湛王府的重修,您對現(xiàn)在住的這院子哪里不滿意吩咐長柏去修繕?!?/br> “白管家果然想的周到。不過這院子也就住半年,湛王府才是要久住的。我正想去湛王府瞧瞧,白管家和我一塊過去吧。”青雁說。 白管家應(yīng)下。 青雁起身,邁著端莊的步子往前走,經(jīng)過長柏身邊的時候并沒有看他一眼。她剛剛經(jīng)過,長柏看著她的背影抬了一下手。 青兒也是這么高的。 “夫人。”長柏開口。 青雁剛剛一腳邁出門檻,水紅的裙擺輕晃。她深吸一口氣,從容地轉(zhuǎn)過頭望向長柏,問:“還有什么事?” 長柏克制著,努力用正常的語氣說道:“如今開了春,正是種花的好時節(jié)。雖說是暫住,可半年并不短。夫人若是不想麻煩,大的地方可以不用整改,只是這種什么花草還要夫人拿拿主意。院子里花圃不小,不如夫人現(xiàn)在去看看,各處都要種什么,奴……好吩咐下去。” 青雁正猶豫著,穗兒在一旁笑著說:“夫人,長柏說的也對呀。咱們先去看看院子里種什么花好,然后再去湛王府也不遲呀?!?/br> 青雁不想顯得太特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好。 圣上賜下的宅院雖遠(yuǎn)不如湛王府大小,但到底是圣上賜下的,并不比京中普通權(quán)貴的家宅小。青雁默默往花園去,目視前方,努力裝成尋常的樣子,力爭不被長柏認(rèn)出來。她在心里盼著因?yàn)樽约旱倪@雙眼睛,長柏會認(rèn)不出她。 花圃里正在松土打理的仆人恭敬行禮,立到一旁。 長柏仔細(xì)瞧著青雁臉上的表情,詢問:“夫人有什么喜歡的花?” 青雁把臉偏到一側(cè),彎著眼睛問白管家:“湛王喜歡什么花?” 白管家慚愧道:“湛王不曾說過?!?/br> “哦——”青雁輕輕蹙眉,眉眼間勾勒幾分失落。她說:“那以前湛王府種什么花,就在這兒種什么花好啦。” 長柏進(jìn)一步說:“府中大大小小的花園有七處。按照夫人的意思大部分種些以前湛王府的花卉。還是應(yīng)該辟出一方花園種些夫人喜歡的花。最好是夫人在陶國時常見的花,也算慰藉思鄉(xiāng)之情?!?/br> 白管家有些意外地看了長柏一眼,敏感得覺察出來長柏今日的不尋常。雖然和長柏接觸不算多,可他對長柏印象很好,知他寡言卻細(xì)心,做事周到。不過他仍舊是打圓場:“長柏想的周到?!?/br> 忽然一陣沉默。 聞溪及時說:“公主,不如種些以前您宮殿里的花?” “種雁心蘭?!?/br> 青雁垂下眼瞼,長長的眼睫投下兩道月牙影。她微微翹起的唇角噙著幾分新娘子的嬌羞。她說:“殿下喜歡雁心蘭?!?/br> 長柏瞳子猛地一縮。 有什么東西破碎開,千瘡百孔。 直到青雁帶著白管家和婢女乘車往湛王府去,長柏還是立在一片荒蕪的花圃里,涼風(fēng)吹過他黛色的宦衣。 “青兒,咱們成親以后在后院種些花好不好?” 她不甚在意地說:“反正又不回去住,我是要一直守在小姐身邊的。不用麻煩了吧?!?/br> “可那到底是我們的家啊?!彼麍?jiān)持。 她“哦”了一聲,說:“那種向日葵好啦。秋天的時候還能吃哩。” 長柏痛苦地合上眼,喃喃自語:“到底是不是你……” 青雁帶著白管家、聞溪和穗兒一起去湛王府。青兒留在屋內(nèi)給青雁打理床鋪。下午,她覺得青雁的寢屋內(nèi)過分簡單,顯得冷清了些。她決定去尋長柏,想問問他要不要置辦些飾物擺放在屋內(nèi)。 “長柏大人,你在不在?”青兒去叩長柏的房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yīng)。青兒剛要轉(zhuǎn)身,忽然聽到屋內(nèi)有什么東西掉落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道悶哼聲。 “長柏大人?”青兒一驚,趕忙擅自推開了房門。 屏風(fēng)遮擋了視線,只露出一雙腿。 “長柏大人!”青兒趕忙小跑著繞到屏風(fēng)后面去。 長柏坐在地上,后背抵在屏風(fēng)上,他合著眼,臉色蒼白,額角沁出細(xì)密的冷汗。他身上的衣服微亂,袖子擼上去,露出血跡斑斑的小臂。 “??!”青兒急促的尖叫了一聲,趕忙手忙腳亂地拿出帕子去擦長柏小臂上的血跡。她的聲音也是顫的:“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么多血??!” 她將長柏胳膊上斑駁的血跡擦去一些,才看清長柏手臂上用刀子劃了一個字——青。 而在這個“青”字下面,還有很多舊傷痕。分明是自殘后的痕跡。 青兒愣了一下,看一眼落在他身邊的匕首。她不敢多問,說:“我去給大人拿外傷藥!” 然后青兒腳步匆匆地在柜子里翻找外傷藥,又跑回來仔細(xì)給長柏上藥、包扎。當(dāng)她終于做完,抬起眼睛看向長柏,才發(fā)現(xiàn)長柏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他在看她,又好像沒有在看她。他好像不知道痛似的,蒼白的臉上一點(diǎn)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青兒忍不住問:“大人,不痛嗎?” 長柏閉了下眼睛,再睜開。他微笑著,語氣溫柔:“不痛。” 怎么會不痛呢? 青兒咬唇。 “來找我什么事?”長柏一邊問,一邊將衣袖放下去,遮了胳膊。他語氣尋常,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青兒呆呆看著他。 “嗯?” 青兒回過神來,趕忙把自己過來的目的說了。 “這事啊,好說。”長柏微笑著起身,“跟我去庫房?!?/br> “……哦哦?!?/br> 青兒懵懵的,直到將幾件擺件擺放好,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墒菑男殒?,她知道不要多話的道理,就算滿心疑問,她也不能問。只是她望著長柏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疑惑,還有心疼。 青? 長柏大人進(jìn)宮前的心上人名字里也有一個“青”字嗎?因?yàn)檫@個“青”字,長柏大人才會夸她的名字好聽,才會在她受欺負(fù)的時候幫助她嗎? 青兒站在門口,迷茫地望著長柏走遠(yuǎn)的背影。 青雁本來去湛王府簡單瞧瞧就可以了,可是她故意尋了借口,在臟亂的湛王府里待了很久。 她蹲下來,瞧著墻壁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出神了很久。 “夫人,您在看什么呢?”穗兒蹲在她身邊,好奇地問。 青雁摸了摸被大火燒過的地方,問:“湛王府為什么會起火?” 湛王府很大,這樣大的王府被燒了個徹底,沒有被及時撲滅,這簡直不符合常理。 穗兒猶豫了一下,才不確定地說:“好像是湛王自己放火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