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清風(fēng)忽來,吹起一池漣漪,亦將日光割碎,流光溢彩晃人眼。 青雁驚奇不已! 聞溪走過來,略顯擔(dān)憂。她說:“當(dāng)心些。能不能改變文和帝的主意在其次,主要是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別讓他識破。” “我知道?!?/br> 粼粼水面將金玉寶石的溢彩映在青雁的臉上,讓她減去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微醺的醉人。 聞溪忽然覺得青雁能成功。這樣的美人,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心動,何況是本就后宮眾多的帝王。聞溪看著眼前的青雁,遲疑了一下,她猶豫開口:“青雁,你可做好了那方面的準(zhǔn)備?” 青雁沒有聽懂,茫然地望著她。 “他是帝王,若動了心,今日即可要你?!?/br> 聞溪念及青雁年紀(jì)小,怕她不懂,怕她害怕,怕她受欺負(fù)。 青雁怔了怔,立刻彎起眼睛來,笑著說:“大致懂的?!?/br> “真的?”聞溪懷疑。 “真的呀。成親前有婆子教過的?!?/br> 聞溪大駭,驚問:“你成過親?” 因為太過震驚,聞溪向來沉穩(wěn)的聲線都變了音,有些尖銳。 “沒結(jié)成。我跑了?!鼻嘌汶S口說。 她臉上還掛著笑,可是聞溪敏銳地看見青雁轉(zhuǎn)過頭的剎那咬了唇。 聞溪還沒有從震驚和疑惑里回過神來,青雁忽然轉(zhuǎn)過頭特別認(rèn)真地說:“聞溪jiejie,其實我不是什么好人。我還殺過人的。” 聞溪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問個明白。青雁忽然捏著唇角和眼尾,扮了個鬼臉。她咯咯笑著去推聞溪,一邊推一邊說:“聞溪jiejie放心啦,我能應(yīng)付的!” 攆走了聞溪,青雁理了理衣裳,在湖邊的荷形玉石凳上坐下。一邊望著流光的粼粼水面欣賞觀摩,一邊等著文和帝過來。 等了一會兒,文和帝還是沒有來。青雁卻已經(jīng)走神了。她又想起了小姐,不知道姑爺死后小姐會多傷心,也不知道小小姐是不是已經(jīng)學(xué)會走路,還有咿咿呀呀笑著說話…… 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青雁,小姐溫柔地喚她青兒。遇見花朝公主后,花朝公主嫌棄青兒太簡單,才將她的名字改成了青雁。 一想起過去的事情,青雁心里難受。尤其如今回到了羿國,她怕自己忍不住回去見小姐,總是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屬于青兒的年歲。 青雁不愿再亂想。她站了起來,沿著甌荷湖慢悠悠地走。一邊走,一邊去看精致的玉雕。走著走著,她便走到了拴在湖邊的一葉扁舟。 她提著裙角,小心翼翼踏上輕舟。小船兒輕晃,驚擾了水面。青雁在小船兒上抱膝而坐,遙望遠(yuǎn)方玉石所做的粉荷。 微風(fēng)拂面,水波映入眼底。 當(dāng)青雁意識到自己距離遠(yuǎn)處的玉石粉荷越來越近時,她離開湖邊已有些距離。她驚訝地偏過頭,望向船尾。繩索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湖邊遙遙。 怎么會這樣? 青雁頓時有些慌。她可不會劃船,也不會游水!她手忙腳亂地去拿放在一旁的船槳,想要將小船劃回去。 一陣風(fēng)吹來,青色的僧衣擦過青雁的耳邊,拂在她的臉上。 青雁第一時間未曾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她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身子一下子僵在那里。她一動不動,明艷的眼眸卻一點點下移,往湖面望去。 粼粼水面映出她的身影,也映出立在她身后的段無錯。 青雁的手一抖,重重的船槳脫手。 段無錯彎腰,及時拉住了船槳,免它落入水中。 他忽然彎腰,蹭過她的身側(cè),青雁隱約聞出了他身上的檀香。 段無錯不緊不慢地在青雁身邊盤膝坐下。他劃槳,卻是朝著遠(yuǎn)離湖邊的方向。木漿劃出清泠的水聲。 “王爺什么時候上來的?”青雁警惕地瞪著段無錯。 段無錯不答,只是說:“看見公主望著粉荷入神,便想帶公主過去看看?!?/br> 青雁的心怦怦跳著,緊張得不得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見到段無錯,都怕得要命,心跳都要變快許多。 她想躲,可是小小的扁舟無處可躲。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以側(cè)身對著段無錯。 不長的時間里,已經(jīng)幾次頻頻掖發(fā)。 段無錯瞥一眼她微顫的指尖,問:“公主在害怕什么?” 怕你??! 青雁挺直脊背,端著公主的架子,裝著驕傲的樣子,道:“有些冷罷了。勞煩王爺快些劃船帶我靠岸?!?/br> 緊接著,青雁豎起的耳朵聽見段無錯劃船的水聲停了。 不是吧?他反而不劃船了? 段無錯將船槳放在一旁,然后動作優(yōu)雅地脫下僧衣,搭在青雁的肩上。青雁的雙肩猛地一顫,震驚地轉(zhuǎn)過頭望向段無錯。 段無錯溫和微笑,不急不緩地開口:“聽聞公主對貧僧一見鐘情,滿懷欣喜地等著相嫁?!?/br> 青雁:……什么玩意兒? 青雁瞪大了眼睛,本就生了一雙微圓的杏眼。這一瞪,更是可愛。 段無錯眼中含笑,淡然迎著青雁驚駭?shù)哪抗?。脫下僧衣后他身上是一件雪白的長衫。長衫一角落出小船,飄在水面上,沾了幾分金玉寶石的流光彩影。 風(fēng)略大了些,吹著小船兒飄啊飄。沒過多久,就飄到了玉石粉荷處。船頭磕在花葉間,晃了晃,停下來。 青雁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段無錯太令人捉摸不透,青雁不敢決斷如何應(yīng)對。 段無錯好看的眼中明明是含著笑的,只是笑帶著一層涼意,根本不及眼底。不曾讓人如沐春風(fēng),只會讓青雁覺得深陷水深火熱。 段無錯說:“婚事未成定數(shù),若有人趕來見到你我私會,倒也十拿九穩(wěn),遂了公主想嫁貧僧的心愿?!?/br> 這話落入青雁耳中,青雁更是覺得心慌。這分明就是她的計劃,只是她的目標(biāo)是文和帝,不是眼前的瘟神段無錯??! 青雁篤定段無錯定然是什么都知道了,故意用話來挖苦她。 青雁硬撐著不承認(rèn):“呵,王爺說笑了。本公主只是閑來無事過來看風(fēng)景罷了?!?/br> 段無錯并不在意青雁如何回答。他含笑徑自說下去:“若想讓人誤會,單是扁舟同游還不夠?!?/br> 說著,他彎下腰,握住青雁的腳腕。 “你要做什么?” 青雁想要向后退,小船兒頓時一陣晃動,些許水濺上來,濕了青雁的裙子。青雁頓時不敢再亂動,生怕落入水中。 段無錯忽然抬眼看她,問:“會水嗎?” 青雁盯著段無錯,抿唇不答。 段無錯已知答案,他握著青雁纖細(xì)的腳踝,然后脫了她的鞋襪,扔到湖里。 第10章 “我的鞋!” 青雁彎腰去撿,船身晃動。湖水潑進(jìn)小船兒里。青雁望著看不見底的湖面,驚得趕忙雙手抓住小船,緊緊攥著,不敢再亂動,生怕跌落水中。 原本卡住了的小船從玉石粉荷枝葉間滑出來,緩慢地移動。她的鞋襪越來越遠(yuǎn)。雪白的綾襪軟趴趴地浮在水面。兩只雪青色的小鞋子在湖面飄著,像船兒似的隨著水波輕晃。鞋側(cè)繡著的祥云濕了,成了陰云。 腳心一癢,青雁身子一僵,抿著唇回頭望向段無錯。 ——段無錯握著她的腳踝還未松開。 他垂眼,視線落在掌中的小腳上。美人足小巧秀氣,纖纖玉筍含香籜。是與男人的大長腳完全不同的。段無錯將掌心貼在青雁的腳底,她的腳和他的手掌一樣長,剛好貼合。 他修長干凈的白指滑過青雁的腳,認(rèn)真比量。青雁腳心酥酥癢癢,繼而是一種詭異的酥麻感一下子從腳心升起,火焰般迅速攀升,然后在青雁的腦子里一下子炸開。 “無恥!”青雁使出全力去踹他。 船身晃,激起的水滴濺落在她緋紅的腮上兩滴。 段無錯握著青雁腳踝的手被青雁掙開,他倒也未收手,由著掌心擦過她細(xì)軟光潔的小腿。 青雁的小腳踹在段無錯的懷中,丁香色的裙擺滑上去,露出一小節(jié)皙白的小腿。層層疊疊的裙擺堆著,如花兒一樣綻著,白蕊探出。 段無錯沒有躲,含笑看著她。 他一直都是那樣儒雅溫和的淺笑,好似并不覺得自己正在做混蛋事。 青雁卻早已紅了雙頰,氣得胸脯起伏。 “你、你無恥!”青雁結(jié)結(jié)巴巴重復(fù)了一遍,有些慌亂地縮回自己的腳,推自己的裙子,將一雙玉足和小腿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她蒙著一層淡紫的杏眼瞪著段無錯,又羞又惱又懼。青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人都說湛王好容貌,不知多少癡女千辛萬苦為見他一面。甚至鄉(xiāng)野間有傳言——若得湛王含笑相望,便是終身不嫁也值得。 青雁卻覺得眼前的段無錯分明是披了一張人皮面具,撕下這層好皮囊,不知是怎樣兇神惡煞丑陋妖魔相! 青雁拼命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露怯,她不是青雁,她是陶國尊貴的花朝公主施令蕪!更何況,蘇弘方隨時都能將文和帝騙過來,若是讓文和帝看見她與段無錯擠在一葉扁舟上,且她遺了鞋襪,她必然不能再入后宮。 她以漣漣水面為鏡,強(qiáng)自鎮(zhèn)定。然后勇敢地直視段無錯,略抬下巴,含怒開口:“還請湛王速速將我?guī)Щ兀緦m便不再計較你的莽撞無禮。否則……” “否則如何?” 青雁咬咬牙:“否則別怪本宮不留情面,喊人過來見識湛王的無恥惡行!” 青雁悄悄將發(fā)抖的手背到身后。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當(dāng)著湛王的面罵他。她人在小船兒上飄著,命也在湛王手里飄著了。 段無錯輕笑一聲,道:“公主此言差矣。喊人過來于公主而言弊大于利?!?/br> “湛王又想要挾本宮??杀緦m沒有做錯,錯的是你。羞于見人的應(yīng)當(dāng)是品行不端做錯事的你,不是無辜受害的本宮!” 無辜受害?段無錯笑了。他看著青雁紅撲撲的臉蛋兒,溫聲說道:“貧僧無意刁難,更無意困縛。公主想去哪里都可。” ——這話可真是無賴! 言罷,段無錯枕著雙臂仰躺在船尾,瞇著眼睛望著湛藍(lán)的天際。清風(fēng)吹佛,今日的白云腳步也歡快了些。 段無錯在佛面清風(fēng)中,閉上了眼。 “你……” 青雁咬了咬唇,去拿船槳。 不就是劃船嗎?有什么難的。青雁櫻口抿著、眉頭揪著,一雙小手使勁兒握著船槳,在小船兒兩側(cè)撲騰著。只是她顯然不懂劃船的方法和力度,累得雙臂發(fā)麻,水花四濺,小船兒也沒有前進(jìn)多少,只是在湖心轉(zhuǎn)著圈兒。 飛濺的水花落在段無錯的臉上,他撩起眼皮睜開一只眼睛睥著她認(rèn)真又笨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