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林新社探頭探腦的說道:“姑,是那個大壞蛋的家,咱們?nèi)タ纯凑厥聠h?” 幾個小的還不是很懂事,并不清楚林雨水跟自家的糾葛,只知道家里人都不喜歡他們。在小孩子的心中,自己肯定是好人的,不被自己喜歡的,可不就是大壞蛋。 安然還沒說話,林新社就被后頭跟出來的姚春花給拍了一巴掌?!翱纯纯?,啥事都有你,也不怕人家把你給拐走了。你說你一個小屁孩,怎么事兒這么多呢?!?/br> 都說農(nóng)村人愛重男輕女,姚春花都有了兩個兒子了,對兒子是一點也愛不起來。這倆搗蛋鬼,要是哪天不把她氣的上躥下跳滿院子追著打,那就不是她兒子。 林雨水家的熱鬧是那么好看的嗎?小孩子家家的,事兒真多。 姚春花噼里啪啦不停嘴,直說的兩個兒子耷拉著腦袋去找林老太才完事。 直到看不見兩個兒子的影子,姚春花才對著安然笑道:“看他家的樣子肯定是出事了,嫂子要去看熱鬧,你去不去?” 安然:…… 剛才是誰說林雨水家的熱鬧不能看,轉(zhuǎn)過頭就變臉,這水平真可以。 就耽擱了這么一會兒,林雨水家門口就圍滿了人。不用說都是打算看熱鬧的。 安然想了想說道:“走吧,咱也去瞧瞧?!比绻钦伊钟晁闊┑倪€好,萬一是來給他家撐腰的,以林家跟她家的關(guān)系,對方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姚春花在村子里還是有威信的,看到她們倆過來,不少人給讓了路,倆人一下子就占到了門口。 這群人并沒有進屋,而是站在了院子里。此時大門敞開著,外面的人不但能聽到他們說什么,還能看清楚在干什么。 最先說話的并不是公社的書記,也不是她四哥林谷雨,而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先去見過的李秘書就站在中年人身邊,她猜想這個應(yīng)該就是縣長了。 只聽他說道:“林雨水是吧,你好,我是咱們永豐縣的縣長,這位是咱革委會的領(lǐng)導。就在昨天,我們接到上面的通知,據(jù)悉您的妻子是原革命軍的軍團長阮時文的獨女。阮時文乃是資本后裔,你” 不等縣長說完話,林雨水就急急打斷說道:“縣長,我的妻子確實曾經(jīng)是阮時文的女兒,但是早在一年多前我們就已經(jīng)跟阮家劃清界限了。而且根據(jù)規(guī)定,阮時文犯的錯并不能禍及親女,而我們林家那是世代貧農(nóng),我的父親更是老革命家,我的弟弟也為革命奉獻了生命。就連我當初也是參加過革命的,政治思想上我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林雨水說的沒錯,如今這個社會,女兒出嫁之后戶口就會遷入夫家,娘家的事情自然不會牽連到她。除非對方不肯跟娘家斷絕關(guān)系劃清界限,才會被上頭審查。 阮玉這種早早就斷了關(guān)系的,如今親爹出事還真連累不到她。 只是安然并不喜歡林雨水的說辭。明明親爹的死有自己的功勞在,他怎么能如此心安的用著親爹的名聲。還有她那個未曾謀面的二哥,如果知道親兄長是這幅德行,也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從棺材里跳出來。 當初這個阮什么的沒出事的時候,林雨水就各種巴結(jié)討好,甚至不惜跟親爹斷絕關(guān)系,如今人出了事,到把親爹扯出來當擋箭牌了。阮家就這么說拋棄就拋棄,無情涼薄的可以。 其實不只是安然,在場的不少人都吃驚的看著林雨水,尤其是林谷雨。早就知道林雨水卑鄙,沒想到竟然會無恥到這種程度。不想親爹死了還被拉出來當擋箭牌,林谷雨說道:“林雨水,你少拿我爹來說是?!?/br> 見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林雨水更是拼命的給他使眼色。林谷雨冷哼一聲,說道:“林雨水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大哥。當年我爹病重醫(yī)生說時日無多,不得不退休在家修養(yǎng),他林雨水仗著有個團長老丈人撐腰,重病之際拿走了家里的大部分家當。不僅如此,他還當著我爹的面說就當沒有他這個兒子,我爹就是因為受了刺激,隔天就沒了?!?/br> 說起這事,林谷雨雙唇顫抖:“當年我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小妹更是只有兩歲。哦,還有我二哥留下的一對兒子也不過是三歲稚童。家里的頂梁柱沒了,錢財也相當于無。我娘擔心他事后報復更是不敢在外面吐露一句?!?/br>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咬牙說道:“當年你為了榮華富貴拋棄重病的父親,爹就讓你寫了斷絕關(guān)系書,你忘記了嗎?如今阮家出事,你還想拿我爹當保護傘,林雨水你還是不是人?還有二哥,你說大娘就剩下你一個兒子,嫁妝理應(yīng)你自己全部帶走??赡阃四莾蓚€三歲的侄兒了嗎?你親弟弟的孩子,就不是你娘的后代?既然當初你能忍心不管他們死活,拿了東西走人。如今怎么還有臉說你親弟弟是烈士?” “你,你別血口噴人。縣 長、主任、你們別聽他的,這都是誤會。是,對,是他記恨我,所以才蓄意報復。沒錯就是他蓄意報復的?!绷钟晁呕艔垙埖恼f道。 林谷雨冷笑一聲說道:“是嗎?我蓄意報復?林雨水你忘記你當年在爹的病床前簽下的斷絕書了嗎?” 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稻草,林雨水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林谷雨不去看他,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縣長,主任,林雨水如何還需要你們來評判,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他用我親爹的名義企圖蒙混過關(guān)。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把斷絕書拿過來,這件事當時知道的人不多,但證人還活著呢。” 革委會主任什么人沒見過,看林雨水的樣子就知道誰在說謊。他盯著林雨水,說道:“拿來吧,正好我也做個記錄,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林谷雨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頭看見了安然和姚春花,他招招手讓兩人過來,“你倆回家一趟,去跟咱娘要那個斷絕書,她知道在哪?!?/br> 安然腿腳快,就讓四嫂在這里等著,她自己吧嗒吧嗒的跑回了家。 三言兩語言簡意賅的說完事情的經(jīng)過,林家人都震驚了。沒想到老七說的事應(yīng)驗了,林雨水的成分真的有問題。 林老太也沒耽擱,她讓安然拿著斷絕書,自己帶著林家眾人在后面慢慢的朝著林雨水家里走去。 革委會的人拿過斷絕書一看就知道這張紙有些年頭做不得假了。他本來想要把這張紙收起來作為證據(jù)的,安然說道:“主任,您要是把這個拿走了,林雨水再來找我們麻煩怎么辦?沒有了證據(jù),他死不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我爹娘可是見過偉大領(lǐng)袖的老革命,我不希望他人死了,還要被這么個不肖子孫天天掛在嘴邊?!?/br> 聽她說自家爹娘見過偉大領(lǐng)袖,不少人都不信。安然拿出脖子里掛著的豬頭,說道:“我騙你們干什么,這個是當年偉大領(lǐng)袖獎勵給我外公的,還有我娘手里的煙斗,我爹的軍大衣,如今都還在我家好好保存著呢。你們要是不信,我可以拿來給你們看,那上面還有領(lǐng)袖的名字呢。” 安然也是怕這些人表里不一。畢竟能當上團長的,怎么會沒有一兩個死忠。萬一就有人給林雨水出頭,扣下他們的斷絕書呢。她現(xiàn)在抬出偉大領(lǐng)袖,就是在變相的告訴對方自己也不是沒有底牌的,要是這些人敢不公正,自己也不會坐以待斃。 見安然越說越不像話,林谷雨呵斥一聲,“胡說八道什么呢,人家主任能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還不家去?!闭f完還給安然使了個眼色。 小妹還是太天真,什么都敢說,真當大家都是她哥哥呢,還敢威脅起人來了,也不怕人家背后穿小鞋。 誰知主任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行了,你們兩兄妹也不用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的在這又是威脅又是擠兌的,咱們都是國家公職人員,啊,這個都是按章辦事的。實話跟你們說,這大冷的天,要不是上頭讓落實情況,你們以為我們愿意來?” 說到這里他厭惡的看了林雨水一眼,對于這種忘恩負義的人,誰都不會喜歡的。主任正想著要怎么處理林雨水的情況呢,林家的二伯忽然走了進來。 “同志,我要舉報。林雨水的婆娘看不起農(nóng)村人,他和他的家人不止一次說過我們農(nóng)村人是鄉(xiāng)巴佬、窮酸相。她還經(jīng)常跟我家的婆娘、兒媳婦顯擺自己手上帶的戒指、手鐲。這是腐朽、是享樂?!?/br> 自從來到臨川公社,阮玉就沒下過地,她又是個閑不住的,沒事就往林二伯家里跑,有事沒事的就跟別人炫耀她的首飾。也只有看到別人羨慕的目光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當初的高高在上,而不是現(xiàn)在像喪家之犬一樣。 當然她每次去炫耀也都很小心,怕被外人看到。只是她沒想到那兩個婆娘居然會把這事告訴自家男人。 阮玉的臉色很難看,也許是因為馬上要過年了,她自覺沒人回來,今天穿的跟往日有些不同,是眼色鮮艷的旗袍。外面還披著一個狐皮的披風,就連頭上都帶著兩顆珍珠。 原本沒人說,不管是縣長還是主任都假裝沒看見,如今被林二伯指出來,他們也不好裝瞎子。 按照規(guī)定這罪名可大可小,他們也不想把人得罪的太過,商量了一下說道:“這樣吧,你們一家雖說脫離了阮家,但這些年在阮家享樂也是事實,尤其是阮玉,如今還有些鋪張。我看這房子你們也別住了,就去你們公社的牛棚住一段時間,清醒清醒?!?/br> “什么?住牛棚?我不去,那地方是人住的嗎?”阮玉當下就叫了起來。 林雨水沉著臉說道:“阮玉,你說什么胡話呢,那地方怎么就不是人住的了?!边@一年回來,他處處小心翼翼,結(jié)果阮玉倒好,經(jīng)常托他后腿。想到這里他狠狠心說道:“主任,縣長,我要跟阮玉脫離夫妻關(guān)系?!?/br> 阮玉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她指著林雨水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雨水裝作沒看見阮玉的神色,他接著說道:“我跟阮玉同志思想不同,我是堅決擁護黨的方針政策的,絕不和阮玉這種資本家的小姐為伍。” 既然已經(jīng)知道阮時文被革職下放,那么阮玉也就沒有價值了,如果她聰明的話還好說,畢竟多年的夫妻,自己也不會說放任她不管??上钣窬褪橇嗖磺澹@么多年過去了,依舊看不清形勢。這樣的人留在自己身邊只是拖累。 林雨水很聰明,每次都能選擇出對自己最有利的策略。 誰都沒想到林雨水會說這話,縣長和主任對視一眼,說道:“你想清楚了?” 林雨水點點頭,“想清楚了?!?/br> 縣長嗤笑道:“就算你跟阮玉同志離婚了,你也要去住牛棚。先前林谷雨同志說你氣死親爹我還有些不敢相信,如今看來這事八、九不離十。像你這種無恥的小人,以前仗著阮團長撐腰怕是做過不少壞事。我們要對你進行徹底的審查之后才能放下。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依舊要當做‘黑五類’處置?!?/br> 那張斷絕書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林雨水從此改名林翰城跟林家斷絕關(guān)系,不在相干。既然跟林家沒關(guān)系了,那就是跟阮家有關(guān)系唄。 也不知道林谷雨是疏忽還是故意的,當初登報跟阮家斷絕關(guān)系的是阮玉而不是他自己。他當時大概是想著到時候阮團長沒事,可以再去套近乎吧。誰知道阮團長恰好出了事,而這點疏漏也被縣長抓住處置了林雨水。 一時間林雨水一家從以前的高高在上變成現(xiàn)在的人人喊打。林宛月作為他的女兒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是誰又傳出林宛月亂搞男女關(guān)系、跟別的男同志走的特別近,經(jīng)常有說有笑的事情,這下子林宛月的名聲臭到了家,僅次于她親爹林雨水了。 林雨水一家被趕去牛棚,他家的住宅自然要收回來。那里本來就是林家的老宅子,縣長做主又給了林家。林谷雨想了想就做主給了兩個侄子。 只不過大家都很惡心林雨水一家,那房子林勝利兩兄弟并不打算去住,而是依舊住在老太太這邊。 林雨水一家被打入‘黑五類’,眼看著沒有出頭之日,安然一家無疑是最高興的,尤其是她那幾個哥哥,恨不得拿著爆竹去外面放上三天三夜。 只要一想到今后他們一家子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分,住自己最不喜歡的地方,而且再也不能在自己等人的面前晃悠,惡心自己,他們就很高興。 因為高興,這個年老太太不但大方的多給親家準備了年禮,就是過年的大餐都異常豐盛。雞鴨魚rou菜應(yīng)有盡有。 說起這個菜,也是安然的主意。如今養(yǎng)豬都另外安置地方了,原來的豬圈就空了下來。林家哥幾個給收拾干凈,安然就種上了一些青菜。冬天的時候上面蓋上一層塑料布,等到過年居然都活了下來。老太太一高興,就把青菜都摘下來,自家人炒來吃,就當是慶祝了。 安然搖頭失笑,看來他們一家子在自家很不得人心啊,看看大家高興的。 再有一個,劇情總是要走回正軌,先去的兩次也就算了,這一次可是虐女主的,沒想到林宛月也沒能逃得過去。 原書中,女主一家也被劃分過‘黑五類’過了幾年苦日子。就是不知道這一次紀越還能不能頂住壓力娶她過門。 林宛月的事情,她想想就放下了,卻不知道此時的林宛月卻恨上了她。 第43章 知青 林宛月的恨意對安然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她依舊是該學習的學習。相反,因此這次的事情,安然崩上了一根弦兒。 還有兩年,再過兩年只會更加動亂,她必須在這兩年里面完成學業(yè),并順利的拿下畢業(yè)證。 開學才是大二,如今的大學是五年制,也就是說她又要跳級了。想想安然就覺得心累。她不僅僅是學了動物學,還選修了農(nóng)業(yè)等學科。兩年的時間怎么看都不夠用。 好不容易完成了大二的學業(yè),老家忽然發(fā)電報過來說家里的豬出了問題。 于是這個暑假,她只能放棄原本的打算,買了車票回家。 車站到處都是行人,像她這樣的學生更多,那些人一隊一隊的往車站走去,有的人臉上洋溢著笑容,有的則愁眉不展,可不管他們的表情怎樣,或者說哪怕他們再不情愿,還是要上車。 而在這些人身前身后,都有兩個穿著綠軍裝帶著紅袖章的人跟著。 安然知道,這些人應(yīng)該就是下鄉(xiāng)的知青了。 說真的,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景,真實的遠比她想象的震撼。 這些人不管家境如何,清一色的綠軍裝、綠軍帽,有的胸前還掛著偉大領(lǐng)袖的像章。哪怕是軍裝洗的發(fā)白,可他們依舊覺得是莫大的榮耀,不僅如此,看到那沒有穿軍裝或者只有一件軍裝的人,她們的眼睛里竟然有著nongnong的鄙視。 安然看了看自己,上下一身綠,中間是皮腰帶。 好吧,她也不能免俗,跟這些人一樣的打扮。好在林家有錢,她五嫂又是在縣城商場上班,綠色的料子也好買。這樣的新軍裝她有兩身。 不只是綠色,黃色的也有一身,就是讓她日常換洗穿的。 拎著行李,拿著車票,安然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旁邊還沒有人,對面的座位坐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見安然坐下,那女同志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邊,在看到她胸前的領(lǐng)袖像章的時候,臉色緩和不少,還沖著她微微一笑。 她旁邊的男同志說道:“你好,我叫廖書桐,這是我meimei廖香桐。同志你也是準備下鄉(xiāng)的知青吧?” 廖書桐、廖香桐?這名字好熟悉啊,安然皺眉想了想,這不就是書里的倒霉男女炮灰么? 說起這兩兄妹,那真的是死得冤。如果說原書里安然的死是人為,這倆人純粹是被連累的。 跟大部分被迫下鄉(xiāng)的人不同,這倆人是自愿下鄉(xiāng)的,是真的打算投身到農(nóng)村建設(shè)上去的。他們?nèi)チ烁苫钜埠芊e極,不懂就問,大大的給知青漲了臉。 可就是這么好的兩個人,再一次上山的時候被林宛月連累的丟了性命。 說連累那是好聽的。 她記得很清楚,原書中寫到,林宛月也不知道怎么的招惹到了野豬,當時上山的人不少,她在逃跑的時候無意中絆倒了廖香桐,廖書桐肯定不會放著親meimei不管,于是倆人就被野豬給拱了。 你沒看錯,就是拱了。 野豬頭一頂,兩人就從山上滾了下來,最后等村里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氣了。 事后,林宛月居然裝作沒事人一樣,什么表示也沒有。 當初看書的時候,她就懷疑林宛月是不是故意的,如今再看她認識的林宛月,安然越發(fā)懷疑起她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