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院外涼風(fēng)不減,入夜潮氣又重,所有睡意、困倦都凍成細(xì)密的薄冰,在周身游走。 風(fēng)吹得人指尖泛涼,也吹得人清醒,何子殊任由陸瑾沉抱著,醉意也不顯。 可等一進(jìn)屋,被暖氣一蒸,那些本就不牢靠的薄冰,便毫無章法地碎成沫渣,溫溫柔柔淌下來。 醉意回溫,何子殊眸子瞬間沾了水汽。 看著那霧蒙蒙的眼睛,陸瑾沉笑了笑。 以前覺得這雙眼睛不會說謊,現(xiàn)在看來,也有偏差。 明明醉了,可說自己是他的、朝他伸手的時候,卻又很亮。 陸瑾沉抱著人上樓,喂了一點蜂蜜水,脫了外套,然后把人放到床上,關(guān)了燈。 酒勁加上沒日沒夜的拍攝,何子殊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了,可他一個人待久了,也太久沒看見陸瑾沉了。 所以哪怕渾身都叫囂著疲憊,還是時不時撲閃一下眼睫,費勁地睜開眼,也不說話,等看到陸瑾沉仍坐在那里,才重新閉上眼睛。 陸瑾沉不知道這人在劇組的那幾天,是不是也跟現(xiàn)在這樣,只覺得心口燙的疼。 他俯身,看著何子殊,輕聲道:“我很快回來,別怕。” 陸瑾沉說完,起身,把門半開,也沒出去,站在門口的謝沐然和紀(jì)梵被抓了個正著。 陸瑾沉單手抵在門框上,阻了兩人往里探的視線,淡聲道:“鹽鹽和阿柴呢?” 謝沐然:“樓下,都睡了?!?/br> 陸瑾沉:“抱到屋里去,樓下進(jìn)風(fēng)?!?/br> 謝沐然連連點頭,默了默,又道:“哥,那我們呢?” 陸瑾沉抬眸:“回去睡覺?!?/br> 謝沐然皺了皺鼻子。 噫!怎么這個語調(diào)! 問完鹽鹽就讓他們回去睡覺。 屋里睡著一個酒心棉花糖,樓下睡著一只迷你棉花糖。 就因為我們不是小棉花糖,所以就不配被哄了嗎! 哥你剛剛跟子殊說話明明不是這樣的。 謝沐然看著屋子里只露出一點的光,瞇了瞇眼睛:“哥,那你呢?”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還想做什么! 陸瑾沉淡淡看了他一眼。 謝沐然立刻噤聲。 紀(jì)梵皺了皺眉,掙扎了片刻,喊了聲“哥”。 謝沐然見陸瑾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低頭盯著地板,避開陸瑾沉的視線,往紀(jì)梵身后一躲,開口:“梵梵的意思是讓你不要欺負(fù)他?!?/br> 紀(jì)梵僵硬著轉(zhuǎn)頭看謝沐然,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否認(rèn)。 陸瑾沉早知道這兩人在想什么,否則也不至于開門來“提醒”他們?nèi)ニX。 他說道:“我知道,回去吧?!?/br> 說完,帶上了門。 關(guān)門聲音很輕,可何子殊還是顫了顫眼睫。 他的意識很模糊,只是本能地想睜眼,可比那來的更快的,是身側(cè)輕輕陷下去的墜感。 眼前本就隱約的光線被遮了大半,越發(fā)暗淡,還不等他思考什么,就被攬進(jìn)了一個懷里。 陸瑾沉的聲音淺淺響起:“睡吧,我在這里?!?/br> 何子殊呼吸總算慢慢穩(wěn)了下來,陸瑾沉卻沒舍得閉眼,一直看著懷里的人。 本就乖,喝了酒更乖。 陸瑾沉伸手,勾了勾小荷包上的流蘇。 何子殊皮膚白,紅色的流蘇纏著指節(jié),相互襯著,哪怕是這昏黃的燈光,也沒能抹掉顏色。 很好看,可陸瑾沉卻沒一點旖旎心思,只看著何子殊。 就因為他說了一句“收好了”,這人就一直攥著,睡著了也沒松。 陸瑾沉原先以為是何子殊忘了,可當(dāng)他去碰,想要替他拿下來的時候,這人的指尖卻往下一壓,把那個小荷包握得跟緊。 那一瞬間,陸瑾沉感覺自己的心就跟這個姻緣簽一樣,也被攥得生疼。 陸瑾沉微微低頭,落了一個很輕的吻。 何子殊這一覺睡得很沉。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閃過很多人的臉,卻沒有那條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小巷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窗簾被開了一條一掌寬的縫,陽光落在地上,斜著拉到床尾,變成一道看不出形狀的光柱。 “林秋”這個名字,跟著閃了閃。 明明是不久前才結(jié)束的事,卻好像已經(jīng)過了很久。 何子殊思緒還沒回籠,他低頭,入眼一抹紅色。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 他攤開那因著一整夜不變的姿勢,而變得僵硬的手指。 一個小荷包。 從云蓬山上求來的小荷包。 紅色的流蘇凌亂纏著,微微一動,就從指縫間滑下。 何子殊腦海里閃過昨晚發(fā)生的事。 跟上次模糊的記憶不同,這次醉的淺,被這小荷包輕輕一牽,便爭先恐后跑了出來。 “那我呢,陸瑾沉呢,是誰的?” “我的。” “對,你的?!?/br> “還要不要抱?” “收好了,明天檢查。” …… 最后是一句“睡吧,我在這里?!?/br> 何子殊偏頭,往旁邊看了看,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醒了”。 何子殊動作一僵。 陸瑾沉從門邊走過來。 何子殊并沒有回頭,所以從陸瑾沉那個角度看過來,剛好是這人緋色的脖頸和通紅的耳廓。 陸瑾沉嘴角一勾,看來沒忘。 何子殊小心翼翼地把攥著小荷包的手往被子里一縮,垂著頭,沒敢看陸瑾沉,欲蓋彌彰地低聲回道:“嗯,幾點了,是不是很遲了?” 陸瑾沉看見他的小動作,莞爾:“十點了,還困嗎,要不要再陪你睡一下?” “再陪你睡一下”這幾個字打的何子殊有點暈,他淺淺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睡夠了?!?/br> 陸瑾沉看著何子殊藏在被子下的手,輕笑:“衣服掉了顆扣子,在床上,幫我找找?!?/br> 何子殊疑惑,抬頭:“扣子?” 陸瑾沉一本正經(jīng),看著他:“嗯,昨晚掉的?!?/br> 陸瑾沉的聲音被壓得很低,顯得有點沙啞,和何子殊對上視線的瞬間,又笑了笑,所以一句“昨晚掉的”被渲的別有深意。 就好像緊接著就會跟一句“你弄掉的”。 直覺告訴何子殊陸瑾沉在騙他,可他沒有證據(jù)。 所以抿著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何子殊正猶豫,陸瑾沉已經(jīng)俯身,伸手,把被子掀開一個角。 何子殊只覺得腕間一熱,陸瑾沉把他的手?jǐn)n在掌心,輕笑,一字一字道:“找到了?!?/br> 何子殊臉騰的紅了個徹底。 陸瑾沉就是在騙他,根本沒有什么扣子。 陸瑾沉把何子殊的手從被子里牽出來,這次很順利,碰上的瞬間,攥了一晚上的掌心,便攤了開來。 陸瑾沉取下那個小荷包,放在一旁,在何子殊有點無措的目光中,低頭替他一截一截按摩手指。 何子殊手上的酸脹感漸漸消失,陸瑾沉動作也漸緩,他一邊按摩,一邊不輕不重地問:“昨晚的事記得多少?” 何子殊不想騙人,可又不敢說都記得,就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 陸瑾沉:“伸手要抱,不抱就哭,不抱也不肯睡,還抓掉了我一顆扣子?!?/br> 何子殊抬眸,連忙否認(rèn):“沒有抓扣子?!?/br> 陸瑾沉輕笑:“那就是都記得?!?/br> 何子殊:“……” 陸瑾沉手上動作停了下來,拉著何子殊的手腕,往自己這邊輕輕一帶,啞著聲音道:“所以這些話,你認(rèn)不認(rèn)?!?/br> 何子殊心跳的很快,每一下都在告訴他,這個人是陸瑾沉。 他喜歡陸瑾沉。 何子殊看著他,半晌,最終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