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那架勢,就好像何子殊當場就要破窗而出,自由飛翔。 “我沒想跳樓?!焙巫邮庖荒槦o辜。 “你還想跳樓?!”劉夏氣的手都在抖。 “祖宗哎,別往那邊站,底下記者各路家伙端著呢!幾根眼睫毛都能給你拍得清清楚楚!” “對面那個山頭可能還有粉絲守著?!?/br> 何子殊被燙著似的縮回手,頗有些無所適從:“我、我這么紅的嗎?” 山頭還能有粉絲?! “不是一般有名的那種嗎?” 劉夏擺弄手機的手指一僵,指著那七千萬粉絲的微博賬號對著何子殊說道:“你這個逼裝的好,而且,還加了點細節(jié)在里面?!?/br> “看看,從此謙虛界又多了一個人?!?/br> “一般有名何子殊?!?/br> 何子殊有點想入土為安了。 他盯著那個微博賬號半天,良久,他才挪著步坐回病床上,雙手反撐著床沿,低頭不說話。 冒了個酣暢的光,被將將拉上的簾子壓下。 何子殊天生冷白皮,哪怕是病房半明半晦的光線下也未曾損耗半分。 從劉夏那個角度看過去,精致的五官幾乎挑不出一個死角,饒是親近到不行的身邊人,稍一愣神,都很難從這沖擊性十足的模樣里走出來。 尤其眼角的紅痣,撩人似的癢。 劉夏心想,也怨不得那七千萬的粉絲。 就這臉,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 何子殊撕了針后貼,深紫的針孔周遭淤青一片,恍得人眼睛疼。 他有一下沒一下揉著淤青,不一會兒,又添了幾道紅。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何子殊嘆了一口氣。 “累了?”劉夏問道。 “嗯。”何子殊點點頭。 簡直就是人間疾苦。 年紀小一點的時候,他也時常會想,等他夠年紀了、等他能養(yǎng)活自己了、等他吃穿不愁了。 再猖狂、再肆無忌憚一點,等他名利雙收了……然后呢? 然后,摔了一跤,睡了一覺,醒來什么都有了。 可他卻害怕了。 七年的窟窿,挨成空當的骨架。 可偏偏,“別人”都說,那空當的骨架是開著花的。 它們一意孤行長著,有模有樣。 可自己卻叫不出名字來。 劉夏從盥洗室走出來,把瀝干了水的毛巾遞給何子殊,有些心疼,可是又不知道從何開始安慰,半天才憋出一句:“其實沒什么不一樣。” 何子殊眼睛微微一瞇,半晌,開口道:“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劉夏在反復自我催眠中已經接受何子殊狗血失憶的事實。 “原先是我老板的你,現在卻在這里給我洗毛巾,你真的覺得一樣嗎?”何子殊擦了擦臉,毛巾隨意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透著無辜氣的眼睛。 劉夏:“……” 淦! 這說的是人話嗎?! 劉夏忍了又忍,奪過毛巾,拉過被子,把人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嚴實實。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不給那令人窒息的真相留一點緩沖的余地。 有句話說的好,只要動作夠快,悲傷就追不上他。 “劉叨叨,我覺得……我可能不行。”何子殊掙扎良久,最終說了實話。 他做駐場歌手的時候,名義上的酒吧小東家劉夏為了給他充場子,經常要打出“酒吧!貓咖!子殊和貓輪流喵喵喵!”這樣喪心病狂的宣傳牌才能吸引一些小姑娘。 他甚至不敢稱那些小姑娘為粉絲。 而現在,看著那紅底黃v,寫著“何子殊”三個字的頭像,以及底下的七千萬粉絲。 他實在沒法承認“此何子殊是彼何子殊”這個事實。 要蒼天知道他認輸。 “不行也得行?!眲⑾那们煤巫邮獾念^,收起不正經的神情,正色道:“你必須行?!?/br> 何子殊吃痛,皺了皺眉:“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沒事,隊伍又不止你一個人?!?/br> “那我隊友和……經紀人呢?”何子殊抬起頭來。 劉夏填鴨式教育,跟他叨叨了一個小時,最先說的就是他所屬的公司——樂青。 樂青,和隔壁黎星、華夏一起并稱業(yè)界三巨頭。 所有超一線、一線的藝人幾乎都出自他們旗下。 哪怕是最后獨立門戶,成立個人工作室的圈內大咖,也不會忘記老東家姓什么。 雙向踏板,成就了樂青、黎星、華夏業(yè)內不可撼動的地位。 而作為樂青一手拉拔起來的頂級流量男團apex,人如其名,囂張至極。 出道以來穩(wěn)扎穩(wěn)打直至巔峰,隨便往機場站幾秒都能引起通道癱瘓的那種。 劉夏不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經紀人。 他待在這里,除了死黨的身份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何子殊是從他的酒吧摔下樓梯的。 作為當事人之一,在經紀人“安姐”的遠程遙控下,把自己送到了這私人療養(yǎng)院。 樂團主唱、粉絲七千萬。 這搖錢樹的金葉子都被打掉了,在醫(yī)院里躺了半天。 隊友和經紀人都沒個人影不說,連個電話都沒有。 “嗯?”何子殊戳了戳神游的劉夏。 劉夏默了一會兒,開口回答:“剛剛跟我說在路上了?!?/br> 不知怎的,何子殊覺得劉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輕,只虛晃一眼,便閃躲著避開。 看著劉夏有些局促的腳步,何子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之后。 “真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劉夏不死心,拉開抽屜把幾張專輯海報費勁地鋪滿了床,“看看,一個都不認識了?” 微乎其微的碎風過窗而入,像是一柄未開刃的短刀,鈍拙敷衍地割了兩下,還未等思緒破口便草草收手。 何子殊自己都沒發(fā)覺,自己的視線大半都落在一個人身上。 他極輕極淺地舒了口氣。 “這個是認識的。”何子殊盤腿指了指海報上自己。 還、還挺好看的。 劉夏:“……” “我他媽可真謝謝你了,”劉夏把海報小心翼翼卷起來,上貢一樣放回原處,“都是小護士送過來的要簽名的,別給弄壞了?!?/br> “我也在上面,”何子殊指著海報上露出來的半只眼睛,“可以先簽個名。” 讓蒼天知道他認輸前,先讓他膨脹一下。 “你會嗎?”劉夏輕描淡寫問了一句。 “或許……我可以試試。”何子殊從善如流。 “不,你不可以?!眲⑾闹苯泳芙^。 萬一字跡過于小學雞,小護士一定會懷疑是他代筆。 劉夏半蹲著藏好海報,坐到床邊的矮腳椅上,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何子殊,問道:“在想陸隊他們?” “陸隊?” “嗯,apex隊長,陸瑾沉?!?/br> “陸瑾沉?” 這名字在嘴里碾了一圈,滾著些余溫。 “算是吧?!?/br> 也由不得他不想,哪怕下意識在抗拒,可念頭就扎在腦子里,要死要活地撒著野。 劉夏嘆了一口長氣,語氣端得格外滄桑:“能忘掉的都是該忘掉的?!?/br> 為了加強底氣,他又快速扭過頭,補充道:“名人說的?!?/br> 何子殊:“是嗎?!?/br> “是?!?/br> 何子殊幽幽看了他一眼:“哪位名人?” 劉夏不知道這消遣話編出來了竟然還要管售后,笑容僵在臉上,饒是他再厚的臉皮也實在說不出那句“劉夏夫斯基”。 掙扎良久,看著何子殊的背影,回了一句:“魯迅?!?/br>